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6章 135:女郞何不带长剑
什么是真相。
很多时候,一个人说的全是真话,讲的是事实,但这未必是事情的真相。
一件事情的真相需要将起因和发展等过程整体的看待,如果截取其中某一部分来看,那这就不是真相。
不过,贾玉似乎不想知道别的,他只知道自己的父亲被一个叫楼近辰的人杀死了,而现在楼近辰这个杀人凶手,居然堂而皇之的出现在太学之中,成了一名讲郞。
当他被挑动自从父亲死后就开始蕴酿的焦躁情绪之后,他先是歇斯底里的将薛宝儿骂走,然后他开始大闹,像是疯了一样,在太学之中大闹,初时没有人理会,他心中那一股无名之火便越来越大了。
于是他跑到督学那里闹。
大喊着,说太学里招的讲郞是杀人凶手,说太学讲郞杀了当朝的二品将军居然无人治其罪,他在大声的号召着大家将楼近辰擒拿,当围观的学生与讲郞们越来越多时,他甚至大声的呼喊。
“这是干国的太学,岂容杀害干国将军的人在这里为讲郞,这是对干国的亵渎,这是对于太学的冒犯,这是对在场所有人的蔑视!”
站在那一座楼上的宫瑶有些意外,甚至有些惊喜的感觉,这贾玉竟是暴发出如此强大的能量。
昨天晚上,她没有在那大讲堂的法会上强硬的揭露楼近辰,是因为她觉得有些话以她的身份不好说,但是现在这个贾玉有一个极好的身份,而且这性格竟是一挑便炸了。
而薛宝儿与林黛青两人站在那里,像是第一次认识他一样。
本来薛宝儿被他赶开,不敢靠近,但是现在他在那里大骂,在那里大声疾呼,林姑娘也在人群外,她便来到了林黛青的旁边。
讲郞们和闻讯而来的学生们都听着,当听清楚了怎么回事之后,一个个都惊讶了,然后沸腾了,入太学的人大多都是干国人,虽然有外地的人没有听过楼近辰在京城的事迹,但是这里面有相当一部人就是京城人。
他们当然知道楼近辰,并且前些日子以来,也听到家里人谈起这个楼近辰,而他们自己与小伙伴们一起玩耍时,偶尔也会说起这个楼近辰。
当然他们心中都是愤愤不平的,因为楼近辰那一句‘京城之中的公子、将军不过如此’的话,在他们的心中是将他们也骂进去了。
在他们心中,自己也算是京城中的一位公子,即使现在不是,将来也会是。
所以当他们听说,那位看上去极为特别的‘小楼’讲郞就是楼近辰之时,顿时有一种特别的感觉,感觉楼近辰当如此,这样的人也确实会说出那样的话。
当楼近辰出来之时,他看到一圈人,听到人群之中几乎嘶哑的呼喊。
他听清楚内容,知道怎么回事之时,发现大家都在看自己。
他没有第一时间走过去,而是看向了旁边的几座小楼,那小楼上面分别有山长、以及两位大教谕。其两位大教谕都出现在窗台,也都看向楼近辰。
黑袍大教谕柳寒风端着一杯茶,静静的喝着。
而那宫瑶立在那里,双眼之中苍蓝,有着冬日的冷漠,仿佛她正以一种冷酷的目光注视和审视着这个世间。
那下面的喧嚣在她的眼中,似乎只是一个闹剧,她以一种独有的冷漠独立于世间之外。
大家看到楼近辰之后,都回头,然后纷纷让出一条路来。
楼近辰立于那里,旁边一起从藏书室中出来的简大士都往旁边退开了。
他的双手垂于两侧,微隐于袖子中。
短寸的黑发,深邃之中带着一丝朦胧感的眼神,他的双眉长,并不粗,但是却黑,微弯,如柳叶刀一样。
他脸白无须,下巴微抬,一阵风吹来,衣摆飘动,他一步步的朝着人群中的贾玉走过去。
“你,杀了我的父亲,杀了干国的将军,请山长诛杀此人,为国张目,为屈者伸冤!”贾玉突然跪了下来,朝着山长所住的屋子跪拜着。
所有的人都听着,也都看着这一幕,似乎认定了这个‘小楼’就是凶手。
其中已经有人眼神不善,蠢蠢欲动了,似乎想要出手,似要将楼近辰拿下。
薛宝儿站在人群的后面,看着这一幕,她的身体在发抖,她也不知道为什么,即为表哥突然这般癫狂的表现,也似乎还有别的。
林黛青伸出手悄悄握住她的手,没有说话,但是她那双会说话的眼睛,却似包含了千言万语,让薛宝儿心底深处的恐惧安抚了不少。
“哧!”
突然的冷笑,让贾玉都愣住了,还没等他再说话,楼近辰已经说道:“你说谁杀了你父亲?”
