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奇袭江陵

荆南节度使杨知温一家围坐在大圆桌上用早膳,杨知温是个很健谈的人,他边吃边对家人们说道:“曾元裕、李福怎么搞的?三天隔二头给我捎来文书,说王仙芝贼势浩大,很可能最近要来攻打江陵。要我严加防守,一旦王仙芝出现在江陵城下,就立即通知他们,他们会迅速发兵增援江陵。搞得我好些日子睡不好觉,真的烦死了!现在天这么冷,外面下了几天的雪,王仙芝会来吗?我看曾元裕、李福他们神经过敏!”说完,杨知温气哼哼地伸出筷子,在一只大砂锅里夹起一块羊肉,放到嘴边吃了起来。

杨知温的妻子林氏轻声细语地说道:“老爷,上司让你好好守城,是为你好嘛,别生气了,再说王仙芝这帮贼寇,来无影去无踪的,说不定哪天窜过来掏乱,那也是说不准的。”林氏话音刚落,一个亲兵走了进来,单腿跪下,急促地说道:“启禀杨大人,贼首王仙芝率领大批人马来到江陵外城,正在攻打!外城危在旦夕!现在申将军、庞将军正在外面候着,等你接见。”

杨知温听了亲兵的汇报,心里一沉,分神之际没有吃下去的半块羊肉“扑”地一下掉在地上,被一只大黄狗看到,走过来叼走了,然后蹲在一个角落里津津有味地吃了起来。杨知温长叹一声,离座走向客厅,看到申健、庞虎二将站在门口,一副焦灼的样子。杨知温摆摆手,示意他俩坐下,并吩咐丫鬟上茶。

申健开口说道:“杨大人,王仙芝在昨天后半夜突然带了很多人马,出现在江陵北门和东门,很快就发动了进攻。我军将士很多人在梦乡里,来不及组织有效的防御,所以外城多处被贼军突破,外城主将也力战身亡,估计现在外城不在我们手里了!”

杨知温听了,不冷不热地问了一句:“照这么说,现在我们只能在内城防守喽?”

申健、庞虎点点头,说道:“是的,我们的主力在内城,虽然外城被贼寇攻破,但我们江陵的内城防御工事固若金汤,堪称中原一流的城防工事。请杨大人放心,我俩一定全力组织内城防御,确保杨大人安全!请杨大人将兵符交给我俩,我们好调动全城兵马。”杨知温是个文人,根本不会指挥打仗,所以申健、庞虎才这样说。

杨知温轻捋着短短的髭须,缓缓说道:“好,就依二位将军之言,防守江陵的重任,杨某就交给二位了!”说完,杨知温一步一摆地跑到内室,取出兵符印信,亲自交给了申健、庞虎,他拍拍申健的肩膀说:“我等着你们胜利的好消息,到时我会为二位摆酒请功!”

王仙芝自从攻下安州后,一边招兵买马,积草屯粮,一边四处袭扰唐军,各地唐军当然是竭力抵抗,曾元裕、杨复光、李福三路大军,时分时合,一直在寻找义军主力,妄图毕其功于一役,一举消灭王仙芝起义军,解决中原战事,然后再北上齐鲁,聚歼黄巢起义军。

为了摆脱曾元裕等大军的围追堵截,王仙芝召集柴存、尚让、岳灵飞、孙梅、赵璋、纪忠等将领在安州召开军事会议。经过充分讨论,最后作出决定:王仙芝、岳灵飞、孙梅、纪忠率兵8万,主要在长江以南活动,和曾元裕、李福的唐军作战;柴存、尚让、赵璋率兵5万,主要在长江以北活动,牢牢守住碴砑山一线,和杨复光、崔安潜的唐军作战。南北二路大军经常保持联络,互相呼应。其余义军分成小股,在各地打游击,持续骚扰唐军。

散会后,王仙芝大军开始按计划行动。时值年关,天寒地冻,安州郊外,王仙芝、孙梅、柴存、尚让、岳灵飞、赵璋、纪忠等人依依惜别。王仙芝紧紧握住柴存、尚让的手,久久不肯放开,这些硬汉的眼里泪花在不停地打转,彼此间的战斗情谊实在太深了。自长垣起义以来,南征北战,东荡西杀,如今兵势强盛,可以分兵发展了。

临别时间到了,王仙芝突然说道:“各位弟兄,如果我哪一天战死沙场,你们就不要另立山头了,就跟着黄巢大哥吧,他的能力比我强。我自从与黄巢大哥分兵后,随着队伍的扩大,常常感到能力不足,我是只能守着一亩三分地的人,指挥三五万兵马还行,可要是让我指挥几十万大军,我就没有这个本事了。”说完,王仙芝用力地挥了挥右手,果断地说道:“我命令,从现在开始,二路大军按原来部署,开始行动!为了天下苍生,为了子孙后代,我们不怕风霜,不怕雨雪,不怕掉脑袋,出发!”

