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震雷此时就在审讯室的门外,他正抽着烟,听见德玛叫嚷着要找自己进去,他思索片刻便推开审讯室的门走了进去,王亚乔扭头看见正要说话,萧震雷竖起手掌示意他明白,“行了,久光兄,这位德玛小姐不是一般人,这种加诸于肉身上的酷刑对于她没什么作用,麻烦你将她请进一间干净一点的房间”。
他很清楚,酷刑对于那些意志薄弱和整日里混吃等死的绝大部分人来说,确实有着难以取代的作用,很多人之需要一顿皮鞭下来,嘴巴就漏风了,而对于有坚强意志和信仰的极少数人来说,酷刑根本就没有任何作用,那些东西只能成为将他们炼成钢铁的烈火。
王亚乔见萧震雷这么说,于是向站在身后的两个壮汉摆了摆脑袋,然后走了出去,两个壮汉得到指示走过去将捆绑德玛的绳索解开,两人分别架住德玛的胳膊将她拖了出去,萧震雷抽着烟跟在后面。
换了一个干净的明亮的房间,房间的中间放着一张桌子,桌子边放着一张椅子,对面三米处坐着德玛,她的手上戴着镣铐,萧震雷走进来坐在桌子边的椅子上。
德玛看着萧震雷道:“我要喝水!”
萧震雷看了德玛一眼,又起身倒了一杯水走过去递给她,她举起手上的镣铐道:“戴着这玩意我怎么喝?再说了,你们难道还怕我跑了不成?”
萧震雷平静道:“这里不是饭店,也不是你们家,你现在的身份是我的俘虏。就应该有俘虏的觉悟,不要妄想其他的东西。如果你不喝,我就拿走了!”
德玛狠狠瞪了萧震雷一眼。伸出戴着镣铐的手接过茶杯凑到嘴边咕咚咕咚几下喝了个干净。
萧震雷拿回茶杯返回桌子放下,扭头又问:“抽烟吗?”
言罢看了看德玛的眼神,也不待她回答,就自顾自地说道:“算了,看你那眼神就知道你是抽烟的,真不明白你一个女人为什么会染上这种恶性,这可不是一个淑女应该有的习惯!”说完从桌上上拿起一包烟抽出一支叼在嘴里,用火柴点燃了吸了几口,再走过去将点燃的香烟递给她。她犹豫了一下才接了香烟放进嘴里吸了起来。
萧震雷坐在桌子边,自己也拿出一支香烟点燃了,两人就这样面对面的吸着烟,互相凝视着对方的眼神。
“你不是要找我吗?现在我就坐在你的面前了,有什么话你可以说了!”
德玛眼珠子一转,狡黠一笑:“我是有叫你来,又没有说要跟你说什么话,我只是不想面对刚才那张死人脸罢了!”
萧震雷当然明白德玛嘴里说的死人脸指的是王亚乔,他看着德玛道:“好。既然你自己不说,那我就来问,你的真实姓名?”
德玛戏谑地看着萧震雷道:“你认为我会告诉你吗?”
萧震雷吸了一口烟道:“我想我不应该对一个三番五次刺杀我的女人保持这种客气的态度,这种女人的心肠太毒了。它比世间任何毒物都要毒,使用任何一种酷刑对待这种女人都不为过,你觉得呢?”
德玛听得神情一怔。脸色有些发白,沉默半响才道:“不是我要杀你。我和你没有任何恩怨!”
萧震雷紧盯着她:“那么是谁指使的你?”
德玛摇了摇头:“我不会告诉你的,你可以杀了我。但你没有任何可能从我这里得到你想知道的东西!”
萧震雷一边凝视着德玛,一边不停地抽烟,良久他决定改变策略,采取迂回战术,他说道:“三井洋行的三井寿和三菱洋行的铃木二郎是你杀的吧?”
德玛闻言就如同见了鬼了一眼,一副极为吃惊的样子,结结巴巴道:“你、你怎么知道的?”
