牵着猛虎回到二院,一路上引得仆役丫鬟们纷纷惊叫。
见这大虫也不伤人,老老实实地跟在韩桢身后,他们不由凑在一起围观,口中啧啧称奇。
大虫尸体倒是见过一两次,但活生生的大虫,且还是如此近距离观察,还是头一回儿。
将铁链的一头拴在院落里的大树上,又端来一碗水后,韩桢回到大厅吃起了早饭。
果然,猛虎先是嗅了嗅,这才开始舔舐起碗中的水。
待到喝完水,便趴在树上,清理起自己的毛发,时不时探头看几眼不远处的丫鬟仆役,没有丝毫惧色。
在它的认知里,人与山中的野鹿野猪没什么区别,都是食物。
当然,韩桢除外。
不多时,麻彦民几人陆陆续续也来到大厅。
三两口吞下一个韭菜鸡子馅儿的馒头,韩桢端起小米粥喝了一口,再来一筷子韩张氏亲手腌制的荠菜。
就两个字,舒坦。
吃完饭,韩桢起身道:“我走了!”
麻舒窈乖巧道:“夫君且去忙正事罢,奴家有嫂嫂陪哩。”
“四娘,走罢。”
招呼一声,韩桢解开铁链,牵着猛虎出了门。
在铁笼打造好之前,他可不敢把猛虎扔在家中。
府邸外,车夫早已将牛车准备好。
袁工匠得了吩咐,早已等候在府邸门前。
此刻神色恭敬的站在牛车旁,见到韩桢,立刻躬身道:“见过县长!”
韩桢点了点头,吩咐道:“上车罢。”
江四娘坐上牛车后,见韩桢不动,问道:“阿郎怎地不上来?”
韩桢指了指身旁的猛虎,解释道:“带着它不方便。”
江四娘说道:“阿郎不必担心俺,既是阿郎的宠物,俺便不怕。”
闻言,韩桢不由笑道:“你是不怕,但他们怕啊!”
只见那车夫吓得瑟瑟发抖,老牛更是原地踏步,似乎想要尽快逃离。
说罢,韩桢吩咐道:“出发,去军营!”
得了命令,车夫赶忙挥动鞭子,驾驶牛车逃也似的朝着城外方向行去。
他则牵着猛虎,不紧不慢地跟在牛车后面。
一刻钟后,韩桢等人赶到军营。
军营没有任何变化,校场上传来一阵阵震耳欲聋的金鼓之声,以及一连串密集的脚步声。
作为指挥军队的金鼓,要求便是声音足够大,足够响,且具备极强的穿透力。
要知道,战场上的声音十分杂乱,加上将士拼杀之时,往往热血上头,若是金鼓声不够大,士兵根本就听不到。
这对制造工艺有很高的要求,寻常匠人根本不会制作。
韩桢没有打扰魏大操练士兵,在袁工匠的带领下,一路来到建在山中深处的火药工坊。
一进入林中,猛虎顿时来了精神,仰天咆哮一声。
虎啸声在林中回荡,吓得走兽飞禽四散奔逃。
“老实点!”
韩桢一巴掌拍在它脑门上。
挨了一巴掌,猛虎立刻老实了,摇晃着大脑袋,默默跟在韩桢身后。
见状,袁工匠稀奇道:“县长好手段,竟能将凶恶的大虫调教至此。”
韩桢微微一笑,并未说什么。
没有什么是一顿毒打解决不了的,如果有,那就两顿!
沿着开辟出来的碎石小路,三人一虎走了一柱香时间,来到半山腰处。
放眼望去,只见三座工坊矗立在眼前。
每一座工坊,都被三米高的厚实围墙围住,如同三座堡垒一般。
到时候,只需安排几名士兵,日夜交替,镇守出口就行。
袁工匠讲解道:“县长,按照你的吩咐,三处工坊分开建造,每个工坊之间相隔百米远,铺设道路。外面的围墙乃是用三合土层层夯实,再垒砌大理石,便是投石车也砸不动。”
“不错!”
韩桢拍了拍他的肩膀,面露满意之色。
工坊选址很不错,保证了隐蔽性。
互相之间也保持着安全距离,哪怕某个工坊不幸发生火药爆炸等事故,也不会波及到其他两个工坊,从而杜绝了连锁反应。
观察了一阵,韩桢问道:“匠人们已经住进去了?”
