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诈降?”当孟士元提出诈降取关之计后,解诚和张柔都不置可否,仅是用怀疑的目光盯着孟士元,心说你该不会是假诈降真投降吧?孟士元看出解诚和张柔等人对他的怀疑,一张白皙脸立即涨得通红,愤怒道:“解将军,张将军,难道你们怀疑末将假诈降真投降吗?末将的妻子女儿都还留在大都,如果末将真向宋人投降,你们大可以将末将妻女凌迟,这下你们总可以相信了吧?”
解诚和张柔等人还是不说话,这几天向宋军投降的汉军将领里,不知有多少人的妻儿老小被留在北方,可他们还不是毫不客气的选择了投降,孟士元拿妻子女儿做保,解诚和张柔自然不肯再信。两个上级的态度让孟士元更加愤怒,呛啷一声拔出腰刀,举起左手一刀斩去尾指与无名指,大声道:“末将对王爷的忠心天地可表,日夜可鉴,若有半点虚假,如同此指!”
“孟将军,是我们错怪你了。”看到孟士元那两根血淋淋的断指与坚毅的表情,张柔和解诚不觉大感羞愧——他们可做不到把自己的手指头砍下来。不过张柔还有一个疑问,“孟将军,你的计策虽然可行,但此时距离天色尚早,必须要等到天黑布置埋伏方可实行,期间若是贾似道老贼亲率宋军主力追来,向我军发起进攻。那我军如何挡之?”
“这个……。”孟士元有些迟疑了,刚才他可没考虑到这点。不过孟士元确实极有计谋,稍一盘算后就又是计上心来,抱拳道:“二位将军,这个好办,请让末将先向贾似道诈降,末将假说愿在我军之中发起哗变,刺杀二位将军,约定今夜子时与贾似道内外策应,为我军争取喘息准备时间。除夕佳期将至。贾似道为了尽早结束战斗让士兵过节必然动心,加之我军已有不少叛徒投降,末将投降合乎情理,贾似道定会相信末将。末将再借口回营准备返回我军,在子时之前率军向李庭芝诈降。诈开关门行事。”
“今日贾似道军骑兵与李庭芝军同时向我军展开攻击,证明二者之间已通过信鸽取得联系。”孟士元信心十足的说道:“末将向贾似道诈降之后,贾老贼肯定会将此事通知李庭芝,届时末将再借口计划泄露提前向李庭芝诈降,李庭芝更会相信末将,我军更容易得手。”
孟士元的计划颇为可行。解诚和张柔心中不免有些动心,经过一番交头接耳地密谈之后,蒙古军正副指挥解诚和张柔终于同意了孟士元的计划,两人又流着眼泪拉着孟士元的伤手哽咽道:“孟将军,形势危急,我们也拿不出什么东西奖赏你,但你只要能为我军争取到时间并诈开关门,让我军顺利脱逃。那回到大都之后,我们一定向王爷重重举荐于你,那怕把我们的爵位封地转赠于你都行。”
“二位将军言重了,孟士元只为我军主力顺利撤回信阳,不图封赏。”孟士元向解诚和张柔一拱手,又骑上张弘范亲自为他牵来的战马,在马上又拱手道:“二位将军,末将去也。”
穿过冰雪覆盖的原野,孟士元策马转入山丘树林。抄偏僻小道向南行进,又行了二十余里,道路两旁忽然窜出四骑,却都是穿着宋军军衣的宋军斥候。其中四个斥候都举箭瞄准孟士元,其中一个斥候喝道:“来者何人?放下武器,否则格杀勿论!”
