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硕往日还是个农夫时,曾在赵家庄的铁匠铺上,数次修理过他的锄头粪叉,那铁匠铺只得火炉、风箱、铁砧、水槽各一,外带一个打铁师父和一把大锤。
就东海分会的炼器作坊而言,本质上也可视为一个铁匠铺,但很明显,当然不会如赵家庄的那般简单:
那作坊不大,满地铺着大块石质方砖,色泽呈现出水洗般的青色,看来远没有世俗铁匠铺那般的杂乱肮脏,而作坊正中的那块方砖,却闪烁着清晰的金属光泽;
在那块金属方砖正中,却又开着一个圆形的孔洞,那孔洞之中满是赤红色的熔岩,在剧烈的沸腾之间,不时喷出金红色又或青蓝色的火焰;
这作坊之中满室的热浪,便来源于那孔洞中的熔岩和火焰,而在那孔洞之旁,还放置着一个一人半高的巨大熔炉,彰显着厚重的金属色泽。
这便是这作坊中的景象,除了角落里还整齐的堆放着一些材料外,没有烧炭的火炉,没有拉扯的风箱,没有敲击的铁砧,没有挥舞的大锤,更没有胸毛外露、头裹毛巾的打铁师父。
而赵硕进入这炼器作坊后,在感受到迎面热浪的同时,自然也将这些景象看得清楚,却是不由心头略微有些感触道:
“这间作坊虽然精致,却远不如当初戾宗的炼器场所宏伟,但现在也无哪个门派,能有当初戾宗那般强大的势力,想要重现那种辉煌,也是再无可能。”
正如赵硕所想,当初戾宗的炼器场所、也便是他得了无数灵性元兵的火焰谷,以一座活火山为火源,于露天中布置了无数巨大熔炉,看起来恢弘无比,只是他当时修为不足,无法深入到火山口附近,否则还有可能弄到灵性元器甚或灵性元神之宝。
不过,正因为见识过戾宗的炼器场所,赵硕也知晓眼前基本该如何操作,却是伸出手来缓缓一指,大蛇元神幻象便从体内一窜而出,将面前那一人半高的硕大熔炉,轻轻卷放到了那熔岩沸腾的孔洞上。
熔炉落到熔岩上,发出嗤的一声轻响,便可看到那赤红色的熔岩,还有那些或金红或青蓝的火焰,开始欢快的燎着熔炉底部,将整个熔炉面上,渐渐镀上了一层润泽的光亮。
而赵硕却是任得熔炉继续加热,面色平静的盘膝坐在地上,从殇使令符之中,取出了一根短刺和一根短棍,也便是那人皇笔仿品的两截残件。
与此同时,赵硕脑后业果金轮缓缓转动间,那变为正常砚台大小的天地砚,也是从其中飞了出来,载沉载浮悬在了他的头顶。
“哎……”
赵硕脑海中响起一声叹息,带着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这自然是霸下灵性传递过来的念头,显然是见得两截人皇笔仿品残件后,心头感触不已。
不过赵硕当初得到那短刺时,其中灵性早已消散,故而他同那人皇笔仿品、倒没任何交情可言,听得霸下灵性的那声叹息,也是没什么感觉,只是打量着手中短刺和短棍:
相同的蜡烛粗细,一样的黝黑色泽,无差的金属光亮,契合的古怪花纹,任谁都能看出它们本出同源,那共同具有的平滑断面,明显便是曾经相连之处。
而看着那共同具有的、全无二致的平滑断面,赵硕却是下意识的将短刺和短棍分持双手,调整好了方向之后,便开始将两处断面缓缓靠拢相合。
显然,赵硕是想从形式上而言,使这人皇笔仿品看起来如完整一般,以便思考该如何将其真个儿恢复。
然而便在赵硕做出这举动的同时,脑海中却又是响起霸下灵性的声音,似乎还带着极为紧迫之感:
“小子,且慢!你这样是不可能的……”
赵硕听得霸下灵性喝止,不由微微一讶,却是传递念头笑道:
“老乌龟,你这老搭档已断了无数年月,若是灵性还在,定极力盼望早日恢复的一天,难道你不想让它看起来、显得更为完整些么?”
