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六天时间的艰难跋涉,贾老贼亲自率领的宋军主力终于抵达白龙江畔,并在白龙江南岸、也就是毁于战火的昭化城旧址上扎下大营。从剑阁到利州快马轻骑一天一夜就能抵达,宋军主力却走了六天时间,行动如此之慢,除了携带有大量的军需粮草和大雪封山山路难行等等不利因素外,还有两个重大原因,一个原因暂时不说,另一个重要原因则是贾老贼和子聪给刘太平布下的骄兵陷阱,故意入杨亮节和吕师夔连吃败仗,使刘太平骄兵轻敌,以便诱其出战——从目前的情况来看,贾老贼和子聪的毒计基本上已经成功了一半。万事具备只欠东风,剩下的,就只有接下来的白龙江决战了。
“快,快把木栅支起来!”“还有挖陷马沟的,动作也快点,要是鞑子骑兵来了就来不及了。”“哨楼,哨楼上面安排双倍人手,盯好周围。”“鹿角,鹿角他娘的给老子削尖点,埋稳了!快点,没吃饭是不是?”
扎营的时候,宋军大营的地盘上一片忙乱,类似的叫喊声此起彼伏,无数的宋军士兵也忙得热火朝天,脚不沾地——当然了,这都只是假象,就在大营的正中央,外人难以看到的地方,张世杰、杨晨焕、伍隆起和凌震四将,各自率领着一支宋军精锐部队蓄势待发,随时做好应对阿里不哥军突袭的准备——乘敌人扎营未稳之际突施偷袭,这可是兵家常见战术。但出乎贾老贼和子聪这对狼狈为奸的搭档预料,忙碌了两个多时辰后,宋军的大营工事已经基本完成,阿里不哥军却连影子都看不到一个。
“咦?我军立足未稳,刘太平竟然没抓住机会突袭?这可不象是他的作风。”曾经与刘太平有过不少接触的子聪大为惊讶,对刘太平这次的稳重表现大为不解,几乎怀疑自己以前看错了刘太平的性格。贾老贼则不动声色,只是向旁边负责哨探的高鸣问道:“盯紧利州城没有?鞑子有没有可能把军队提前布置在城外,绕道偷袭我们?”
“回禀太师,我军暗哨四天前就已经盯紧了利州城,并没有发现鞑子在城外布置伏兵。”高鸣沉声回答,又补充一句,“末将敢用项上人头担保,如果鞑子在城外布置伏兵,绝对逃不过我军斥候暗探的眼睛。”
“那就好,本官相信你。”贾老贼.点点头,又吩咐道:“再派些机灵点的斥候出去,方圆五十里之内给本官盯紧了。”高鸣领命而去,贾老贼这才皱着眉头向子聪问道:“子聪大师,你认为我们的计策会不会被鞑子识破?如果真是那样,那我们可就亏大了,先前白死亡了那么多士兵不说,这些天精心布置的埋伏,更是白白浪费了。”
“应该不会,否则刘太平昨天就不.会亲自出马和吕师夔交战了。”子聪摇头,又转转三角眼,迟疑着说道:“难道刘太平有了些长进,打算在今天晚上来劫营?”夜间劫营确实比白天强攻更能获得战果,也更容易以少破多,所以贾老贼稍微一盘算后便吩咐道:“好吧,今天晚上做好准备,看他刘太平来不来。”
……
贾老贼和子聪在白龙江畔对.刘太平的忽然稳重大惑不解,忧心忡忡,却不知道利州城里的张札古带、奥屯世英、耶律重机和纪袤等川北万户同样也对此大惑不解。早在宋军刚刚抵达白龙江畔的时候,这些忽必烈余党就纷纷涌到利州城议事大厅,要求刘太平立即率军迎战,谁知到得议事厅一看,刘太平却不见踪影,仅有笑容满面的刘整和刘垓坐在厅中,刘整还向众人笑道:“诸位将军是来找大将军的吧?真是不好意思,大将军昨夜酒醉未醒,要你们在这里等候于他。”
川北诸万户回头看看厅外天空,发现冬天的太阳.已经爬到了四竿多高,不由个个面面相窥。张札古带大声说道:“宋蛮子都打到白龙江边上了,大将军还在睡觉?是你刘将军故意压下消息,不去通报大将军吧?”刘整微笑答道:“张札将军误会了,刘整就是有天大的胆子,也不敢隐瞒军情不报——确实是大将军沉睡未醒,所以叫各位将军稍加等待。”
川北四万户个个拉长了脸,稍微商量了片刻后,张.札古带又大声说道:“好吧,既然大将军沉睡未醒,那我等也不去打扰于他。军情如火,我等自行去组织军队迎战。”说罢,川北四万户转头就走,刘整赶紧提高声音叫道:“慢着!大将军还有一条军令,任何人不得私自出城迎战,只得坚守城池侯命,违令者,以军法治罪!”
“什么?不许我们出战?”川北四万户勃然大怒,一起.向刘整吼道:“宋蛮子远来疲惫,立足未稳,正是我军的破敌良机,为什么不准我们出战?”“宋蛮子的军队人多势众,要是让他们的营寨扎稳,工事修筑完善,我们再想破敌,岂不是要付出更多代价?”“刘整蛮子,你到底是帮我们还是帮宋蛮子?”
不管川北四万.户指责咆哮还是漫骂,刘整就是微笑不语,仿佛很有涵养一般。倒是刘整的小儿子刘垓年少冲动,大声吼道:“少罗嗦,这是大将军的军令,你们要是不服气,尽管去找大将军。不过要是那个敢私自出城接战,小心军法无情!”