“伱!”贾玉猛的站起来,指着楼近辰说道。
“我?我又是谁?”楼近辰问道。
“你是杀人凶手。”贾玉再一次的说道。
“我为什么是杀人凶手?”楼近辰再问道。
“你杀了我的父亲,当朝将军!”贾玉大声的说道。
“你见到了?”楼近辰问道。
“我,没见到,但就是你杀的。”贾玉说道。
“你没见到,但为什么会认为是我杀的呢?”楼近辰问道。
“你,因为你是要……”贾玉说到这里,想到一个传言,那个传言说自己的父亲将一个怀了他孩子的小妾送给了别人,这种事在他心中是不耻的,想到了这个原因,他却说不出口了。
“哦,我听说,贾公子的父亲,贾顺贾二爷,将怀了自己孩子的妾室送给他人玩弄,而后他小妾的父亲的朋友找来了,将之救出苦海,至于是不是他杀了你的父亲,我不知道,但我知道,你父亲该死,如此人物,上不能报效国家,下不能为民请命,却只会仗着祖宗荫蔽,而做一些欺男霸女、欺压良善之事,死不足惜。”
“你……”贾玉指着楼近辰,他说不出话来,他发现,楼近辰的话竟是像刀一样锋利。
这一段话一出,场上鸦雀无声,原本还有些沸腾,并想要朝楼近辰出手的人,一个个又都平息了下来。
“你不知道我的名字,我可以告诉你,我叫小楼,朋友都这么叫我,你认错人了,你有这样的父亲,你应当与之断绝关系,好好修行吧,欢迎来听我的剑术课,听了我的剑术课,你会明白很多道理,至少你能够分辨出谁是你的敌人,不要被人挑拨,你和你们贾家承受不起后果。”
楼近辰说完,又朝众位讲郞抱了抱拳,然后朝着楼上的宫瑶和柳寒风两位大教谕及山长行了礼,然后离开。
贾玉气的全身发抖,指着楼近辰的背影却又说不话来。
宫瑶最后的目光是看向山长,在太学里,山长的态度才是一切,而在整个干国之中,太学又有着关键的中立地位,她不能够在这里惹怒山长。
楼近辰回到了自己屋子里,刚才的事,他心中早有腹案,他相信五脏神教的大长老,他说安排自己入这太学,而山长也是知道自己身份的,他既然允许自己进来,那么一定会保着自己。
当然,能够自己解决就解决,只要不是化神出手,他自认都能够应对。
这一切都像是一场六月间的雷阵雨突然而来,来得快也去的快,但是楼近辰隐隐感觉到,在这个太学里正在蕴酿着一场大风暴。
山长没有表态就是最大的表态,楼近辰的剑术课被排进去了,就在明天上午。
他不知道会有多少人来听自己的课,不过他虽然认真的写了教纲,认真的思索过该教些什么,但是无论有多少人来,即使是没有人来,他也不在乎,他来这里是为了修行的。
既是为了丰富自己的修行知识,增强底蕴,也是为了明确前进的道路。
第二天,他带着剑,来到了那一个讲堂之中。
这个讲堂并不大,里面果然一个人也没有。
整个讲堂以木板铺就,格局是前方一个讲台,上面摆着矮桌,在讲台左右两边,也都摆着矮桌与跪坐的凳子。
他身上穿的是一身锦白的讲郞服,腰上系着腰牌,剑就横摆在面前的矮桌上。
整个人显得格外的清朗和精神。
他坐在那里,看了看窗外,没有学生要来,心中想着,以后再有课,怎么也得带一本书来看看,得去问问山长,那里面的书能不能借出来。
就在这时,他看到外面有一个人影探了一下头又缩了回去。
有人探头之类的,他当然不在意,但是这个人他认识,正是薛宝儿,虽然她没有再探头了,但是楼近辰知道她一定还躲在那个角落,当即说道:“薛宝儿,你进来。”
好一会儿之后,才有一个少女抱着一柄剑,缓缓稳着莲步,从外面走进来。
楼近辰笑道:“怎么,这么快就生疏了吗?”
薛宝儿看了他一眼,又不敢多看,站在门内,只进来一点的位置。
“你过来这边坐下。”楼近辰指了一下自己下首的位置说道。
“我,我是来跟你说,断绝关系的。”薛宝儿像是鼓起了很大的勇气才说出这句话来。
“哦,断绝关系?那不知,我们什么关系?”楼近辰脸上的笑意一敛,冷冷的问道。
薛宝儿听到楼近辰瞬间冷下的语气,心中一慌,说道:“我,我不知道。”
“呵呵,我们萍水相逢,不过是同路一段罢了,那天我其实正好要去贾家,你也不必对我心怀感激,因为我送你回去,已经向施无邪讨还了人情,现在的你,只是太学的学生,而我是这里的讲郞。”楼近辰缓缓的说道。
楼近辰发现,原本颇为开朗的一个少女,在短短的时间内因为亲人的离世,以及生活环境的变化,已经变的压抑了,她变的总是低头,变得声音小声,她似乎说的每一句话都似要考虑再三,不再自信了。
“不过,第一次见面是初识,二次便算是熟识,既然是熟人,那我便有几句话要与你说,正所谓,大丈夫生居天地之间,岂可郁郁久居人下,我看你似乎过的并不快活。”楼近辰说道。
薛宝儿几乎要哭出来,但是她忍着,从昨天到现在,她被贾玉表哥百般的辱骂,一句话都没敢说。
“可是,可是我不是大丈夫。”薛宝儿那么多的委屈,化做这样一句话。
楼近辰突然想到了一句话:“可惜,吾非男儿身。”
这一句话里是有着强烈的遗憾,但是薛宝儿这一句话却有着认命般的无奈。
“你可听过一句话。”楼近辰问道。
薛宝儿茫然,她摇头,她当然没有听过,因为楼近辰还没有说。
“女郞何不带长剑,刺落星花饰洞天,请君暂歇我堂中,若个娇娘不老仙。”
楼近辰在开口之时,只是想到了第一句‘女郞何不带长剑’,这当然是他改的诗句,是见她意志消沉,有抑郁之态,便想用之开导一下。
然而话起,便又有了第二句,后面也就顺势的改了出来,反正他觉得挺顺的人,合不合律他也不管。
然而薛宝儿听完之后,整个人都被楼近辰的诗带入了无边的遐想之中。
我最喜欢的这一句‘刺落星花饰洞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