坐下后,他玩味的看着我,轻笑着:“洗耳恭听。”
我心里不停地默念着:你是恶犬,我不和你一般见识。你是恶犬,你是恶犬。
总算是压制住了自己的情绪,我对他微笑着说道:“你也是知道的,我毕竟是有丈夫的女人。”
才开了个头,他便将我的话打断,“哦,我知道啊。你们已经快两年没有在一起了吧?”
咬咬牙,我微笑着点了点头,“是,快两年了。但是这并不影响,我是他妻子的事实,即便是他二十年不回来,我也照样是他的妻子。”
赵正南嬉皮地摇摇头,伸起右手的食指跟着摆了摆,“不不不,这可不一定。”
我气愤地差点儿冲过去掐他的脖子,“不管你现在怎么说,我和他有一纸婚书在那儿摆着呢!”
他双手搭在膝盖上,往前凑近我,邪魅地笑了起来:“包括他知道,你跟我上了床?”
“你……”我猛地站了起来,手指着他,“是你强迫我的!”
“不管是不是我强迫你,还是你自己愿意跟着我的,总之,现在你是我的人!”他懒懒地往沙发上一靠,挑起一边嘴唇笑看着我。仿佛我越是急躁,他便越是高兴。
“你是个混蛋!”我那了桌上的烟灰缸,使劲向他砸过去。
他一偏头,躲开了。烟灰缸越过沙发,砸在了后面的墙壁上,顿时破碎的瓷片溅了一地。
赵正南收起了笑容,站了起来,他表情甚为严肃,“女人啊,还是学会认清事实的好。整天生活在自己的幻想里面,你觉得有意义吗?我劝你还是尽快接受,回到南京,我会给你一场婚礼,让你成为我赵正南的二太太!”
“二太太?”他在说什么?
“怎么?我比你要大上足足八岁,你以为我到现在都没有娶亲吗?”他脸上没有什么表情,我瞪大了眼睛,想从他脸上找出一丝玩笑的意味,但是,没有!
他再不看我,关上门走了出去。
眼眶不由地一热,我用力眨了眨眼,苦涩地一笑,跌坐在地上。
天黑的时候,列车再次启程离开天津。晚饭也是老胡送来的,我吃过后让门口的士兵替我把碗筷收拾了送回去。晚上赵正南没有回来,我将车厢门从内反锁上。
洗漱后,照常睡我的觉。
哼,他赵正南凭什么认为,我会这么乖乖听话?凭什么认为我会嫁给他,去给他当什么劳什子的二太太?
让他见鬼去吧!我爱新觉罗家的女人,即便是再落魄,还没有给人去做小的!
到了半夜两点多的时候,我穿上了衣服,将他箱子里面的钱拿了出来。摸索到那把枪的时候,我犹豫了一下,还是一并装了起来。
屏息等待着时机。快四点的时候,车停了下来,外面有些嘈杂,我趁乱打开了车窗。明晃晃的探照灯四下寻探着,我将头从窗外缩了回来。
“停车修检,注意警戒……”
远远的声音近了一些,我赶紧把车窗拉了起来。人躲在了车窗下。
等他们走远以后,我又拉开车窗,这次是一鼓作气,腿先伸了出去,手臂挂着窗户,下来了!
趴在车底不敢动弹,静了好一会儿,我才爬着挪动到隔壁的车轨里面去。
“什么人?”
我吓得一抖,以为自己被发现了,正准备出声,另一个声音又说道:“整天瞎猫子鬼叫什么呢?哪儿来的人啊?”
“他妈的,都冷死了。车厢里面正暖和着,要不是停车修检,老子睡的正香呢!”
“行了行了,少他妈说两句!咱们再到那边转转去,走动走动说不定还能暖和点儿。”
呼出一口气,已经吓得我一身的冷汗了。继续等待时机,趁着探照灯扫过后,立刻爬向了更远的一道车轨。
抬头一看,有一节车厢缝隙很大,没有锁严实!
我用了平生以来最快的速度和最敏捷的动作,爬进了这节车厢。然后将车厢的门拉得只剩下一丝能换气的缝。
不知道过了多久,赵正南的那趟列车启动离去了。
折腾了大半天的功夫,我是又困又累,迷迷噔噔的睡在了这节车厢里面。
不知道过了多久,只感到越来越冷,越来越冷。终于我还是被冻醒了过来。
车厢摇摇晃晃的,正在行驶当中。
略略活动了一下睡得僵硬的四肢,透过车厢的缝隙里进来的光亮,打量着车厢里面,一个个四尺余长,两尺余宽的木箱子,整齐的码放着,里面还有稻草从木箱的缝隙中露了出来。
我又四下里转了转,去了更里面一些的地方,竟然还找到了一袋袋的面粉和大米。踩着装大米的麻袋上去,在最里面的地方,竟然让我发现了两箱英国libby的咸牛肉罐头!