袁工匠答道:“昨日便已入住了。”
“走,进去看看。”
韩桢招呼一声,率先迈步走向距离他们最近的一间工坊。
迈步走进大门,他环顾一圈院落。
院落很大,也很空旷,没有什么花草树木。
这也是韩桢特别交代的,如此一来便能一目了然,防止有人藏匿。
袁工匠继续介绍道:“县长,东南角的房屋是匠人们居住的地方,水井、厨房等一应俱全。”
巡视一遍院落,韩桢顺势将猛虎拴在井边,这才走进工坊之中。
这里是调配车间,需将三种材料,按照严格的比例进行调配,这份活计并不繁琐,但却需要严谨。
工坊中,三名匠人正百无聊赖的吹着牛。
原材料还未送来,他们自然也就无事可做。
“见过县长!”
见到韩桢,三人立刻起身问候。
韩桢笑问道:“还住得惯吗?”
闻言,一名匠人答道:“住得惯,比俺们家的房子都好。”
不光房子更好,伙食那更是没话说,不需他们动手,到点便有士兵送上来。
有鱼有肉,甚至晚饭时,每人还能领到一壶小酒。
三人凑在一块,吃肉喝酒,吹牛打屁,好不惬意。
酒,是韩桢特意供应的。
毕竟他们往后要一直住在这深山之中,永远不得离开,除开两名工友之外,没有旁人可以交流。晚上下了差,喝些小酒能舒缓心中苦闷的情绪。
但韩桢也控制了量,没有无节制的供应酒,每人每天就三两,不必担心喝多了,从而影响第二日的工作。
如此优厚的待遇,让三名工匠全然忘了与世隔绝的坏处。
再说了,又不是真的与世隔绝。
县长可是向他们保证过,若是思念家人了,每月可以请人将家人接来聚上一次。
“住得惯就好。”
韩桢点了点头,叮嘱道:“往后有什么需求,尽可以向守门的士兵提,只要不触犯我设立的规矩,他们都会答应!”
“俺们省的。”
三名工匠齐齐应道。
韩桢转过头,吩咐道:“你等先出去。”
知道他有重要的事情交代,袁工匠与江四娘二话不说,转身走出工坊,同时将工坊大门关上。
韩桢从怀中掏出一张递过去,同时说道:“这张纸上便是调配的比例,给伱等一刻钟的时间记下!”闻言,工匠们立刻接过纸张,凑在一起查看。
见韩桢如此郑重,他们不敢怠慢,用心记下纸张上的比例。
一刻钟后,一名工匠将纸张递还回去:“县长,俺们记下了!”
韩桢问道:“确定记下了?”
“记下了!”
三人神色严肃的点点头。
韩桢取下挂在腰间的火折子,将纸张点燃,随后正色道:“往后你等的差事,便是将送来的三样材料,按照这个比例调配。记住,比例一定不能出差错,可明白?”
“明白!”
三人齐齐大喊。
韩桢给他们喂了一颗定心丸:“你等放心,我许下的承诺,就一定会兑现,家中妻儿老小自有我照顾。”
其中一名工匠赶忙说道:“俺们自然相信县长。”
自打昨日住进来后,一切待遇都如韩桢先前所言一模一样,所以他们此刻对韩桢的话深信不疑。
“用心办差,往后未必没有出去的机会。”
给他们画了一张饼后,韩桢转身拉开房门。
以后的事情谁说的准呢?
接着,韩桢又巡视了另外两个车间,分别交代了具体差事。
最后,他朝着江四娘吩咐道:“四娘,你的差事便是记账。每天送来多少原材料,三个车间的产出,全部都要详细的记下,并且进行对账。”
“比如原材料送来一千斤,调配车间,就一定也是产出一千斤,明白吗?”
闻言,江四娘微微皱眉道:“阿郎,没有损耗吗?”
“即便有损耗,也需查验称重,确认无误后,方可入账。”
韩桢微微顿了顿,神色严肃道:“一旦某一天,发现账目对不上,立刻寻魏大领兵控制整个火药作坊以及军营,同时遣人去益都通知我!”
见他说的如此郑重,江四娘心知事关重大,于是用力点了点头:“俺晓得了!”
