闷油瓶最先出了水‘洞’,紧接着是我,然后是走在最后的胖子,下山的路比较陡峭,全是山石峭壁,雷声轰鸣,大雨下一阵停一阵,最后闷油瓶也不知是怎么带路的,竟然找到了一个小型的‘洞’‘穴’。
那‘洞’‘穴’就在峭壁间,由于‘洞’口是往下开的,上方如同一个帽檐一样突出,因此雨水完全没有流进来,‘洞’里面很干燥,不知是不是闷油瓶在的原因,我们进去后,连一点虫蚁都没看到。
此时,我们三人身上没有任何食物与装备,全身湿透,十月的山风夹杂着水汽灌进‘洞’里,冷的人浑身发颤。
雨越来越大,‘阴’雷盖顶,闪电轰鸣,让人胆战心惊。我们三人没有谁说话,闷油瓶背靠着石壁,‘裸’着上身休息,胖子坐在最里面,面容隐藏在‘阴’隐里。
从这个‘洞’窟的位置,就可以望见我们出来的水‘洞’,‘洞’里的水流如同一条白‘色’的瀑布喷涌而出,直接汇入了下方的河流里,天地间全是雨声、水声、雷声,夹杂着各种不知名的野兽吼叫。
许久之后,我才觉得自己的声音回来了,我们明明已经出了那个水‘洞’,但我却仿佛还留在里面一样,原本我们是四个人,而现在,我们只剩下三个。
我无法形容自己此刻的感受,那是一种深沉的、压抑的、仿佛被‘逼’近绝路的心情,想大吼,想大叫,甚至想用暴力去宣泄,但浑身的血就如同冷了一样,连手指都无法动了一下。
水‘洞’里的一幕幕不断在我的脑海里闪现,最后定格在了老胡狰狞的脸上。在胖子说出那句话的时候,我心里其实并没有太多的感觉,因为潜意识里,我不认为闷油瓶会放弃我这个出生入死的兄弟,但直到在水‘洞’里脱力,看到自己拖慢了所有人的脚步,我才觉得有些害怕。
紧接着,闷油瓶舞着匕首,那一刻,我心中是冰冷的、恐惧的,如同任何一个即将面对死亡的人一样,然而,最后被割断的那根绳子,却不是我的。
“啪!”我直接就扇了自己一个耳光,脸颊顿时火辣辣的痛起来,没有人能够理解我此时的心情,接着,我连‘抽’了自己十多个嘴巴,直打到手都发麻时,手腕突然被人给捏住了。
闷油瓶摇了摇头,沉声道:“吴邪,够了。”
我很想开口问为什么,但随即,我觉得自己这个问题很可笑。
为什么?吴邪,当然是为了救你,在那条水‘洞’里,在必须要抛弃一个累赘的时候,闷油瓶如你所愿,没有放弃你,现在,你有什么资格问为什么?
紧接着,我将目光投向胖子,这时我才发现,他不知何时已经泪流满面,看到胖子一声不吭的抹眼泪,我终于忍不住,挣开闷油瓶的双手,又狠狠‘抽’了自己一个耳光。
当时,胖子就闷油瓶旁边,闷油瓶在动手去割那条绳索的时候,他绝对是看的清清楚楚,但他没有阻止。
此刻,我不知道自己该怎么样?难道说对不起?除了强烈的痛苦,我几乎感觉不到任何情绪。胖子抬起头,眼睛里布满血丝,他看了我半天,最后说道:“别打了,已经跟腊猪头差不远了。”
“胖子,为什么?”最终,我还是忍不住问。
“为什么?你问小哥为什么?”胖子猛的在自己脸上掐了一把,将眼里的液体憋了回去。
我下意识的看向闷油瓶,他垂直眼,看不出什么表情,许久之后,闷油瓶抬起头,淡淡道:“比起他,你更重要。”
“因为我是你跟这个世界的联系?”我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说出这么一句话,但话一出口,我就后悔了,吴邪,你个狼心狗肺的东西,这不往人家伤口上撒盐吗?
闷油瓶万年不变的神‘色’僵了一下,随后转头看着外面,声音冷淡的说了一句:“雨停了,想办法出去。”胖子起身,拍了拍自己的脸,先前的惨白的神‘色’已经恢复了红润,嚷道:“早就想离开这鬼地方了,各回各家,各找各妈。”说完,他率先跳出了‘洞’口,逃也似的不去看那条新瀑布,一路往下窜。
闷油瓶一个闪身也跟了上去,最后,我们三人没有再继续这个话题,胖子似乎想继续扯皮,扯了两句,‘毛’‘毛’雨飘进了嘴里,声音就嘶哑了,跟要哭似的,最后他狠狠吐了口口水,指着天,用蹩脚的川话骂道:“龟儿子,在他妈下雨,胖爷强‘奸’你。”
胖子话刚说完,轰隆响起了一个炸雷。
我整个人完全处于一种浑噩的状态,除了闷油瓶神‘色’依旧淡漠,周围的气场,因为那件事情,而变得十分诡异,胖子仿佛就是在自说自话一样。
紫‘色’的雷电撕破云层,将下面浑浊的河水,照‘射’成一种诡异的颜‘色’,就在这时,从那些浑浊的河水中,突然冒出了一颗硕大的黑‘色’头颅。
那颗头颅猛的抬了起来,仅仅一瞬间,河水就突然暴涨,将那颗头颅完全给淹没了,而此时,我们三人几乎已经下到了半山腰上,再往下二三十米,就是翻滚的河线,从这个角度看下去,河中那个东西,巨大的令人恐怖,随着它抬头的动作,河水几乎瞬间就暴涨了七八米。
我们的动作立刻顿住了,再往下,除非我们跟那黑龙一样,否则根本就游不过去。
半晌,胖子声音嘶哑的说道:“怎么办?在这儿等?”
