班多拉就像是一头猛兽,弓着腰,低着头,在木头笼子里走来走去。
这是一个特制的专用的大木笼子。四周的木头桩子十分粗大,足足有牛腿粗。用最牢固的铁条连接在一起,牢不可破。木头是刚刚砍伐的树木做成,散发着刺鼻的气味。因为笼子搁置在宽阔的帐篷里,终日见不得阳光,故而,显得更加阴暗、潮湿。鲜木头的气味越发浓重,且经久不散。里面很阔大,足足可以装进去一头小象。显然是能工巧匠精心打造而成。也许只有班多拉才可以享受这种特别待遇。
班多拉在里面不停地走来走去。
在特别时期,人与兽的区别在于是否善于保持烦躁或者安静。
在囚笼里尤其明显。人在被囚禁时候,多半会显得安静,野兽则在同样的条件下会烦躁不安。班多拉狂躁不安只能说明他的人性渐渐泯灭。这一点尤其可怕。
人带了兽性,比野兽更恐怖。
他经过了饥饿的最严酷的考验。
要不是多伦担心他出意外,及时改善了他的伙食境况,他不会如此精神抖擞。他显得狂躁不安,常常大喊大叫。声音透过囚笼,穿透了帐篷传得很远。这让当兵的看守们惶惶不可终日。他们简直被他吵得寝食难安。
有关报告接连不断送达多伦手中。
多伦一开始认为他的部下——那些看守兵过于矫情,一点儿委屈也受不了。但是他很快发现情形有些不妙。班多拉越发暴躁,暴躁得近乎疯狂。健康状况每况日下。他担心班多拉真的疯了,那就会前功尽弃,甚至遭到多兰多伯爵的责骂和严惩。
对多兰多伯爵来说,班多拉就是一个无价之宝。
于是,多伦采取了断然措施。加强了对班多拉的“安全性保护”。饭菜数量和质量有所改善。
班多拉的健康状况正在一天天好转。
暴躁却并未减轻。
“班多拉,你究竟要怎样?”
多伦“看望”班多拉的时候,颇为冷静地问道。
班多拉牙齿咬的咯吱咯吱响,不说话。
多伦重复一遍。
班多拉稍稍安静,仍不说话。
“你有话尽管说,有什么要求,尽管提出,我们会考虑的。”多伦说。
“我——要——面见——大将——军!”班多拉几乎一字一顿。
“就为了这个?哦,明白了,班多拉。我会转告你的意思的。我早就跟你说过,只要你交出碧血龙珠,什么都好说。什么条件都可以谈。我们的多兰多大将军很好说话,一点儿也不霸道。很随和也很和气。”
“我的珠子,就是那颗。。。。。。碧血龙珠。。。。。。没有带在身上。我不骗你。。。。。。”班多拉说道。
多伦也许第一次听到了班多拉说话,(以往只是嗥叫)顿时显得很兴奋。尽管他尽量压抑着,不让自己的情绪外露,但是还是露出些蛛丝马迹。喜悦的蛛丝马迹。
“那么,你什么意思?”多伦语气很和缓,稍稍增加了亲切的口吻,“你是不是想找个人替你把珠子送来呢?这个办法也许可行呢!我知道你迟早会想通。”
多伦心里的算盘珠子拨响了,噼里啪啦!但只有他自己听得到。多兰多伯爵不要杀死班多拉的主要目的只有一个。就是那个众所周知的原因。事实上班多拉已经成了人质。多兰多得不到珠子,班多拉就只能在囚笼里待着。从班多拉的说话语气上观察,这家伙明显有些服软的征兆。这让多伦看到了曙光。
班多拉瞪着惊恐呆滞的眼睛,慢慢说道:“我想写一封信函给我的家人,你觉得怎么样?”
