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5章 另一个诅咒
半决赛淘汰勇士，也就意味着快船创造了历史。
这是洛杉矶的大事件。
长期以来，快船队就像洛杉矶职业体育里的弗雷多·柯里昂，没有人看得起，因为连年倒霉，还被冠以诅咒之名。
所以GOAT当初选择加入快船的时候，会有那么多人不看好他们。
但现在，新的历史已经出现，被诅咒的快船队似乎真的已经随着唐纳德·斯特林的结束而一去不复返了。
“快船队刷新了自己的历史最佳成绩，然后呢？”
快船迎来的对手，是强度完全超越西部球队的马刺。
今年的马刺比去年老了一岁，但邓肯和吉诺比利都是越老越妖的存在，总决赛的失利为他们提供了动力，而保罗·乔治和肯巴·沃克的成长，让他们的整体强度明显提升。
于飞在赛季开始前就预计他们的上限就是西决，但都打到分区决赛了，不和马刺拼一拼又怎能甘心呢？
马刺是与勇士完全不同的对手。
就教练这块，里弗斯就比波波维奇差到不知哪里去了。
而球员对位上，快船预期他们的优势对位还是于飞和格里芬。
结果比赛开始之后，他们发现只有于飞是优势。
格里芬可以欺负火箭和勇士的内线，但在马刺面前，他的那一套就不管用了。
38岁的邓肯看起来已经很老了，白花的胡子证明他已经走到生涯末期，被时间施了魔法的老寒腿也不再具备出色的跑跳能力。
可是，不知何故，他就是能用各种简单的内线基础进攻方式迎着格里芬的防守将球打进。
格里芬看起来能跑能跳，但作为一名内线，他的静态天赋被老邓肯完全压制了。
老邓肯不需要跑，也不需要跳，他只需要用核心力量牢牢锁住格里芬的天赋，在发起进攻的时候压着对方不给起跳的空间，格里芬就毫无办法。
幸运的是，邓肯终究是老了，他可以半场在格里芬身上砍下20分，但来到下半场，就没有多少余力进攻了。
然而好不容易把邓肯的体力磨掉，大加索尔又开始了。
他的压制力不如邓肯，但也不会让格里芬轻易地打回来。
格里芬背负着狮鹫之名，跑跳无双，技术也精湛，但他作为内线缺少了最关键的一样东西——发生对抗时的强硬度。
内线球员的强硬来自核心力量，而这关乎内线地位的能量，却是当代内线最不重视的一环，也是空间篮球时代茁壮成长的所谓独角兽内线最不重视的点。
格里芬可以任意欺凌勇士的内线，但在马刺的内线面前，他的坚韧程度甚至不如阿德托昆博。
一场打完，于飞就知道自己指望不上格里芬了。
这种强度下，格里芬必须完全把自己当成无球进攻手。
可他偏偏又喜欢拿球。
而且，快船还真就缺不了他这一环。
格里芬不拿球，快船这边就得把球集中在于飞手上。
然后，里弗斯发现，死艹GOAT？好像也不是不可行。
在圣城的G2，于飞打了44分钟，通过压缩节奏把比赛变慢，随后在点名和一星四射之间不断切换，全场88比86，险胜马刺。
于飞一人独揽44分14篮板9助攻。
“我很喜欢和弗莱比赛。”波波维奇意味深长地说，“他在2003年的时候就是这么打球的，没想到现在还是这样。”
多年来，于飞经过几次转型，他的风格早已与2003年时大不相同。
然而今晚，他却被逼得用2003年的方式强行在马刺主场啃下一场比赛。这确实是阵容上的局限，使得快船不得不完全依赖他。
但这样的独角戏不可能撑到系列赛结束。
因为他面对的是2014年的马刺。
回到洛杉矶的第三场比赛，快船希望赢下此战，以在系列赛中取得2比1的主动权。可是，马刺用出色的多挡拆、多切入，以及多持球点战术，再加上左右底角的三分暴击，半场就将比赛打花了。