萧震雷淡淡一笑:“也许这世上只有我一个人能猜得出来是你干的了,巡捕房调查这件案子的案卷我找人查看过,种种迹象表明是一个女人,而三井寿寿和铃木二郎的死亡时间是在招标会的第二天,那天招标会结束之后,三井寿和铃木二郎一定在事后追查合约的最后一页为什么没有了,他们想来想去也只有你才有机会偷走合同的最后一页,于是他们派人去汇中饭店询问了你的住址,然后又派人去你的住处把你秘密抓到了三井洋行,你看上去只是一个弱女子,但实际上是一个杀人不眨眼的女人,不简单啊,当时连我都看走了眼。”
“咯咯咯你猜得没错,三井寿和铃木二郎那两个小矮子就是我杀的,那有怎么样呢?”德玛毫无顾忌地放肆大笑起来。
萧震雷抽了两个口烟之后,身体前倾道:“我听说日本人为了这件案子一直在催促公共租界巡捕房,让他们尽快破案,你说我如果把你交给巡捕房会怎么样?”
德玛听了萧震雷的这个威胁,好似完全无所谓一般,淡淡道:“随便你!不过如果你把我送给巡捕房,当初你收买我把文件从三井寿的公文包里偷出来的事情就捂不住了”。
偷合同的事情到现在已经没有任何影响了,即便日本人知道了这件事情也不能怎么样,订单已经交给了德国人,日本人再怎么上蹿下跳都没用。可德玛的反应让萧震雷有一种说不出的感觉,不能啊,为什么这个女人会完全不在乎自己把她交给巡捕房归案呢?他再一看德玛,发现她的眼神很那好像是窃喜?对!德玛就是在窃喜!
难道德玛是公共租界巡捕房的暗探?又或者与工部局有关系?否则她听了自己要把她送到巡捕房的话之后全然没有半点反应?这极为不正常,一定是这样,可是公共租界巡捕房为什么要派德玛刺杀自己?而且还是三番五次的进行刺杀?这不合情理啊。巡捕房有理由抓自己的唯一一件事情就是当初在在公共园门口杀死了六个英国大兵,可如果巡捕房怀疑自己的话。完全用不着派人暗杀,要知道巡捕房是执法机构。不允许也不可能搞暗杀,一旦被人得知,后果实难预料,那绝对会成为世界都轰动的丑闻,没有人敢这么干!不过无论如何,德玛肯定与巡捕房或者工部局有关系,否则德玛不会是刚才那副表情。
在对德玛的真实身份有了一个大概的判断之后,萧震雷就知道把她送给巡捕房作为威胁没有什么作用了,他看着德玛一副吊个郎当的样子。摸着下巴抽着烟思索了一会儿又道:“你认为这件事情可以威胁到我吗?合同和订单的事情已经告一段落,即便日本人知道了那件事情是我让你干的,日本人也不会怎么样,没有利益的事情没有人愿意干,吃力不讨好!但是你又不同了,你是杀死三井寿和铃木二郎的凶手,我想如果我把你交给日本人的话,日本人一定不会对你客气的!”
“你,你是个混蛋。恶棍,魔鬼!”德玛口不择言的大骂起来,她的表情看上去有些慌张,看来她不怕去巡捕房。但是担心落在日本人的手里。
萧震雷将这一切都看在眼里,对德玛胡乱骂出来的话又反驳道:“哼,我看你是害怕了。恐慌了,口不择言了。我只是说要把你送给日本人,还没有付诸行动就被你骂成魔鬼。自从你落到我的手里,我可是没有动过你一根手指头,就这样还被你骂成恶棍、魔鬼,那你三番五次地刺杀我,你又算什么呢?比恶魔还恐怖一万倍的可怕怪物吗?”
“你”
“你什么你?”萧震雷毫不客气地打断,“人啊,总是喜欢为自己的罪行开脱,总是习惯了忽略自己所做的一切罪孽,而把别人所做过的错事放大,直到放大到比自己所做过的罪孽还要可怕无数倍,如此一来,她自己所做的错事在别人那被放大了无数倍的罪孽面前就显得微不足道了,毫无疑问,你就是这种人!”