这雄浑悲壮的声音在荆楚大地上久久回荡,回荡……

二股铁流向远方延伸着,渐行渐远,终于它变成了二个小黑点,慢慢消失在巍巍群山之中……它似二座不断积蓄能量的火山,总有一天,会迸发出撼天动地的能量!

王仙芝拨给岳灵飞一万人马,佯攻黄州、鄂州一带,曾元裕接到黄州方向的告急文书,连忙亲提大军十万,星夜兼程赶到黄州地区,谁知岳灵飞虚晃一枪,北上申州去了,曾元裕的人马实在跑不动了,就在黄州、鄂州地区休整。王仙芝利用这个有利战机,果断向江陵进兵,才有了前面的一幕。

王仙芝在攻打江陵前,早就把荆南节度使杨知温的底细摸了个一清二楚,知道了杨知温是个文人,不会打仗,喜*诗作画,仙芝大喜,此乃天助我也!江陵多年未经战事,物产丰富,而战略地位又极其重要,是贯通南北的重要大城市,如果攻占了江陵,就等于切断了唐朝南北的经济运输线,对李唐王朝是个致命的打击。

王仙芝雪夜出奇兵,就像当年的李愬雪夜袭蔡州一样,打得守军措手不及。当杨知温和申健、庞虎讲话时,义军已经将江陵外城攻了下来,可惜的是,占领外城后,得到的军需物资很少。杨知温虽然不会打仗,可是积草屯粮还是懂的,早就就大批的战略物资搬运到内城去了。王仙芝相当于占了一座空城,必须攻下江陵内城,才能得到物资补充。

此时天刚拂晓,王仙芝亲自坐镇前线指挥攻城,义军在护城河上架设了多座浮桥,猛扑到城墙边上,架起云梯,冒着大雪勇敢地向城头爬去。申健、庞虎命令唐军反击,擂木滚石齐下,箭如飞蝗,很多云梯被砍断。少数登上城头的义军战士,被穷凶极恶的唐军团团包围,很快就倒在血泊之中。这场攻坚战,足足持续了三天三夜!义军发起了多次冲锋,均被唐军击退。江陵,长江北岸的军事重镇,主动权始终在唐军一方。

看到义军将士纷纷倒在血泊中,王仙芝、孙梅、纪忠的眼眶红了,不禁流下了热泪,江陵城防坚固,无懈可击。唐军死命相拒,这根骨头实在太难啃了!

王仙芝仰天长叹:“三天拿不下江陵内城,天不佑我啊,天意,天意啊!”

第三天黄昏时分,雪势开始减弱,申健、庞虎看到义军停止了攻城,到军营里休息吃饭去了,立即命令唐军开饭,吃好后检查守城器械,要做到万无一失。申健让一名亲兵请杨知温到城头视察一下,亲兵如飞而去,一会儿就到了杨知温的府邸。杨知温听罢,揉着睡意惺松的眼晴,打了一个长长的呵欠,对林氏说:“给我备衣,将士们守城一天了,我去看看他们。”林氏连忙去准备了。

过了好一阵子,杨知温才慢吞吞地从府里走了出来,头戴乌纱帽,身披黑皮袍,踱着四方步,走到轿子边,一躬身钻了进去。卫队长高声喊道:“起轿!”轿夫抬着杨知温向北城走去。

到了北城,杨知温大摇大摆地走到城楼上,看着天上旋转不已的雪花,对申健、庞虎等人说道:“今年的雪好大,现在还没有停呢。”庞虎走到杨知温身边,说道:“杨大人,你出来巡城,怎么没穿甲胄?万一中了贼兵的流箭,我们怎么办?”杨知温把眼一瞪,面露不悦之色,掸了掸身上的雪花,旁若无人地说道:“量区区几个毛贼,敢在本大爷身上动土?我乃金刚转世,专擒小鬼!”城头上的唐军将士听了,都不禁哑然失笑。

申健在杨知温耳边嘀咕了一阵,杨知温不住地点头,他大声地说道:“江陵将士们,你们辛苦了!你们今天和王仙芝那帮贼寇血战,忠勇可嘉,本官十分欣慰。这次本官奖励每个士兵钱五百缗、猪肉十斤,将官加倍。”

守城唐军将士一听,都乐了,这位杨大人虽说是个文人,不能临阵指挥,奖励起来倒是十分大方。

“谢谢杨大人!”

“杨大人英明!”

唐军将士们高声呼喊起来。

杨知温此时心情特好,他望着飘飘扬扬的雪花,手抚城堞,不禁诗兴大发,拈须略一沉思,吟道:江陵雪花四野飘,室内香凝火未消。大唐国威传万代,城头将士乐逍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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