多伦道:“还能怎么样!很好呀!我就说你,班多拉,不会是榆木脑袋。迟早会开窍的。这正是我们正式合作的非常良好的开端。你赶快写,我们替你转达。这件事情总算是有了眉目。你很快也可以获得自由了,班多拉先生!真正的两全其美。”
班多拉红头发丛中的呆滞的眼神仍旧没有一点光彩。黑黢黢明显瘦削的面孔,暂时还看不出快活的表情。也没有传达出任何的情绪。这没关系。只要不再狂躁不羁,一切都好谈。“那你就赶快写吧,写的越详细越好。我马上找人给你送来纸笔。马上,保准不会误事的。”
“且慢,”班多拉说道,“在做这件事之前,我想弄明白两件事。”
“你说,你说,只要我知道的,毫无保留,据实相告。我不怕麻烦。”多伦说道。
“第一件事:那个与我交手打斗、佯装败退的孩子究竟是什么人?他的名字叫什么?哪里人?第二件事:你们打算怎样利用我的无价之宝碧血龙珠?”
“嗷嗷,你问这个,你问这个嘛,”多伦有些迟疑。很明显,有些话可以说,有些话不可以随便说。说出去的话,就是泼出去的水,覆水难收。不是儿戏。多伦犯错,恰恰就在口无遮拦上。他以为关于第一个问题用不着保密,而事实是:这件事同样事关重大。当时,他简单说出了皮皮侠的相关情况。皮皮侠的身世他并不清楚。却也给了班多拉提了个醒。
班多拉没有任何的反应。他等着第二个问题的解答。眼睛瞟着多伦。
这个问题,多伦可就不敢信口开河了。
魔怪谷的神秘与危险,他是知道的,一个神秘莫测的所在,如果经过许多人的口口相传,再加上综合想象力作用下的各种各样的再创作再虚构再夸张,其魅力非同一般。传说总是沿着虚幻的怪异的甚至于诡异的方向迅跑,你想拦也拦不住!真正有胆量有气魄涉足者毕竟寥寥无几。人世间从来不缺乏要钱不要命的亡命之徒,但是你想发一笔横财仅仅靠着运气恐怕远远不够。相关硬件必须完备。他相信:碧血龙珠也许只是一块进入魔怪谷的敲门砖,魔怪谷里面,除了黑暗还有更要人命的东西。这些,实在超出了多伦的解答范围。另外,事关机密,说秃噜了嘴,多兰多饶不了他。人的命运并非自己把握。
“班多拉先生,关于你的第二个问题,我很遗憾。不能为你提供确切的答案。我相信就是我的尊贵的上司多兰多伯爵来了,也是无能为力的。原因很简单。我们没进去过魔怪谷。贸然闯入惨死的那些人,我们倒是有所耳闻的。后来也确实有我们的人参与了收尸。情形很凄凉、凄惨。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事情就是这样。”
多伦好不容易解答完毕。
他揩一把脸颊上的汗水。
外面阳光普照,大帐篷里面永远黑暗。
班多拉在近乎绝望的境遇下决定写这封信。这不是一封普普通通的信函。也许会成为他今生的绝笔!
他的手在发抖。
按照平常人的理解,他写完这封信就可以自然而然进入自我救赎程序,将功折罪。他的家人见到了这封信就会毫不犹豫派人把碧血龙珠送来。他把它交到多兰多手里,多兰多会兴奋得浑身发抖。随后,他将带着多兰多去解开魔怪谷的全部秘密。再然后他的身份,不,也许是命运,就会来一个彻底的一百八十度的大转弯、大改变。也许因为碧血龙珠的直接原因他会受到宽大和礼遇,随着多兰多夙愿得偿他的人质身份将会随之消失。他会被从木头笼子里放出来,彻底摆脱遭到囚禁的野兽般的地狱生活。他以往犯下的所有的过失过错甚至罪恶都将一笔勾销。随之去做一个正常人过普普通通的生活。“海盗,海盗,罪责难逃,人人得而杀掉!”多么可怕!还是回归到普通庶民的人生轨道上比较好。他可以以平常人的身份,重新找回生存的价值和生活自信。随便去一个地方凭着自己身强力壮创造生命的奇迹,像普通的芸芸众生那样,在天神乌卡拉尔的庇护和慈光普照下,日出而作日入而息,男耕女织生儿育女。展望未来,另一类不一样的日子正在向他快速靠近。多么好!