“不要放箭。”孟士元将武器抛下,高举双手叫道:“我乃蒙古汉军下万户孟士元。特来向大宋贾丞相投诚。有机密要事禀报,请几位速带我去面见贾丞相。”
“下万户?”那四个宋军斥候大吃一惊。只管着三千军队的下万户虽然比不了上万户与万户,但自开战以来,还是第一次这么高级的蒙古军官主动向宋军投降。那四个斥候不敢怠慢,忙取来绳索将孟士元捆绑,并通知暗哨留在原地继续哨探,这才押着孟士元赶寻找二十里外正在强行军途中的宋军主力队伍。
又过了小半个时辰,孟士元被顺利送至宋军主力队伍中,因为是强行军追击敌人地缘故,宋军之中如韩震、宋京、陈宜中等文官和赵夫妇都被留在后面,率领辎重队伍缓行;贾似道身边仅有高达、吕文德等武将和廖莹中一个掌管机要文字的幕僚。所以贾似道也没有搞升帐迎接那一套,而是直接在一块路旁平地上接见了,并假惺惺的亲自为孟士元松绑,又虚伪无比的笑道:“孟将军远来辛苦,行军匆忙,来不及设酒席为孟将军接风洗尘,还望孟将军千万不要在意。”
“孟士元不过一败军之将,丧家之犬,竟蒙贾丞相亲自松绑,孟士元粉身碎骨,实在难报丞相大恩之万一。”孟士元比贾老贼还要虚伪,竟然流着眼泪说道:“丞相,孟士元此来相投,只为恳请丞相救一救我们汉人,我们在蒙古军队里的汉人!解诚和张柔那两个老贼,竟然想用我们汉人地尸体搭成尸山攻城!望丞相念在汉人手足同胞的份上,救一救我那些汉人兄弟。”
“孟将军放心,本相之所以让步兵强行军追击蒙古鞑子,就是为了阻止解诚和张柔那两条丧心病狂的疯狗。”贾似道安慰道:“最多到天黑的时候,我军就可以抵达武阳关外围,有本相的大军在旁,张柔和解诚不敢做出那丧尽天良之举。”
“丞相,请恕末将顶一句嘴,解诚和张柔敢这么做!”孟士元哽咽道:“解诚和张柔两个老贼也知道丞相天军正在逼近。所以他们决定利用大宋天军强行军之后疲倦不堪的机会,在今夜丑时向武阳关发动强攻,不惜一切代价杀上关头,为蒙古鞑子争取到逃跑道路。”
“真会抓机会啊。”贾似道捏着光秃秃地下巴冷笑,不携带过多辎重地话,宋军步兵的正常行军速度是一天六十里,强行军能达到一天九十里左右,但强行军一天下来确实会疲惫不堪。所以贾似道对孟士元的话颇为相信,点头说道:“多谢孟将军传信,本相这就飞鸽传书李庭芝。让他做好准备。”
“丞相,末将还有一事。”孟士元抱拳说道:“末将有一计,可使丞相在今夜大破蒙古鞑子,取到张柔、解诚人头,在除夕之前结束战事。”
“孟将军有何妙计?快快请说。”贾似道大喜。赶紧向孟士元询问——如果能在除夕之前结束战事,消灭骑兵力量尚存的蒙古军队,让宋军士兵过一个安稳平和的除夕夜,那对贾老贼提高在军队中的威望可有大大的帮助。见贾老贼如此急迫,孟士元心中也是暗喜,恭声说道:“孟士元此次前来相投。是假借巡逻之名离开队伍,解诚张柔并不知情,罪将可以再返蒙古军队,在今夜子时之时率领军队发起哗变,将解诚与张柔两个老贼诱至末将军中,为丞相将二贼除之。再与丞相里应外合夹击蒙古鞑子,定可大破鞑子军队。”
“会不会是诈降?”贾老贼其实比忽必烈还要多疑,听到孟士元地话后第一个反应就是怀疑是否诈降。不过贾老贼也和忽必烈一样能装。心里怀疑,表面上却点头说道:“孟将军此计甚妙,至于是否可行,容本相稍做考虑再做决定。郭靖,快给孟将军安排酒肉,顺便带孟将军下去暂时休息。”孟士元再三拜谢,随郭靖离去。他的前脚刚走,贾老贼就向旁边的高达、吕文德和廖莹中三人问道:“刚才孟士元地话你们也听到了,这事你们怎么看?这个孟士元会不会是诈降?”