闷油瓶摇了摇头,眉头皱了起来,随后他比了一个后退的姿势,道:“还是回那个山‘洞’里,这水还要涨。”仿佛是为了验证闷油瓶的话,浑浊的河水中,那颗蛟头又冒了出来。
此刻,天空的云层非常厚实,将阳光遮蔽,到处都是‘阴’沉沉的,‘混’‘乱’中,也看不清蛟头具体的模样,只看的见一对红灯笼一样的眼睛,就如同那些山民所描述的,那对灯笼升多高,水就涨多高,闷油瓶话说完,不到顷刻间,水居然已经蔓延到了我们脚下。
这种涨水的速度,简直就是在开外挂。
胖子嘶哑着声音叫了一句:“我‘操’。”接着,便使劲往山上爬,关键时刻,他一身‘肥’‘肉’极其灵活,如同猿猴一样往上窜。
闷油瓶嘴里啧了一声,将我胳膊一拽,也跟着往山上跑,但这涨水的速度快的离谱,我们向山上跑了十来步,水就淹到了脚踝的位置,于此同时,刚刚停歇的雨,又一次如放闸一般往下泄,闪电一道紧接着一道,仿佛到了世界末日一般。
就在这时,我们脚下的山石突然猛烈的震动了一下,闷油瓶停下了脚步,胖子一个没稳住,反而打滑,往下一滚,直接滚到了我脚边上。
“没事儿吧。”我去拉他。
胖子看了我一眼,神‘色’有些僵硬,紧接着,他叹了口气,拉着我的手站起来,道:“胖爷能有啥事,到是你,把自己‘抽’成猪头,这将来要是讨不到媳‘妇’,你三叔在地下,非得跳起来扒胖爷一层皮不可。”
我知道胖子在避开那件事,于是也默契的没有提,两人对视一眼,最后胖子问道:“会念往生经吗?”
“不会。”我老老实实回答。
“回去补上。”胖子拍了拍我的肩膀,又说了一句:“这事儿过去了。别再提,这辈子也别再提。”我抓紧了胖子捏着我的那只手,扯出一个笑容,道:“哪件事?记不清了。”
闷油瓶看了我们一眼,没吭声,但他目光一直紧紧盯着山上面,似乎那里有什么东西。我和胖子顺着他的目光望上去,雨水打进了眼睛里,根本无法完全睁开,只看得见上方‘阴’沉沉一片。
紧接着,脚下的山石又一次震动了,这次来的更加猛烈,我心里一惊,心说这山该不会是要塌了吧?
紧接着,我便看到闷油瓶脸‘色’一变,目光死死盯着上面,大喝道:“跑!”
跑?往哪儿跑?
闷油瓶并没有往山上跑,而是往我的右手边跑,似乎是要避开上面的什么东西,就耽误这一瞬间,我顿时看到,从上方滑落了无数的巨石,正朝着我们砸下来。
他娘的,真的要塌了!
几乎想也没想,我将胖子一拽,跟在闷油瓶身后逃命,但胖子比我机灵,嘴里怪叫一声最后反而牵着我逃命,但那些山石滚落的太快,而且脚下的山震颤的更加厉害,水也在不停往上涨,整个地方,就如同世界末日一样。
巨石全部砸进了暴涨的洪水里,溅起极高的水‘浪’,但随着石料越来越多,我们三个根本就夺不了,而就在这时候,一个足有篮球大小的石块,不知何时,竟然从天而降,朝我和胖子砸过来,这一瞬间来的太过,我几乎连提醒胖子躲避的时间都没有,整个人反‘射’‘性’的将胖子狠狠一撞。
“噗通!”胖子掉进了水里,紧接着,便是一声大骂:“我‘操’,你他妈的谋杀……天真,靠!”胖子在水里浮浮沉沉,盯着我说不出话来,我整个人都被砸趴下,几乎是倒在地上‘抽’搐。
在我推开胖子后,那颗石头直接就砸到了我的‘胸’口,篮球大小的石头,从不知多高的地方砸下去,基本上一砸一个死,但我估计那石头在掉落的过程中,在山上磕磕碰碰,冲减了不少速度,因此我还掉着一口气,只不过,心脏仿佛要爆炸一样。
随着我倒下的姿势,更多的山石直接就滚了下来,我努力想爬出这段距离,但手臂才伸了一下,肋下就传来撕心裂肺的剧痛,不知道是不是骨头断了。
最后一瞬间,我看向水中一脸狰狞的胖子,比了个‘唇’形:“对不起。”胖子脸‘色’都扭曲了,扑腾着要过来拽我,但不断有大大小小的石块砸进他周围的水中,‘逼’的他寸步难行,最后我笑了笑,瘫在地上不动了,能在人生最后的时刻,还有最好的兄弟陪在身边,值了。
我以为自己就要被翻滚下来的巨石活活砸死,‘混’‘乱’间,脑海里闪过一个念头:不行,我不能死在这个地方,我没脸去见老胡,活着不敢见,死了更不敢见。
我挣扎了一下,但依旧动不了,就在这时,我整个人突然被推了一把,朝着翻滚的洪水而去,胖子手一伸,立刻将我扯了过去。
谁!谁在推我?
我几乎瞬间就反应过来,被胖子扯进水里后,立刻挣扎着回过头,紧接着,数块足有两半长的巨型石块,砸到了我先前所在的位置。
我懵了。
“啊……!!”那声音简直不像是从我嘴里发出来的,那种推我的力度,那样诡异的位置,除了闷油瓶,还能有谁?而此刻,那个地方,除了堆积起来的巨石,便什么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