——然而,这只是普通人按照普通的逻辑思维的说法。
班多拉不这样认为。
他早就对此深思熟虑许多遍,无数遍了。他之所以苟活到现在,是因为他是碧血龙珠的拥有者。一旦碧血龙珠不属于他而属于另外的任何人,他存在的价值便不复存在。他杀人抢劫罪行累累罪不可赦,声名狼藉名声坏到了极点。他的死将会使得许多人高兴得睡不着觉。肯定会有人欣喜若狂举杯相庆!他可能被斩首,然后枭首示众。脑瓜装进小木笼悬挂城门;也可能被吊死。临上绞刑架之际头上被戴上象征着无边黑暗的灰黑色头套。这种头套与他登陆蒙面作案时所戴的蒙面罩在作用与意义上截然不同。前者是生存方式的掩护,后者则是进入地狱的遮羞布和通行证。眼前一黑,两脚悬空,生命宣告结束!
除了上述设想,也许还有另外的结局。
那才是他真想要的。也是他最渴望的。目前还是个秘密,天机不可泄露,对天神乌卡拉尔也不能说!
其实他拿到了纸和笔最后一次答应写这封信之后,在短短的一个钟头之内,就已经立竿见影地获得了走出牢笼的宽大宽贷。也没有进入地牢,而是一间不错的小平房,一间很普通却很温馨的充满温情的小囚室。小囚室内流动着自由快活的、无比清新的空气,清爽宜人沁人心脾。室内有一张小型的矮矮的小圆桌,一盏油灯,还有一个有些奇形怪状的小的木头墩子。在他看来这便是天底下最理想的书写环境了。据说天才的作家、画家最伟大的艺术作品大都产生在恶劣的环境里。他对此曾经持怀疑态度。眼前,他却开始相信了。
他半生为了自己的狂傲闯荡江湖狂放不羁独往独来几乎为所欲为。这些,是要付出代价的。有所得必有所失。能在此时此地寻找到忏悔的契机,写下自己的唯一的一件作品那是一种荣耀。他的旷世大作一样可以与大师级的作品相提并论并被藏于深山传于后世,一样为人们垂青敬仰并名扬千古!因为这不是一封普通的家书而是他所下的一个命运的大赌注。这个赌注今生今世也许仅此一次,他不会留下任何的遗憾。愿赌服输,关系到他命运大逆转的赌注早就想好了。只不过他的这个赌注不是下在赌盘上,而是写在粗糙不堪的几张黄麻纸上!
旷世奇作即将在这里诞生。
他写得很快,自己都为自己的飞速的书写速度感到吃惊,简直无与伦比惊世骇俗!他笔下写的不是普普通通的卡巴族文字,而是只有海盗帮的人才读得懂的暗语文字或者称为暗语符号。像“吃饭”、“睡觉”这些日常的生活用语常用词汇,会被写成“差基肥干”和“帅怪杰了”。这些词汇由特异的字母拼写,除了海盗帮无人看得懂。这无疑是海盗帮老前辈或者说海盗帮的先驱者们的一项发明、一大创举。
他写满了两大张一尺半尺幅的黄麻纸,最后却没有署名。不是没地方了,而是他有意为之。他知道此举纯属多余。在这个世界上,所有的有点儿文化的为**者们,哪一个不认识自己丈夫的笔迹?他的妻子米兰当然也不例外。然后,他写上了日期:车纳尔历中元1126年荷月十九日。并在“十九日“的后面点了一个粗重的墨点。鹅毛笔的笔尖就是这样,蘸了墨水之后,笔尖一般不能长时间在纸上停留,一停一顿,就会这样。
他的这一个墨点停顿,正在说明他完成这篇大作时如释重负?
这里需要说明一点的是:传说班多拉的这封短信奇迹般的被好事者保存了下来。当然也包括那个具有史诗意义的日期:车纳尔历中元1126年荷月十九日。就仰仗着这个日期,为后来的史学家提供了重要的考证依据,不费周折地解决了那一时期的历史断代难题。至于那封信上的文字,研究者们虽然花费了大量的时间和金钱,还是停留在孩童时代的启蒙阶段,始终进展不大。个别专门学者的杜撰式的判断结论,惹来不少的争议。但专门学者毫不气馁,心里说道:“随便你们怎么说,反正你们都不认得,那就很好办了!”越是深不可测的学问,越是容易陷入欺骗的泥淖。知识高深如沼泽地,不是人类的福祉,而是悲剧。玄而又玄的东西大多与欺瞒藕断丝连。
。。。。。。
空洞的走廊传来了牛皮靴的声响。
班多拉站起来,常常吁出一口气。
军官们为什么都喜欢穿千篇一律的牛皮靴子?人类的衣着穿戴,人类身上的所有包装物中,最迟发明的应该是鞋子。穿鞋不是寻常之举,乃是人类脱离地球的开始。脚跟垫起来越高,距离地球越远。于是,女人们的高跟鞋便是她们头重脚轻轻飘飘的铁证。美丽好看与姿态优美居然要付出如此惨重的代价实在有些不划算。海边的女子喜欢打赤脚,是她们的冥顽不化,还是固守传统的返祖现象?
