这番话,是经过朱瞻基深思熟虑的。
如今册封太孙大典已经过去七八日,爷爷和爹已经替他压了这么久的消息,不知道该怎么收场了。
贸然说汉王造反了,只怕百官会怪罪皇帝和太子, 故意隐瞒消息。
而他身为太孙,不能不懂事,不能不为国家考虑。
这个消息,也不能一直这么压着。
总得找一个合适的契机,既不驳老爷子和太子爷的面子,又能让百官知道,汉王已经造反了。
而现在,就是最好的时机!
当着百官们愕然的面,朱瞻基站起身来,面对所有人愕然的眼神,他沉声道:“诸位,汉王偷偷囤积粮食是为了干什么,你们心中应该都清楚吧?”
此话一出。
余学夔浑身一颤。
杨士奇满脸不敢置信。
夏原吉憋得老脸通红。
成阳侯骇然不已,泰宁候双眼失神,仿佛想到了什么可怕的一幕。
满朝文武,在这一刻,皆脸色骤变!
余学夔颤声道:“汉王囤积粮食,这是要造反了……”
朱瞻基顺着他的话继续往下说,脸上露出深沉之色:“是啊,汉王要造反了。”
“七日前,汉王已经率三万大军,起兵靖难,第一个攻的便是青州。”
“青州被破,十万百姓,尽皆葬送,魂断黄泉。”
“青州城,尸横遍野,血流成河……”
当朱瞻基抛出第一个劲爆炸弹的时候,所有人仿佛五雷轰顶,完全不敢置信。
对他们来说,汉王造反,屠城,实在是太难以消化了。
余学夔浑身颤抖个不停。
杨士奇脸上露出极度的悲愤之色。
夏原吉的手在微微颤抖,喃喃道:“怎么可能?怎么可能?”
泰宁候,成阳侯,两位军中大佬的脸色,瞬间变得有些苍白,整个人都有些站不稳了。
文官阵营义愤填膺。
武将,勋贵集团脸色皆有些苍白。
因为,他们支持的就是汉王,如今汉王干出造反之事来,他们会不会也被老爷子秋后算账,这无从得知……
成阳侯张武死死地盯着太孙殿下,沉声询问道:“太孙殿下,此事可当真,这……”
朱瞻基沉声道:“真的!”
他的话,充满了肯定,不可能再有虚假的消息。
“几天前,我收到了汉王造反的消息,便独自前往苏州,查探汉王造反一事。”
“等到了苏州,果然便听见汉王屠了青州一城,十万百姓全部遭殃。”
“并且,整个山东都已经被他蚕食,山东之地,差不多全部成为了汉王的地盘。”
朱瞻基将这些消息,娓娓道来。
这个劲爆炸弹,是一颗接着一颗的炸开。
像是汉王屠杀青州十万百姓,随后又是汉王攻占了整个山东之地……
这个信息,实在是太过震撼,让满朝文武的心中都在剧烈的颤抖。
这种话,太孙殿下不可能撒谎。
也绝不会搞错。
那么唯一的可能性,就是真的了。
汉王真的造反了。
他真的屠杀失望百姓,夺下整个山东了……
一时间,一股股窒息感,仿佛扑面而来,涌上了所有百官的心头。
余学夔深吸了一口气,站在原地,甚至止不住的颤抖。
他向来,都最相信朱瞻基的话。
所以,此时朱瞻基说的再荒唐,他也相信了。
他脸色苍白,喃喃道:“好一个汉王,竟敢屠杀我朝十万百姓,可真是个狠心人啊。”
“他怎么下得去手。”余学夔咬牙切齿。
十万百姓,那可是十万百姓啊。
青州城,一夜之间,竟然毁于一旦了。
这个打击,对余学夔来说,实在是太大了。
那些无辜的百姓,就这般遭了殃,这是谁之过?
这是朝廷的无能,是他们这群士大夫的无能!
顷刻间,这位翰林院大学士,便沧然落泪,捶胸顿足,懊恼自己的无能。
杨士奇也心中狠狠一颤,听闻十万百姓尽皆被屠杀,他心中又怎能平静:“汉王怎么敢如此嚣张放肆。”
蹇义气的浑身都在发抖,他的嘴角发出咯吱咯吱的磨牙声:“汉王,真是毫无人性!”
夏原吉老脸憋得通红,双手攥紧成拳头,在半空中颤抖:“畜生,畜生!”
不顾皇爷能不能听得下去,夏原吉已经有些失去理智了。
青州十万百姓,尽皆被屠杀,魂断青州,夏原吉已经不顾一切,只想发泄出心中对汉王的痛恨。
文官阵营中,无不悲愤!
余学夔苍老的眼神中,露出些许疲惫之色。
这位老人,如今是翰林院大学士,更是当代儒家的大儒级人物。
他,同样还是士大夫中的代表。
听闻青州十万百姓被屠,余学夔心在滴血,他望着太孙殿下,颤声道:“太孙,还请您将详细经过,说与我们听。”
朱瞻基深吸了一口气,也不再隐瞒。
将他一路上听到的所有消息,全部都说了出来。
包括汉王肆意纵容下属,抢夺民财。
并且汉王放话,所到之处,必须打开城门迎接他的大军,否则破城之日,就是屠城之时。
重重罪行,朱瞻基一一说出。
一时间,文官在,听的浑身发颤。
朱瞻基继续道:“我去苏州,正是听闻汉王起兵,屠杀青州十万百姓,又因为缺粮,在苏州大量买粮。”
“时间紧迫,所以我未曾得到皇上请示,就直接赶往苏州查探实情。”
“果不其然,汉王当真在苏州买粮,买了数百万石粮食!”
此话一出,余学夔心中一紧。
他连忙问道:“那你阻止了吗?”
朱瞻基道:“数百万石粮食,已经运上码头,打算连夜运往山东,我也是在最后一刻,才截住这批粮食的。”
闻言,满朝文武松了口气。
密密麻麻的坏消息中,总算听到了一个好消息。
截断了汉王的粮食后,至少能短时间打断汉王行军步伐,让朝廷有充足的时间准备,考虑下一步动作。
余学夔望着太孙,拱手道:“原来太孙贸然离京,是有原因的,倒是我等错怪太孙了。”
“太孙不仅无罪,反而截住汉王百万石粮食,有功!”
“谁再敢说太孙有罪的,就与老夫来辩一辩!”
余学夔率先为太孙声张,并且挡在了太孙身前,似乎想为太孙挡住一切的风雨。
他的话,掷地有声,在大殿响起。
翰林院大学士,光是这一个身份,就代表他说出的话,在朝廷足够有分量。
他都为太孙声张有功了,武将,勋贵集团自然默默不语。
那位站在皇爷身后的御前太监小李子,顿时心中落空。
成阳侯,泰宁候,再也没有提及惩罚一事,如此一来,太孙的确算有功,而并非有罪。
余学夔苍老年迈的身体,就那么微微躬着,郑重的挡在太孙身前,那双眼神中露出极致的坚定。
看他这模样,似乎谁再敢说太孙有罪,他就会立刻反击。
这位老人,牢牢护着太孙,让朱瞻基的眼神有所动容。
他在朝堂说的话,半真半假。
但他不忍心欺骗这位老人,还是打算下朝之后,再与余学夔说明情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