德玛闻言激动起来,她使劲挣扎着,一边挣扎一边大叫:“混蛋,混蛋,任何人都可以这样说我,唯独你不能这么说我!”
“哦?”萧震雷皱眉道:“为什么?为什么别人可以这样说你,而我就不行呢?”
“因为,因为”德玛突然撒泼,大吼大叫:“因为我爱上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了”。
萧震雷感觉自己要醉了,这个世界到底肿么了?一个三番五次刺杀你的女人突然跟你说爱上你了,这他吗的是神马节奏?真是荒谬!
萧震雷甩了甩脑袋,又捏了捏自己的脸,看着德玛道:“我今晚没喝酒!”
德玛一愣,随即道:“你还没醉!”
萧震雷苦笑道:“你们西方女人还真不怕丑,什么话随口就可以说出来,脸都不带红一下的,不过我要提醒你,德玛小姐,以现在这里的环境,你说的那句话好像有点大煞风景了,你认为我应该感动的痛哭流涕,然后立马把你放了,最后跟你谈情说爱吗?”
德玛听了萧震雷的这番话,突然气得浑身颤抖起来,抬起戴着镣铐的手指着他道:“你,你怎么是这种男人?难道你一点都感觉不到我的心吗?”
萧震雷耸耸肩道:“好吧,德玛小姐,我有一件事情不明白,你能告诉我吧?你一直在谋划刺杀我,而且也实施了好几次,那你是怎么爱上我的?我们之间好像没有产生爱的时间和氛围,不是吗?”
德玛气急败坏,情绪失控道:“该死的,我他吗的怎么知道,我怎么知道我为什么会犯贱到爱上你这个该死的混蛋!他吗的操蛋爱情!”
“装,装,你继续装!”萧震雷完全不相信这个什么可笑的爱情,他心道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事情,真不知道这女人脑子里到底怎么想的,竟然想到用这种下作的办法想要逃脱吗?
“混蛋,你以为我这是装的吗?你怎么是这样的男人?你怎么这么不懂爱?”
萧震雷愣了愣,脱口而出:“吗的,老子不是法海!”
这句话把德玛也搞懵了,“关法海什么事?”
“呃!”萧震雷发现自己差点漏了馅,摆摆手道:“好,我不跟你说这些没用的,既然你说你爱我,那你为什么三番五次的刺杀我?”
德玛沉默了几秒后道:“因为有人让我杀你!”
萧震雷闻言破口大骂:“你他吗傻啊,到底是你傻还是你把我当傻子?别人要你杀你的爱人,你就来杀,你说敢说你不是傻子吗?还是你认为我会相信你胡说八道?”
德玛闻言怒目而视:“你吗的,你当我愿意啊,有时候不是你不愿意就可以不做的,杀你是上面的命令,这是我的任务,我必须完成任务!即便是死,我也必须杀死你,这就是我现在存在的理由!”
德玛的这番话透漏了很多信息,第一,德玛并不是自己要杀他,而是有人指使的,第二,德玛在一个极为隐秘的机构,第三,德玛的身份只是相当于一个杀手或者死士!第四,德玛所在组织的高层对他下了必杀令!
虽然得知了这些信息,但是这还不够,这还不足以得知德玛到底属于什么组织,萧震雷决定打破砂锅问到底,在德玛说完之后,他的大脑经过高速分析得出了以上结论,时间极为短暂,他又立即追问:“你撒谎,有谁可以命令你?你认为我会相信你的话吗?好吧,你编故事,继续编,还什么狗屁上面命令你杀我,你真以为我那么好糊弄吗?”
德玛被气糊涂了,失去了冷静,脱口而出:“我说的是真的,是巴内斯这个混蛋要杀你,我是他的人,我不可能违背他的意愿,否则他就会杀我的家人,你到底要怎么才能相信我!”
终于得到了有用的消息,萧震雷眼中神光闪闪,“巴内斯是谁?你们是什么组织?”
“你,你在套我的话!”德玛终于反应过来,大怒:“你这个该死,狡猾的混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