。。。。。。班多拉没有继续胡思乱想下去。因为多伦、卡布尔已经走了进来。
班多拉的思维变得很活跃。这是一个新的开始?
两位足以决定他命运的人,就站在铁栅栏外面。
“写好信了么?班多拉先生!”多伦反背着手,打量着囚室问道。
“是的,写好了。”
“请拿出来吧!”
“什么?”
“还有什么?当然是你写的信。”
“我现在不能交给你们。”班多拉好像很固执。
“为什么?”
“我要把它亲手交给送信的人。”班多拉语气肯定。
“嚯,你这家伙,难道不知道这叫审阅?没有什么可商量的!”卡布尔义正词严,不容置辩。
“我说过了,我只能面见送信人,当面把信交给他!”班多拉一步不退。
“好啊,你长脸了是吧?看我不收拾。。。。。。”卡布尔捋袖叉腰发怒了,旁侧的多伦用眼神制止了他。上司的眼色有时候也是命令。
多伦说道:“班多拉先生,你现在还没有解除监禁,按照车纳尔帝国法典的相关律条,我们有权这样做。请你自律。”
班多拉很不情愿地从铁栅栏空隙递出了两张麻纸。
多伦接过来浏览一眼,交给了卡布尔。
“这是写的什么乌七八糟的玩意儿?!”卡布尔只看了两眼就怒不可遏。
多伦要回来,从铁栅栏空隙递了进去。问道:“班多拉,接下来,你打算怎么办?要我们给你找送信人?顺便说一句,你写的是些什么玩意儿?”
“不要。”班多拉说道,“送信人,必须由我指定。我写的信只有我最信任的人看得懂。”
“好吧!那就一切依你。”多伦摆出一副宽宏大量的派头。其实他心里比谁都清楚:在拿到碧血龙珠之前,班多拉身价不菲。地位不可低估。
“请你说出送信人的名字?当然,最好我们认识他。”多伦说,“那样的话,方便我们找他。”
班多拉无语,停顿须臾。然后很平静地说出了一个人的名字。
“怎么会是他?!”卡布尔小声问道。多伦没有理会他的惊异的表示。转而对班多拉说道,“请放心,我们一定替你找到他。”
说完这话,两人一前一后离开了那间囚室。
“我看这个班多拉强盗一定是在耍我们。他居然要库比去送信。库比,一个疯疯癫癫的大傻子,就他,还能送信?真是滑稽,滑稽透顶!”
“我说卡布尔,你能不能不这样?咋咋呼呼有什么用?人家这么做,自然有人家的道理。我看这事没那么简单。”
“你指什么?”
“那个该死的库比。”
“库比怎么啦?”
“库比有重大嫌疑。”
“不会吧?那个白痴?大傻瓜会有嫌疑?”
“库比的白痴很可能是装出来的,你的聪明也可能是装出来的!”多伦坚定不移地说,“卡布尔啊卡布尔,你知不知道我们是在刀尖上讨生活?在刀尖上混日子?这样的日子就好比是用剃头刀擦屁股,险着呐!一个不小心,说完蛋就完蛋!。。。。。。你看看你呆头呆脑的样子,你没长心啊!”
可怜的英雄卡布尔被上司骂得莫名其妙。抬头一看上司的鼻子也越来越红。
多兰多伯爵的女儿凯拉走进了母亲萝莉的房间,亲亲热热说道:“尊敬的母亲,女儿想跟您说一下,我想去大太太那儿看望她。需要征得您的同意。特意跟您说一下。您不会反对吧?”萝莉微笑道;“我的好女儿,我为什么要反对?我的女儿已经长达了,知道孝敬长辈了,这是一件天大的好事情。我怎么会反对呢?高兴还来不及呢!你去吧,她是你的大娘,身体一直不太好,你应该去看望她。还有什么事情要跟你的大娘说么?”