而在传递念头的同时,赵硕手上却是不停,话音落下的同时,便将那两个平滑如镜的断面,轻轻合拢在了一起。
然而,赵硕刚刚将那两个断面合在一起,还未看清人皇笔仿品的完全形态,却是感觉手中突然一震,一股霸道无比的狂猛力道,从那人皇笔仿品上径直爆发了出来!
准确来说,那股霸道之中、似乎还带着威严之感的绝强力道,乃是从那两个断面相接处爆发出来,仿佛还带着愤怒之感一般,坚决不许人皇笔仿品恢复原状,哪怕只是看起来恢复也是不行。
而在这股强大而怪异的力道作用下,赵硕尽管于第一时间,便在双手凝出了蛇头蛇尾幻象,但仍无法将那短刺和短棍握在手中,被震得幻象爆碎、双手虎口流血,而那短刺和短棍也是尽数脱手,眼看便要撞破作坊的墙壁飞了出去!
若是那短刺和短棍真撞破墙壁飞出作坊,势必惊动到外间羊黎和四大神僧等人,从而带来许多变故。
好在这时,赵硕头顶悬浮着的天地砚,却是直接化作了一道长虹,闪电般从他头顶飞出后,竟将向着相反方向飞出的短刺和短棍、尽数拦了下来。
而做完这般拦截之举,天地砚却又飞回了赵硕头顶,霸下灵性的念头也是再次传递道:
“小子,刚才那般举动,以后不可再试,须知吾这老伙计被一剑斩断、灵性也被斩灭之后,那一剑的破坏之力,仍没有消耗殆尽,而在其完全消散之前,吾这老伙计完全没有恢复原状的可能……”
赵硕正为刚才的异变满心震惊,闻听霸下灵性此言,不由更是色变道:
“你这老伙计从被斩断之日起,到现在已不知过了多久,哪怕是千载万载都难以言述,但那一剑的破坏之力,竟然还能残留至今,到底是该有多么强大!”
霸下灵性听得赵硕此言,却是沉默了片刻之后,念头中方才带着几分心悸感觉道:
“吾也不知该如何形容那一剑的强大,吾只知晓,若非吾关键时刻放弃了镇压,那一剑在斩断吾那老伙计后,还能余势不止的将吾斩成两半!”
霸下灵性此言,显然便是它之前曾略提及过的、委曲求全方才得以幸免一事,而赵硕听后,心头的震惊已根本无法形容,要知道,一剑斩破两件神皇之宝,究竟该是多么强大的力量!
不过赵硕心志极为坚毅,在震惊片刻之后,便也是回过神来,却是想起一事,传递念头询问道:
“老乌龟,你能感应到你这老伙计身上,还有着那一剑力量的残存,为何俺却对其没有一星半点的察觉,甚至以前运用其部分威能之时,也没有半点异样?”
霸下灵性往日在赵硕面前老气横秋,此刻见到那两截人皇笔仿品残件后,却是再没闹半分别扭,只是又一次沉默了片刻,方才传递念头说明道:
“准确说来,那种力量应该说成是一种道理或法则,专门破坏神皇之宝和其中灵性的道理和法则,故而吾能感应得到,你却没有半分察觉。”
霸下灵性说出的消息,每一条都让赵硕震惊无比,此刻听得这道理法则一说,在更感震撼的同时,却是止不住心头一动,暗道一声:
“天道便是由各种道理和法则构成,一剑竟能斩出道理和法则,这种力量……莫非便是那一位高高在上的存在?”
想及此处,赵硕不由看向掉落在地的短刺和短棍,一条小蛇幻象从他身上蜿蜒爬出,将那两截人皇笔仿品残件分别缠紧后,重新卷回到了他的手中。
此刻赵硕虽说已通过收缩手上肌肉,使双手虎口不再流血,但那无时不刻的刺痛感,也在不断提醒着他,不可将短刺和短棍的断口再行对接。
因此,赵硕将那两截神皇之宝残件、重新拿在手中之后,只是再次细细的打量,并未有其它过多的举动。
而此番打量之下,赵硕因为心态有了变化,当再看到那两个平滑断面时,自然也有了更多的感触,却是颇有举棋不定之感:
“一剑斩下,道理和法则随心而生,上天下地,应该唯有一人而已,而这人皇笔仿品既然可能是被他斩断,那俺想将其恢复,便有同他对着干之意,那么,俺是否还该继续尝试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