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安静地躺在我的怀里,睫毛微微有些颤抖。
“想去,就去吧。妈妈放你走。”说完这句话,我似乎觉得心像是被割下了一块肉一样,疼得我浑身都发麻。
我用下巴轻抵住他的额头,“你是我的儿子,我不希望你变成母鸡翅膀下的鸡雏,我希望你能变成一只雄鹰,在蓝天自由翱翔的雄鹰。”
“你长大了,有了自己的思想,也有了自己的信仰。”
“妈妈不能帮你什么,惟有不拖住你的后退,让你能褪开束缚,轻松起飞。”
他张了张嘴,却没有发出声音。泪水悄然而落,紧紧握住我揽在他肩膀上的手。
“ioiojo,bebujo,ioiojoioiolibebujo……”
“eniyeiboobaihasamagacina,hvdunimutubanjihaninggeabsisainjiya。”
“narhvnsersereedundaha,gashafeyedehvdunibederene。miniboobaihasamagacina,sieresonggotuhahajui……”
我轻哼着小时候听到的摇篮曲,想要哄着他睡觉,睡着了,就不痛了。
“妈妈,这是什么曲子,真好听。”赵睿不但没有睡,反而认真地听着。
“是咱们满洲的摇篮曲,小时候啊,妈妈常常听。”我低头笑着给他解释。
他困难地抬眼看着我,“那是什么意思呢?”
我笑了笑,又给他唱了一遍:“悠悠啊哄着啊,妈妈的宝贝快快睡觉啊,快快成长啊长得多么好啊……轻轻的微风吹起来了,小鸟也快快回巢吧……我的宝贝你快快的入睡吧,你这爱哭闹的小家伙啊……宝贝快快睡觉吧,长大了就学骑马,能开弓了就去打猎……”
渐渐,他在我的摇篮曲中缓缓睡去。
我轻轻放下他,为他盖好了被子。看着这张和我极似的脸,心下只剩一声叹息。
最后相处的时光,显得格外的短暂。赵睿也表现出了从未有过的亲昵,让我更加舍不得放他离开了。
养好了伤后,他开始和组织联络上。我亲手为他整理好行李,送他离开了重庆。
“妈妈,哥哥什么时候回来?”赵欢仰头看着我,眼角还有刚刚哭过的湿润。
我擦了擦他的眼角,正视着她,“哥哥是去寻找他的梦去了。等到他实现了他的梦想,自然就会回来的。”
赵欢似懂非懂的点点头,依恋地看着赵睿离去的方向。
送走赵睿的这天,有着一个极美的日出。那一抹金色,沿着地平线,将黑暗撕开一道裂痕,天空中布满了绯红的云霞。
我在心底里默念着:睿儿,我的儿子,以后的一切,都要靠你自己了。妈妈能为你做的,只有这些了。
也许,将来的路很难走。也许,你会遇见很多的凶险。但是,只要有梦想,只要坚持下去,再大的梦想,都能够实现。
妈妈祝福你,妈妈会在心里为你祈祷。我的儿子,展开你的翅膀,去飞吧!
在赵睿离开后没有多久,赵正南便从陆大回来了。同时带回来的,还有一纸委任状。
在家中没有见到赵睿,他对我狠狠地发了一同脾气。从结婚以来,他从来没有对我发这么大的火。我未吭一声,默默地承受下了他所有的怒火。
本来他是想带着我一同前去的,最后他却是只收拾了自己的东西,独自去了华北的战区赴任。
他的怒火并没有瞒着其他人,赵正南对我的冷落,让周围的人有了逢高踩低的冷嘲热讽。甚至传言出赵正南收了一房姨太太,丢下我这半老徐娘,带着娇媚可人的姨太太走了。
我心下明白,那些都是无稽之谈,赵正南只是生气我瞒着他将赵睿放走的事情。他虽然恼怒,但我们对外的口径是说赵睿去了香港念书,这才将他出走的事情压了下来。
夜深人静的时候,我心底里的压抑和委屈,那种无法倾吐的情绪,令我的精神逐渐开始崩溃。
赵睿到达延安后,通过赵弘,从香港给我寄来一封信。心中告之我,他已经加入共产主义,现在就读于延安的马克思列宁学院,请我注意身体,不要为他担心。但他哪里知道,儿行千里母担忧呢?
wWW✿ttκд n✿c○
信件我看完以后没有留下,随即点燃烧尽了。知道他安好,平安到达,已经是心中慰然了。这样的信,已是冒险,再不能落入其他人的手里。
“夫人,夫人,您睡了吗?”刚刚处理完那封信烧后的痕迹,佣人便急急敲响了我的房门。
我批上睡袍将门打开,“怎么了?”