于飞今晚拿下35分、11个篮板和12次助攻，但最终他们还是输了19分。
马刺的“美丽篮球”让最伟大的个人天赋在团队面前显得无力。
于飞心想，只有五个侧翼球员才能限制住马刺的美丽篮球。
然而快船满打满算，也只有于飞自己、阿德托昆博和马特·巴恩斯可以进行无限换防。
从阵容配置来看，他们根本没有战胜马刺的基本条件。
来到G4，几乎是重演了同样的剧本。
唯一不同的是，马刺的表现比上一场更加惊人。
整个上半场，马刺的整体命中率达到了65%。他们通过不断地传切撕开快船的防线，然后找到轻松得分的机会。团队默契拉满的同时，外线三分也是百发百中。
于飞自认为已经发挥得足够好了。今晚他改变了打法，通过突破分球不断助攻队友出手三分，但双方在命中率上相差了20个百分点。
快船在半场就落后了24分。
之后的每一秒钟，都像是在为上半场的失误还债。
拼尽全力打了48分钟，最后只将分差缩小到14分。
“比起弗莱表现不佳导致快船输球更让人绝望的是，弗莱每场比赛都打得很好，但快船根本看不到赢球的希望。”
于飞不愿就此放弃，他仍在寻找马刺的破绽。
但找来找去，他唯一看到的破绽，就是马刺的内线在面对点名战术时显得有些无能为力。
然而问题在于，马刺这两场比赛的投篮命中率实在太高了。
面对这样的命中率，无论怎么针对对方都无济于事。唯一能做的就是比对方投得更准。可是，快船整个赛季都是靠扣篮引爆观众的激情。热衷于扣篮的本质在于，他们其实并不完全符合时代的主流打法。
快船的场均三分命中率和命中数都位居联盟末流，这也怨不得别人。
格里芬的三分出手不多，命中率也一般。帕楚里亚和布朗这样的球员更是不投三分。霍伊斯赛季过半才加入球队，而且也只担任替补。他们还需要培养阿德托昆博。尽管希腊怪物在投篮上带来了惊喜，但短时间内也无法提升产量。
快船的主要外线火力点是于飞和昌西·比卢普斯。
比卢普斯更像是阿德托昆博的引路人，角色定位像是伪首发，因此，于飞是快船真正的外线爆点——这简直是倒反天罡的定位。因为GOAT过去从来都是空间体系的受益者，他要吸射手们的血来反哺整个进攻，现在反过来是格里芬和阿德托昆博在吸他的血获得扣篮空间。
可是，阵容就是这么畸形，本赛季是无法改变的，于飞只能调整自己的打法。
阵容带来的问题在火箭和自爆的勇士面前没怎么暴露，但在马刺这种团队篮球的巅峰形态面前，就非常地刺眼了。
前往圣城的第五战，里弗斯和于飞商量了下。
他们都同意不变阵的话没有胜算。
自从里弗斯尝到了让GOAT打内线的甜头之后，每当局面打不开，他就想使出这一招。
但马刺的内线是勇士队可以比的吗？
于飞顾虑的是：“我打内线，谁去外线打开局面？”
“相信保罗·皮尔斯吧。”里弗斯说，“真理会应验的。”
好吧，他只是单纯爱真理。
但于飞承认，他们必须变阵，得让马刺不适应他们的节奏，而且，必须要阻止邓肯在体力充沛的时候持续提款。
看着邓肯像爸爸打儿子一样在格里芬身上予取予求对快船的士气是重大打击。
这一招本质上是把本该由格里芬承受的压力转移到GOAT身上。
如果GOAT在内线被邓肯打爆了呢？这是里弗斯没考虑过的。
不，就连格里芬自己都没想过GOAT被打爆要怎么办。
格里芬防不住邓肯，于飞有更强的核心力量，但马刺的21号老秀的进攻逻辑并不是用力量碾压对手，只是格里芬的下盘太软，所以衬托得对方力量凶猛。
邓肯强的依然是刻进骨子里的内线基本功。