韩桢叮嘱道:“往后下了差,自有青州军将士护送你回去,千万莫要独自一人回县城。”
江四娘这个账房,一定要保护好。
至于负责给这些匠人送饭,以及镇守工坊大门的士兵,韩桢会吩咐魏大一日一换。
如今留守在军营的青州军还有两千,一日一换,足以轮换两三个月。
交代完事宜,韩桢这才转头看向袁工匠,语气满意道:“此事你干得不错,过几日随我去益都罢!”
“这……多谢县长!”
袁工匠心头狂喜,赶忙拱手道谢。
这一次虽没有钱财奖励,可让自己去益都意味着什么,不言而喻。
在韩桢看来,袁工匠这个人确实有才能,连续两次交代的差事,都办的非常漂亮。
继续留在临淄县,着实有些浪费了。
回到调配车间的时候,三名工匠正满脸惊奇的围观猛虎。
猛虎却根本不理会他们,自顾自地以一个惬意的姿势趴在地上,舔舐着毛发。
猫科动物都很爱干净,一有空闲便会清理身体。
不过老虎这种动物,不管怎么清理,身上始终都会有一股腥臭味。
古籍形容老虎时,往往都会用到一个词,腥风阵阵!
尤其是血盆大口一张,可谓是恶臭熏天。
韩桢一边解开铁链,一边在心头思索着,得找个合适的时间,好好给它洗洗了。
否则在一起待久了,说不定他身上都会沾染一股浓郁的腥臭味。
牵着猛虎,韩桢与袁工匠下了山。
回到军营中,他吩咐道:“我还有些事,你且回去收拾收拾,过几日与我去益都。”
袁工匠犹豫了一下,问道:“县长,小的可否带上家眷?”
韩桢答道:“自然可以!”
“小的这就回去收拾。”
袁工匠喜滋滋地去了。
打发走袁工匠,韩桢走进白虎堂,唤人寻来魏大。
“见过县长!”
魏大面色红润,声若洪钟,显然伤势已经彻底痊愈了。
如今又重回军中,担任副都统一职,可谓是意气风发。
寒暄了几句后,韩桢正色道:“位于山中的火药工坊,乃是我等往后争霸天下的资本,重中之重。所以,我不在的日子里,你要格外上心。送饭与镇守的士兵,一日一换,若有玩忽职守者,一律重罚。”
“末将遵命!”
魏大神色肃然,抱拳应道。
拍了拍他的肩膀,韩桢语重心长道:“接下来的重心,我会放在益都,临淄县这边就交予你,莫要让我失望!”
这份信任,让魏大心中无比感动,声音哽咽道:“末将定当竭尽全力,万死不辞!”
他这个人,极重道义情谊,甚至于有些迂腐了。
若是聂东等西军叛了韩桢,以魏大的性格,绝对会先杀了聂东等人,然后再自杀。
这种人你可以骂他迂腐,不懂得变通,死脑筋。
但不可否认的是,一旦得到他的认可,便能将后背放心的交予他。
所以将大本营托付给他,韩桢很是放心。
又交代了一番事宜,韩桢吩咐道:“安排三百将士,再安排百来辆牛车,我稍后有用。”
“得令!”
魏大转身出了白虎堂。
不多时,三百士兵与牛车全部整装待发,韩桢也不废话,大手一挥,牵着猛虎率先出了军营。
士兵们赶着牛车,紧随其后。
一路来到昨日下午的那个山谷,韩桢指着坟丘后方,说了一个字。
“挖!”
哗啦!
三百青州军将士,二话不说,扛起锄头便开始挖。
猛虎很是兴奋,因为回到家了。
只见它躁动不安,不断的上蹿下跳。
直到挨了韩桢两巴掌后,这才重新安静下来,耷拉着脑袋。
很快,就听人群中传来一声高喊。
“统制,挖到封石了!”
闻言,韩桢心中一凛,将手中铁链拴在一颗松树上,随后快步走了过去。
三百多人,只片刻功夫,便挖出一个近两米深,数十米大的土坑。
只见靠近坟丘的土坑中,显露出一块灰色的石头。
石头上明显有人为凿刻的痕迹,剩下的都被埋藏在泥土下。
韩桢吩咐道:“清理泥土!”
随着泥土被清理干净,一块三米长,两米宽的封石出现在视野中。
这次韩桢没有指派人,亲自握着铁锤,狠狠砸在封石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