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念将面具递给豆豆,这个面具的封印已经被她完全打开,已不会再有任何禁制。但她不会再让任何人看见,她给豆豆只是为了还他一个多年夙愿,他看完后自己便会完整地毁去整个面具,不会再留一点可能给任何人。
豆豆颤抖地结果那个沉重的面具,十分肃穆沉重地戴在了脸上,然后盘腿坐在殿内,脊背打得笔直,似乎是在做一件十分庄严的事。
他戴好面具,沉息屏气,然后慢慢闭上了眼睛。
画面立刻就从蒋念别有深意的笑颜切换到了冰冷的大雪之中,厚重的鹅毛大雪落了下来,落在寂静的城市里。其实这时九州大陆的秩序还没有稳定,空气中的幻力浓度也分布不匀,所以人们争先往幻力强盛的地方靠近,但幻力强盛的地方人也多,因此凭借实力建立了大致的制度。
这些血腥的争夺在面具里一带而过,然后逐渐形成一个新的世界。这时候还没有沥莣树,更没有费雷斯。但是世界总是在逐渐进步的不是吗?因此为了产生一个判断性的机制,沥莣树发芽生长了。
沥莣树并不能算是一种植物,它只是一种机制。哪儿强盛了它就会打压下去,哪儿孱弱了它就会补充幻力。在这种机制之下,逐渐有了九十九城的排列分布,而沥莣树自然隔开所有城市自成一体,只是在动荡波动大的时候出面调整。后来沥莣树通过自身的魔性幻力召唤,有了一批最忠诚的下属,或者说,傀儡。
沥莣树没有感情,所以它也不需要它的傀儡有感情。因此它抽取了它的傀儡的感情带,使他们拥有真正意义的忠诚。
而沥莣树这一生唯一的败笔,就是费雷斯。
沥莣树刚生长出来的时候曾经因为自身的意外原因,落了四朵花。两朵落在了第七城,而第三朵在第一城。第一城的幻力充沛,那朵花掉入肥沃的土壤里,第二天便落地开花形成了一片精致花林,而这些花林的维持需要更大的幻力,因此花林旁边的所有山水都被冻成了永冻冰川。
第四朵却没有长成一枝花,这朵花从来性格都太唯我自私,离开时吸走了沥莣树的大片精气神,遗落在第一城。这花由精血孕育,化成了一个人,一个女人。因为沥莣树本性干净洁白,不染纤尘,所以这女子也全身洁白,连眉眼头发也尽是一片雪白,看起来精致易碎。
这就是费雷斯的出生,和蒋念没有本质的区别,都不过是一个假物,一个精血养成的人偶娃娃。
所以费雷斯多年以后因为血脉召唤和贝黑摩斯的各种渲染欺骗,去了那片花林,却被贝黑摩斯设计,被永生冻在了永冻冰川。
贝黑摩斯并不是费雷斯的亲弟弟,只是费雷斯作为沥莣花的形态时吸走的精血太多了,在落入第一城的中途中溢了出来,漏了几滴血,滴入一个婴儿的身体里。而婴儿身体最为纯粹干净,便将血完全净化,吸收成了纯粹的幻力,因而使费雷斯以为他们有血缘关系,以为他是自己弟弟,将他抱了回来。
蒋念看着豆豆睁开眼睛,便将面具从他脸上摘了下来,那个面具一沾上她的手,立刻化作了齑粉,落在地上,形成小山包一样的银色粉末,那是里面的金属锇。
豆豆有些心疼地看着地上的齑粉,把手伸过去仔细地摸了摸,想要把它抓起来,使得手上沾了无数粉末,半天他才看向蒋念,语气心酸:“主人……”
蒋念蹲下去看着还盘着腿说完豆豆,劝慰他:“放心,你还不是傀儡,你只是受了沥莣树魔性幻力的影响。费雷斯离经叛道,又极度唯我,沥莣花就算没有当初意外散落了它,它自己也会脱离沥莣树的。因为作为沥莣树的附属却有自我的意识,所以离开时候吸走了沥莣树的大半幻力。相信我,沥莣树的现在的能力已经不可能完全控制住你们了,你们只是潜意识里觉得自己应该守护沥莣树,而不是真的把沥莣树看成了神。”
豆豆有些迷茫地看着蒋念,突然两滴清泪在眼眶里聚集,突然落了下来。然后他慢慢站了起来,身体抖了两下,一片灰败之色。
蒋念垂下眼,把那些银色粉末用风吹散,然后用手把他脸上的泪水抹去,像是在安慰小孩子一样:“没事了,乖。”
豆豆再也抑制不住,嚎啕大哭了出来。他这一生为了一棵树而活,这一生从来没有自己的思考自己的人生,这一生为了一个机制的运行,失去了自己。如今这个真相多讽刺啊,只是一棵树蛊惑人心的手段而已。