“夫人,您快去看看小姐吧。”她说的有些急,“吃晚饭的时候,小姐就有些不大精神,今天晚上一直喊困,睡的也比以前要早些。十一点多的时候,我照例去看看小姐的被子盖好了没有,结果小姐浑身发热。”
“现在人怎么样了?”我边询问情况,边急走向赵欢的房间。
“我跟六爷说了一声,让他去请医生,留了人看着小姐,马上过来告诉您情况。”
“夫人。”走进赵欢的房间,守在她身边的佣人马上站了起来,将手里的帕子放进一边的水盆里面。
我点点头,站在她让开的位置边,摸了摸赵欢的颈动脉,似乎和我想的一样。连忙喊道:“快去看看,医生来了没有。”
皱了皱眉头,看着赵欢烧红的小脸,我又吩咐道:“把护理箱拿过来。”
没过一会儿,佣人将护理箱抱了过来。我连忙拿出体温表甩了甩,夹在了赵欢的腋下。“看着时间,十分钟。”
说完这些,我下楼去厨房,亲自调了一碗盐糖水。端着碗上楼的时候,看到小六子请的医生已经到了。
“夫人。”小六子也看见了我。
向他点了点头,“请大夫随我来。”没有停留,我领着医生跟我去了赵欢的房间。
医生看了赵欢的体温表,又拨开她的眼皮,察看了她的瞳孔。他不说话,我心里焦躁地等着结果。
在他用听诊器检查赵欢胸腔的时候,我已经紧张地手心都是冷汗了。
也许,赵欢的病,跟我想的不大一样。
“送医院,需要进一步检查血样。”收回听诊器后,大夫摘下了口罩。
我对佣人点了点头,示意她们赶紧帮赵欢穿衣服。
“大夫,究竟是什么病?”我没能忍住,看了一眼正在被佣人穿着衣服的赵欢。
“具体情况还要检查,夫人准备一下,马上送医院吧。”说完后,医生将听诊器装入药箱中,先一步走出了房间。
我安排小六子赶紧把车开过来,又拿了一条薄毯给赵欢裹上,亲自抱了她下楼。
到医院后,赵欢被安排了各项的检查,而我则是焦急地站在门外等待检查结果。
“夫人,别担心,这里的医生和药都是最好的,小姐不会有事的。”小六子低声安慰着我。
我让他也坐下,叹了口气,才缓缓说道:“连赵睿也走了,我就剩下赵欢了……”赵睿的事情,虽然没有说什么,但是他也是知道大概的。对小六子,我从来没有太过防备,毕竟他跟着我们这么多年了,如果连他都不相信,也没有什么人可信了。
赵睿小的时候,一直六叔六叔的叫着,虽然他只是领着护卫队长的职,但是我们从来就没有把他当过外人。四十好几的人了,连个媳妇都没娶上。曾经我也开过这个口,但是他似乎并没有意思,所以就由着他去了。只是告诉他,如果有合适的,一定要记得告诉我们一声。
他当时红着脸笑了笑,只是点了点头,再不说什么。
“夫人,要不要告诉师座……”他看了我一眼,后面的话没有说下去。
我摇了摇头,“现在他在前方,不能扰了他的心。”
护士们进进出出,拿着各种检查报告和药品,我心里开始有些不安。
透过病房门上的玻璃往里面看去。看见赵欢被束缚在病床上,她整个人痉挛地抽搐着,身上缠绕着厚厚的绷带。
我看到护士在往她的胳膊上推着针管,医生们带着口罩,围在她的病床前不知道商议着什么。
“小六子,你看,这到底是怎么回事儿?”我让开位置,让小六子去看看赵欢的情况。
他看了一眼,眉头紧紧锁住,脸色也变得不好看了起来。
这时,一名医生拿着几张表单从里面走了出来。小六子忙拉住医生问道:“大夫,小姐现在情况如何?”
那医生看了他一眼,又看向我,最后摘下口罩,面色沉重地说了一句:“现在检查的结果,是脑膜炎。送来的时候,已经发病好几个小时了,现在只能用抗生素和阿司匹林这样的药尽力试试。这个是同意书,请家属签字。”
我接过他递来的表单,上面写着各种可能会发生的情况。
Wωω▲ ttкan▲ Сo
“夫人,夫人?”小六子见我半晌没有反应,请唤着我回神。
颤抖着签下自己的名字后,医生再次带上口罩进了病房。
我魂不守舍地等待着,时间过得就像是停止了一般。
从半夜一直到天亮,从天亮再等到了黄昏,我就这么坐在病房外,赵欢痛苦地在病房中挣扎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