于飞顶住不失位，但邓肯已经来到他的热区了，于是扛着干扰直接出手，照样进。
被动挨打不是GOAT的风格。
他压根没想过把邓肯防住。
只要邓肯在他身上得分，他就要变本加厉地讨回来。
于飞在低位持球，瞬间转面筐，邓肯的防守转瞬即溃，内线的形势开始发生改变，而外线的皮尔斯抓住了首发的机会。
像他这样的老将，每晚的状态就像摇骰子，今晚的皮尔斯摇到了6。
比赛被拖到下半场，邓肯的体力开始下降，他渐渐无法进攻，只能被动防守，大加索尔也开始罩不住格里芬。
内线支柱的动摇让马刺的投篮命中率暴跌。于飞在防守端犹如篮板痴汉般在人群中连续抢下防守篮板，然后一传给到阿德托昆博。紧接着，就是一记让马刺球迷头皮发麻的，犹如奇行种般从三分线外起步的暴扣。
“无论遇到什么问题，道格·里弗斯似乎总是只会一招——‘我们已经无能为力，不如让GOAT去打内线吧，然后祈祷奇迹发生！’结果，这招每次都奏效。这就是执教GOAT的好处吗？”
第五战被认为是快船队的“回家之战”，结果，里弗斯再次通过让于飞打内线扭转了战局。
这无疑是一种幸运，但这种幸运会永远持续下去吗？
今晚的失利让马刺感到强烈的紧迫感。
因为这场失利不同于G2那种单纯依靠球星个人能力的比赛，快船巧妙地利用了GOAT无解的全能摇摆优势，把他放到内线，耗死了邓肯。在下半场取得篮下优势后，这种优势又反馈到外线。
这是一种可以持续使用的策略。马刺必须在第六场找到应对之策。否则，如果比赛被拖到第七场，波波维奇不敢想象“在全世界都不看好快船的情况下把他们带进总决赛”的愿力，会给GOAT带来多大的动力。
永恒的教训：不要与世界上最强大的球员进行“赢或者回家”的对决。
马刺的战术围绕着节省邓肯的体力展开。波波维奇在比赛开场甚至使用巴西内线斯普利特首发，试图和快船玩“下等马对上等马”的博弈。
里弗斯心想，你觉得我会怕吗？我们的GOAT打满全场48分钟都不是问题。
就在双方紧张地拼斗，互相斗智斗勇的时候，快船队的一根紧绷的弦忽然断了。
格里芬接到于飞内传内的空中接力灌篮，落地后竟然扭伤了大腿。
过度依赖主力球员的代价最终回到了快船身上。
尽管在西部决赛中表现并不理想，但里弗斯依然让格里芬场均出场40分钟。
因为很多时候，核心球员的表现固然最重要，可如果他们发挥不佳，让他们在场上继续“存在”也算是物尽其用。
在马刺面前，快船是下等马，他们没有资格“打一局换一张牌”，可用的球员必须往死里用，直到他们出现问题为止。
格里芬受伤的那一刻，里弗斯心中闪过一个罪恶的念头：幸好受伤的不是弗莱……
但是，回到现实中，他也清楚地知道格里芬的受伤意味着什么。
于飞可以对抗邓肯，也可以对抗加索尔，但他不可能同时对抗两个人。失去格里芬，就意味着失去了制衡加索尔的关键力量。无论快船换上帕楚里亚还是布朗，都无法阻止内线的失衡。
局面开始恶化，每当快船要一口气缓不过来的时候，于飞就会有惊人的统治级表现。
他会在内线打出2+1，抢到关键进攻篮板助攻队友命中三分，然后面筐单打邓肯或者大加，甚至像个中锋一样扫荡高位后来到篮下封盖保罗·乔治。
这难道不是联盟第一内线的表现吗？
然而，快船队的好运已经结束了。
马刺让邓肯休息了很长时间，使之在下半场有足够的体力进行单打，没有格里芬限制的大加在另一侧施加了足够大的压力。
皮尔斯不复第五战之勇，阿德托昆博一旦没有轮转反击的机会，就只剩下定点三分和空切吃饼两项技能。
但空间糜烂的快船不可能给他切入的机会，他只能在外线投篮。