可是没有工具啊!
正打算扯开一代面粉,准备生吃的时候,突然这节货厢晃了一下,车门滑开了更大的缝隙,我看过去的时候,发现门边上,竟然挂着专门撬开木箱的铁撬子。
这下我可是高兴坏了,正要瞌睡呢,就送来枕头啊!
取下铁撬子,我用力将装了罐头的木箱撬开。欣喜地拧开了罐头盒,香浓四溢的碎肉末便出现在了我的面前。不管那么许多,我已经饿到眼睛都要发昏了。
列车停下来过两次,我只知道它是在往北边走的,和赵正南的列车是正好背道而驰。
冷得有些受不了了,我为了逃跑方便,就没有顾得上穿那厚厚的皮草大衣,只裹了赵正南配着西装穿的一件深铁灰色的呢子大衣。
看了看车厢外,四下里已经冰天雪地。我知道我不能再继续跟着它往北边去了,再下去的话,我肯定会被冻成冰块的。
这一站停留的时间有些长,应该是个比较大的站点吧。我又拿了几盒罐头,蹭下了车。
到处张望了一番,看到了‘山海关’的字样。原来我已经到了这儿了!
小心地混出了车站,看了看自己的模样,哪里还有人样?简直就像是逃荒的一样!袖口不知道什么时候撕裂了一道口子,前胸后背,胳膊大腿,到处都是污黑的泥渍。看了看手我也知道,脸上是肯定不能幸免的了。
出了车站,我拦了一辆黄包车,往城镇里面走。首先我得换一套朴实点儿的棉衣裳,再就是得吃点儿热乎的东西。
“大爷,这件棉袍子怎么卖的?”一路和黄包车夫聊着,他热情的将我拉到了一件看起来还算不错的裁缝铺子。大老远的路,我也就没有吝啬,给了他整整一块大洋。
当然,大哥早就教过我了,出门在外,财不露富,我已经将那袋子钱贴身放在了里面,外面只留了二十元而已。
“哪件儿啊?”掌柜的大爷抬眼看了看我,略微皱了皱眉头。
我估计他是嫌弃我现在这幅狼狈的模样,看起来很是落魄吧。
“就那一件,那件儿小的!”我踮起脚,指了指柜台后面墙上挂着的那件看起来我能穿上的男装长棉袍。
他回头看了看,用衣杆儿将那件衣服指了指,“是这件儿?”
“嗯哪。就是这个!”和黄包车夫聊了一路,我也学了几句当地的话腔。
“这个要七块钱。”掌柜的懒懒的将手里的衣杆儿放下,又去拿了粉块在布上划着线条。
嗯,七块钱。平日里我也没有怎么去算这方面的东西,都是李嬷嬷和徐嬷嬷她们操持着,所以我也不知道这件衣服是贵了还是不贵。
大中午的,铺子里一个人也没有,我试着去还了还价:“大爷,能便宜点儿不?”
“要就要,不要门在那边儿!”他眼睛都没有抬,手下拿了剪刀开始裁剪布料。
撇撇嘴,这老头,难怪生意这么差!
从口袋里摸出七块大洋,摆在了他的柜台上。“就要这件了!”
想要现成的衣服,这里只有他家有得卖,大小合适差不多的,也就只看到这么一件,所以我没得挑!
老掌柜的丢下剪子,拍了拍手上的粉灰,替我取下了那件长棉袍子。然后又将我放在柜台上的银元看了看,收了进去。
摸了摸那件长袍,入手倒是还不错,细面儿土布的,耐脏结实。
拿眼溜了一圈儿,我又问:“掌柜的,您这儿有没有皮帽子?”
他接着裁剪手里的布料,“出门儿,往左边,走到头,去那家买去。”
“那……我在这儿换件衣服成不?”
他指了指旁边棉帘子隔挡的房间,“去那儿换去!”
“唉,谢谢您呐!”抱了棉袍子,我进去后把外面的大衣脱了下来,穿上棉袍子后,从地上那堆废弃的布堆中,抽了一根长一些的布条,在腰里围了几圈免得兜风。
看了看门外,没有什么动静,我这才把从赵正南那儿偷来的枪别在了后腰上。再裹上了大衣,这下暖和了不少。赵正南的这件大衣,套上棉袍子也没有挤的慌,挺好。
“掌柜的,多谢啦。”
那老头再没有看我一眼,专心做着自己手中的活而。
我也不在意,拱拱手,出了门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