凯拉说道;“是有点事情。不过请您原谅,我现在不想告诉你您。希望您不要介意。”
萝莉道:“怎么会呢?我的女儿长大了,应该有点儿自己的小秘密啦!你去吧,我的孩子。”
大太太的房间一直是门窗紧闭。这天,一如既往。
多兰多伯爵的大太太患有先天性哮喘病,整天呼噜呼噜有些上气不接下气。喉咙里好像永远被浓痰堵塞了。脸上的痛苦显而易见。但是她还是从床上欠起半个身子,迎接凯拉的到来。
“我亲爱的凯拉,大娘可把你给盼来了!”大太太高兴地说。她有明显的不正常的腮红,呼吸仍旧不畅。
“大娘,您老好点了啦?最近罗曼医生来过没有?”
“来过了。”大太太说道:“我已经好多啦!你不用太牵挂。怎么样,最近,过得还好吧?”
“我很好,大娘。谢谢您的关心。”凯拉说。
“你的那些小伙伴们也都好吧?”
“他们都很好。我替他们问候您!他们都很喜欢您。”
“谢谢,真的很感谢。一个老太婆居然还会有人惦记,不容易。”
“大娘,我们好像好长时间没有坐在一起说说话了。”
“可不是。你是大娘的开心果。几天不见,就惦记。你有什么话要对大娘说么?”
“有一点儿。”
“那就请说。我总是喜欢听你说话,你一说话,大娘的病就好了一大半了。”
凯拉顿了顿,说道;“大娘,如果我说起你不愿意提到的话题,您可不要生我的气啊!”
大太太道:“你看看你,如此见外。大娘要不高兴了。”
凯拉说道:“事情是这样的:前些日子,我的父亲捕获了海盗班多拉,他跟我的哥哥同名同姓。这原本没有什么值得大惊小怪的。听说父亲向他索要一颗夜明珠,而那颗珠子居然是打开魔怪谷大门的金钥匙。而今海盗班多拉已经答应父亲拿出珠子。接下来,父亲一定会让这个班多拉带着他和他的随从们去闯魔怪谷。您想啊,接下来会发生什么事呢?”
大太太道:“恐怕你的父亲最终不会放过那个海盗的。你的父亲为了满足他的贪念,会不惜一切的。这一点我非常清楚。你为什么跟我说起这件事?”
“大娘,这件事情说来话长。”
凯拉为了解开心中的一个结,才来看望大娘的。
事情的起因,还应该从昨天夜里说起。
昨天夜里,刀龙侠皮皮约见了凯拉。
刀龙侠皮皮告诉凯拉,囚室里的班多拉已经屈服,答应了多兰多将军的要求。写了信让家里人献出碧血龙珠。送信人不是别人,正是云妮儿的继父库比。皮皮最后说道:“班多拉可以让你的父亲发大财,幻想以此换取自由。但是他的如意算盘打错了!我相信,你的父亲多兰多将军是不会放过班多拉的。”
“为什么不会放过班多拉?我父亲是个很慈善的人。一个大名鼎鼎的伯爵,一个大将军啊!”
“你太天真了!凯拉。”皮皮说道,“我的估计决非空穴来风。你的父亲有多个理由会杀死班多拉。”
凯拉问道:“请你说说看。”
皮皮道:“首先班多拉是个海盗头目,犯下过杀人越货的滔天大罪。为了一己私利放掉他,会败坏你父亲的名誉。第二点,你别忘了,班多拉是在你父亲的逼迫下不得已献出宝物的。仇恨的种子终究是会发芽生长的。为了剪除后患,他必死无疑。”
“真的会这样么?”
“我看会的。”皮皮道,“我听说你有个同父异母的哥哥也叫班多拉,是吗?”
“是的。”凯拉答道。
“看样子你的父亲已经心中有数了。”
“这话怎么说?”
“你的父亲亲自审问过海盗班多拉么?”