当一个19岁的年轻人突然要背负解锁球队空间的重压时，即使他平时有36%的三分命中率，技术动作、手感和肌肉记忆也被重压粉碎了。
快船在第四节最后五分钟崩盘。
比赛还剩58秒时，于飞从开场至今一秒未曾休息，终于被里弗斯换下。
于飞下场时心里想着，如果早知道会是这个结果，还这么拼命干什么？
不过这种消极的念头只持续了一瞬。
“！#￥#@！￥%”
“女士们，先生们，把你们的掌声送给我们的GOAT！！！”
新生的快船队将在今晚败北，但从本质上看，这样的失败和他们过去的失败如出一辙。
他们的运气不好，格里芬在关键时刻受伤倒下。
但这就是全部原因吗？
远不止这些。
他们在常规赛成为了全联盟最具观赏性的球队，又在季后赛突破了队史纪录，然而在这支号称“历史最佳马刺队”面前，他们的子弹已经打光了。
明年，GOAT还会在这里。
阿德托昆博会继续成长。
快船队会变得更好。
他们已经成为一支受人喜爱和尊敬的顶级球队了。
“弗莱，你今晚打出了我见过的最伟大的表现！”
里弗斯声音沙哑地说道。
我打出了最伟大的表现还是输了，是吗？
“真是个绝佳的安慰，道格。”于飞自嘲地说。
“我们还会回来的，就像你说的。”里弗斯说，“分区决赛我们还会回来。”
事到如今，还能怎样呢？
于飞轻轻吐了口气，“明年就不是这个结果了。”
最后一分钟只是垃圾时间。
现场的四方大屏幕上显示了于飞的比赛数据：出场47分02秒，拿下39分、21个篮板、8次助攻、4次封盖、2次抢断以及不可避免的5次失误。
这轮系列赛真正展示了于飞作为球员在各个位置上的无尽摇摆能力。
他可以作为持球大核打一号位，可以作为空间点射手，可以担任王牌三号位。当这些角色都无法奏效时，他还能去打内线，四号位和五号位都不成问题，他甚至可以击败邓肯。
在这个年代，如果他能击败邓肯，他就可以击败任何其他内线。
也许只有霍华德和姚明在绝对力量和吨位上是他无法触及的，但这两位也有各自的缺陷和短板，并不是那种需要于飞主动去内线将他们压制的类型。
虽然快船输了，但于飞表现出的无限可能性却让他的对手们感到恐惧。
他们无法想象，如果为他安排几个合适的队友，快船的上限会有多高。
毕竟，即便是如此不平衡的快船，如果格里芬没受伤，今晚的胜负仍未可知。一旦系列赛拖到第七场，一切皆有可能。
现在，世界上最强大的篮球运动员止步于分区决赛，对其他竞争者来说，这无疑是个好消息。
至少在2014年，世界冠军与弗莱·于无缘。
比赛结束。
马刺以4比2淘汰快船。
他们吸取了去年的教训，记住了GOAT的诅咒——不要庆祝。如果你在这一刻就用所有的泪水庆祝战胜GOAT，那么在总决赛中你又有什么可庆祝的呢？
因此，马刺队默默消化了连续两年淘汰于飞的壮举，只在心中窃喜，然后把目光转向总决赛。
邓肯在比赛结束后与于飞拥抱。
“今年能赢吗？”于飞问。
“这次我们不会搞砸的。”
“那，祝你们好运。”于飞笑了笑，“不过那些在季后赛击败我的人通常不会有好运。”
此言绝非垃圾话。
且看2002年的篮网，2005年的步行者和去年的马刺。
他们都在击败GOAT之后杀进总决赛，然后全都铩羽而归。
击败天选之子可能是有罪的。
于飞真心实意地提醒邓肯。
而邓肯也确实想到了那些历史，这让21号老秀的后背为之一凉。
这是GOAT的另一个诅咒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