“我们的贾丞相人品真不怎么样。怎么动不动就怀疑别人诈降?”高达、吕文德和廖莹中三人心里嘀咕。高达摇头说道:“丞相,依末将看来,孟士元诈降的可能性极小——举凡诈降,必有所图,孟士元自告奋勇在鞑子军中哗变,与我军里应外合共破鞑子,他若欺骗丞相。必然不会正在哗变。我军可以轻易探知真假。就算无法辨别,也可在外围坐视其变。他若真是依计而行,我军接应即可;他若是假,我军也可以从容防御反击,不用冒险。”
“末将也觉得可以答应孟士元。”吕文德也站到了高达一边,微笑道:“以蒙古鞑子目前的处境,能否在我军总攻开始后守住一天对是问题,还有什么力量和士气来伏击我军?退一万步讲,我军就算中计失利,鞑子也只是伤及我军皮毛,无法脱出包围,仍然对无粮无援更无险可守的鞑子形成压倒性优势,仍然可以从容歼灭鞑子。但这个计划一旦成功,我军就可以提早结束战事,于国于军,都有莫大好处。”
“孟士元和蒙古鞑子都已经被我军包围,他再用诈降计欺骗恩相,就算能够得逞,他就不怕恩相重整旗鼓把他碎尸万段吗?”廖莹中是个贪生怕死之徒,自然是从贪生怕死地角度分析。而贾似道反复思量,也想不出孟士元为什么要用诈降计,只觉得这是一个一本万利地大好机会,纵然失败也损失轻微,不会构成致命失误。所以考虑再三后,贾老贼点头道:“也好,本相就相信孟士元一次——不过也得做好预防万一的准备,廖莹中,你赶快飞鸽传书李庭芝,告诉孟士元的这个计划,让李庭芝今天晚上加强戒备,如果我军中计遇到埋伏,他得赶快分兵袭击鞑子,给我军减轻压力。”廖莹中答应,迅速依令而行。
不一刻,廖莹中将信鸽放出,贾似道这才让郭靖把孟士元又带到面前,先是答应了孟士元的计划,又拉着孟士元的手说了许多亲热话和给出了许多封官赏赐地空头许诺——总之那么一句话吧,只要孟士元能帮助宋军一举歼灭蒙古军残余军队,那贾老贼简直可以把丞相的位置让给他坐。而孟士元自然是对贾老贼感激涕零,并拍着胸脯保证一定把解老贼和张老贼地人头献给贾老贼当夜壶,末了又说道:“丞相,天色不早了,为了不让解诚张柔起疑,末将得立即告辞。”
“甚好,有劳孟将军——但不管能不能拿到解诚张柔地人头,孟将军都请一定要保重。”贾老贼最好说了一句假惺惺的话,又亲自扶孟士元上马——也许是老天爷不开眼,也许是贾老贼地运气,在孟士元上马扬鞭准备离去时,贾老贼又佯做关心的客套了一句,“对了,请问孟将军在大都都有那些亲眷?本相可以飞鸽传书,密令身在大都的大宋细作,将他们营救出来,免得孟将军反正之事祸及他们?”
“回丞相,末将在大都仅有一妻一女。”为了不让贾老贼起疑,孟士元老实答道:“末将之妻姓张名音,小女孟丽君,丞相若能将末将妻女救出,那末将全家一定叩谢丞相恩德。”
“孟将军不必客气,本相尽力为之。”贾老贼嘴上客气,心里却在琢磨,“孟丽君,这名字怎么有些熟悉?”
“既如此,那末将告辞了。”孟士元又给贾老贼行了一个礼,催马向北离去。看着他地背影,贾老贼若有所思,“孟丽君?好象是一个很有名的女人……对了,她就是那个女扮男装化名考中状元的小美人……等等,孟丽君的父亲是因为在战场上给蒙古鞑子卖命,仗打输了被奸臣诬陷,所以孟丽君才化名……化名什么来着,考上状元给她的父亲洗刷冤屈——这样一对铁杆汉奸父女,怎么可能这么容易就投降?还里应外合帮本相杀他们的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