“好像这个案子一直是多伦将军经手的。”凯拉说道,“我父亲当然不会亲自审讯班多拉。这个班多拉满头的红头发,面部遮挡的严严实实,我的父亲从没有正经看他。因此也就不会想到他是自己的亲生儿子。”
皮皮借着月光看着凯拉的眼睛,说道:“难道你一点也没有怀疑班多拉的真实身份?”
凯拉冥冥地说:“多多少少有一点。至少我应该亲眼去看一下那个班多拉。我想假如真的是我的同父异母的兄长的话,我会认出来的。”
皮皮道:“这正是我找你谈话的原因。”
凯拉道:“你的意思是。。。。。。”
皮皮道:“你既然已经这么说了,我没什么意思。我现在只想告诉你一点,我不会让你的父亲杀死班多拉的。”
凯拉道:“你为什么这样说?”
皮皮道:“我千里迢迢从东沙岛来到这里,主要有两个目的。一个是寻找姐姐百灵的下落;再一个就是要找到那个杀死我父母的真正的仇人。那颗碧血龙珠是我们家的传家宝,谁也别想轻易夺走。我要亲手杀死班多拉,为父母报仇雪恨!”
凯拉道:“我的哥哥怎么会杀害你的父母?他们前世无怨今世无仇啊!”
皮皮冷冷道:“可是,丧尽天良的海盗是不会顾及什么‘前世无怨今世无仇’的!他们是一些丧尽天良的家伙。”
凯拉道:“皮皮,我比你大,是姐姐。我们还是好朋友,难道真的忍心杀死我的哥哥?你亲眼看到了班多拉行凶杀人?”
皮皮道:“当时我还小,那天夜里夜黑风高,我的惊恐可想而知。我确实没有看到是谁动的手,也没看清是哪个海盗杀死了我的父母。当时场面很混乱,海盗人很多。但是有一点我不会糊涂。谁手里拿着我们家的传家宝谁就是我的仇人!。。。。。。我可不管这个班多拉是不是你的哥哥。”
凯拉道:“这件事最好弄清楚再下结论。。。。。。我想去探监。你觉得怎么样?”
皮皮道:“去那儿证实一下,很有必要。但是你记住,凯拉,一定要秘密进行。大人们的心思有时候很难估计。有时候他们想的跟我们大不一样。”。。。。。。
因为有了刀龙侠皮皮的这句话,凯拉才决定先找大太太探探口风。凯拉是个心细的姑娘。考虑事情喜欢权衡再三。
于是,凯拉面对大太太——自己的大娘,将刀龙侠皮皮的遭遇从头至尾说了一遍。大太太惊异不已。
“啊,凯拉,我的好孩子,你说的故事,听起来像一部悲情歌剧。啊,天神乌卡拉尔,请您饶恕所有的罪过吧!但愿我的儿子班多拉不是故事里的海盗班多拉。我的儿子不会无缘无故杀死无辜的人!凯拉,我的好孩子,你去吧,你去那儿证实一下吧!本来我老太太也应该去的,很可惜很遗憾我现在这个样子!不管事情的结果如何,你一定要劝劝你的父亲,千万不要随随便便杀人。天神乌卡拉尔自然会惩罚他们的。我们已经看厌了杀戮,除了那些罪大恶极无可救药的家伙,不要再杀人。互相残杀是人类的灾难啊!。。。。。。”大太太哮喘病严重起来,呼吸急促,两手使劲抓住了喉咙,撕扯着,面部表情十分痛苦。
凯拉惊慌失措,飞身跑下楼去,抓起管家婆莫莉的双手用力摇晃着,嘴里大声喊叫着:“快去快去,找来,请罗曼医生。。。。。。来这里!——一刻也不要耽误!。。。。。。。大太太需要紧急抢救!
不到一支烟的工夫,罗曼医生来了。
听到大太太转危为安,凯拉一下子瘫倒在地。。。。。。。
远处,钟鼓楼的钟声当当当敲响了。
没人理会钟声究竟敲响了几下。
远处,魔帝大教堂屋顶上的一群灰色的鸽子在钟声里飞上了阴沉沉的云空。
它们打着唿哨,与同类的鸽子们不一样的唿哨。
唿哨声声,听起来有些刺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