蒋念看着他,突然心软了。她抚摸着他的后背,觉得这果然还是一个孩子,后背那样柔软,表情那样真挚。
这一天豆豆哭了很久,直到累到昏厥到蒋念的怀里。蒋念绕着豆豆的头发,思考了很久。从到了这个世界,见到叶祈痕,到如今销毁了这个黄金之眼。这些往事就像浮烟一般在蒋念脑海中闪现,直到她慢慢回过神来,看着面前的沥莣树,那些花依旧美丽,花团锦簇,像是一个迷离的梦。
她把睡着的豆豆平放在了地上,慢慢走了出去。远处的风景十分漂亮,天神殿的周围永远这样漂亮,寂静而平静,似乎把这个世界所有的喧嚣都隔绝在外。但是,谁到知道,这些都是假象而已。
蒋念眼中有些模糊,晕染了这片山水风光。然后她慢慢转过头,回头看了一眼天神殿,顺着来时的方向走过去,依样画葫芦打开了入口,然后离开了这片净土。
出了天神殿,又是那口井底。蒋念闭上眼睛理清了思绪,确定现在附近没有人,才一个起跳跃上了那口井。现在虽然是白天,但这是个青楼,所以此时非常安静。她没多想,也没去找那个鸨母和青萝算账,径自走回了自己的店铺,她需要一个人静静。
可是刚进门她就发现所有东西都被翻过了,弄得所有东西都四处散落,特别乱。
遭贼了?蒋念淡定地想着,鉴于她实在太有钱,而且这里面又没有什么贵重东西。所以说虽然被偷了但她也并不是太在意,单纯以为是自己走太久不关门,不进贼才怪了。
但她看着这地方太乱了,连个能落脚的地方都没有,只好退出去想找个旅馆,走了没几步她却很敏锐地发现隔壁的商铺老板都在看她,有些买东西的人也在看她,那些人的表情极为奇怪,像是在看一个怪物,或者一棵摇钱树。
她现在脾气本来就不好,此时这些人的神情更让她觉得火上加霜。于是她直接走向一个老板,抓住他的衣领,恶声恶气地问:“你看什么呢?”顺手把一个旁边想要走出去的伙计给抓了回来。
她眼神十分凌厉,加上释放出去的幻神幻力气势逼人,那老板立刻就怂了,苦声说道:“小姐啊,这也不是我们的错啊,是寒门门主非要我们这样做的。”
“寒门?做什么?”蒋念稍微松开了那个肥胖老板的衣领。她实在是疑惑这跟韩翊能有什么关系。
“门主说您是他们追缉的凶犯,让我们一看见您就去给他们报告,一旦报道了您的行踪必有重赏。但我们位低无权,没有寒门的联络方法,所以我才让我们伙计去报信的。”
蒋念看着那个吓得不停发抖的伙计,松开了他,没想到这家伙是去报信的,难怪看着这么鬼鬼祟祟。那伙计被松开以后立刻跑到了后面,再也不敢看蒋念一眼。
蒋念又扫了那老板一眼,问道:“那那个寒门门主,还说了什么?”她知道一定有其他店的人去报信了,寒门的人一定很快就来了。但她并不害怕,韩翊不是她对手,更别说她没把事情弄清楚,怎么能走呢?
老板哆哆嗦嗦了半天才把话讲清楚,大概就是说蒋念是个在逃的通缉犯,寒门为了保护百姓安全,所以要四处追缉她,因此让附近居民注意,一看见蒋念出现就要去报信。
“是韩翊亲口说的?”蒋念有些不相信,女主黑化了就算了吧,难不成男主也黑化了?要不要这样?
“是的是的,是门主亲口说的。”显然这个老板对于蒋念敢直呼门主名讳的行为十分惊讶,傻了半天才反应过来韩翊是谁,忙不迭地点头。
蒋念这回才彻底松开了老板的衣领,还没来得及说话就听见后面大队人马到来的声音。听那脚步声就知道这些人训练有素,是一支精锐的部队。她心中对韩翊短短时间内训练出如此部队有些震撼,一转过头,就看见元成那张正直的脸,正抱拳说道:“还请姑娘跟我们走一趟。”他表情太过严肃正直,以至于显出一种阴霾的感觉,使得周围都没有人敢出声。
蒋念则似笑非笑地偏了偏头,看着面前正直得不得了的男人,扯了扯嘴角,有些傲慢地说道:“你觉得我会听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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