“小崽子,你在跟谁说话?”虽说同殿为臣,但川北四万户没有一个看得起刘整父子的——毕竟谁都不喜欢四姓家奴,所以川北四万户立即一起大怒咆哮,个别暴躁的干脆去挽袖子,准备代替刘整给刘垓一点家教。可就在这时候,后堂中忽然响起刘太平懒洋洋的声音,“吵什么?谁在外面吵闹?”说话间,刘太平挽着一名满面春色的美貌少妇从后堂缓缓走出,那美貌少妇向众人抛一个媚眼,娇声说道:“奴家唐笑,见过诸位将军。”
“熊夫人,你怎么在这里?!”张札古带、奥屯世英和耶律重机三人都惊叫起来。以前没有见过唐笑的纪袤则惊叫得更大声,“你不是天玉楼的头牌姑娘吗?咱们俩还睡过一晚上,怎么变成熊耳将军的夫人了?”唐笑的粉脸难得一红,忙解释道:“纪将军一定认错人了,什么天玉楼,奴家听都没听说过。”
“不可能。”纪袤本来还想说自己绝对不会认错。刘太平却打断他了,“纪将军一定是认错人了,熊夫人从成都得逃后,一直在民间颠沛流浪,直到昨天晚上才寻到利州,怎么可能是什么天玉楼的红牌?”
“那她怎么知道我姓纪?”纪袤更是糊涂。不过刘太平这次已经不再给他说话的机会,抢着大声说道:“你们都听好了,不许出城迎战确实是我的军令,你们不得违抗,都老实给我守好利州城。”川北四万户大惑不解,质问刘太平原因时,刘太平微笑答道:“昨天晚上,本大将军和熊夫人深入的探讨了一番军情,发现宋蛮子这几日的连战连败,很可能是贾似道老贼的故意诈败,目的是诱使我军放弃保护出城野战,所以本大将军决定不再出战,而是据险坚守,等待最佳战机。”
“宋蛮子故意诈败?”川北万户又拉长了脸,压根不相信自己们这些天的胜利是贾老贼故意相让。唐笑则妩媚笑道:“各位将军,你们没和贾似道老贼真正交过手,根本不知道那个老东西究竟有多么奸诈歹毒,从剑阁到利州快马只要一天时间,他贾似道老贼却走了六天,他在路上布置一百个陷阱都足够了,我军如果贸然出战,还不被他给坑死啊?”
“小美人儿,你说得太对了。”刘太平呵呵大笑,当众在唐笑高耸的胸脯上捏了一把。这会熊耳已经被刘元兴兄妹凌迟处死多时,唐笑也不用顾忌丈夫知道,只是娇嗔不依,并不再刻意掩饰她和其他男人的暧昧关系。那边的川北四万户傻了眼睛,心知唐笑必是在刘太平耳边吹了不少枕头风,这才说服刘太平改变主意。无奈之下,颇有智谋的奥屯世英建议道:“大将军,既然你担心贾似道老贼在路设下埋伏,那么在今天晚上,我军可以乘着宋蛮子立足为稳的机会连夜劫营,定可获胜。”
“对,今天晚上去劫营,一定可以大胜。”川北诸万户纷纷附和,支持奥屯世英的建议。刘太平本也有些动心,不曾想唐笑却贴了上来,用她丰满的胸脯磨擦着刘太平的胳膊,媚声说道:“大将军,贾似道老贼既然敢在白龙江畔的平原上扎营,那就证明他做好了一切准备,我们去劫营,只怕早在他的预料之中。”说到这,唐笑差不多是完全贴到了刘太平身上,在刘太平耳边媚声说道:“大将军,你可千万不要去冒险啊,否则奴家上那里去你这么强壮的将军?奴家一定会心疼死的。”
“知道了。”刘太平得意大笑,顺手在唐笑粉嫩的脸上捏一把,大声说道:“奥屯将军,贾似道老贼擅长用兵,我军深夜劫营,只怕反中他的诡计,还是继续坚守的好。”说罢,刘太平大手一挥,喝道:“你们都下去吧,本大将军和熊夫人还有重要军情商议。”
不管怎么说,川北四万户目前始终是阿里不哥的臣子,得服从阿里不哥亲自任命的四川大将军刘太平的命令,所以尽管个个心怀不满,川北四万户还是憋着一肚子气告辞。而刘整父子得意对视一眼,最后告辞离去。刘整父子前脚刚走,议事厅中就响起刘太平的yin笑声,“走走走,小美人儿,咱们快回房去,再用你的小嘴服侍我一次。”
“不嘛,大将军你真坏,昨天晚上弄得人家起不了床,白天还要来欺负奴家,人家可连早饭都没吃。”
“没吃早饭?没关系,我这不是正准备拿些大补的东西喂你?”
……
精心安排好埋伏苦等了一夜,耽搁了元宵佳节不说,士卒还在冬夜里被冻僵冻伤不少,蒙古军却始终没有出现一兵一卒,劳师而无功。惊讶之下,贾老贼和子聪不得不开始重新审视敌人,考虑是否应该改变战术直接攻城,为了更加了解敌人情况,贾老贼还亲自率领一支军队来到宝蜂山下巡视地形,想看看是否有破城机会。
远远的围着大汉奸汪德臣修建的利州城转了一圈,贾老贼的眉头不免皱得更紧,这里的地形实在太麻烦了。为了让利州成为蒙古军侵略四川的大本营,汪德臣把利州城修建在了宝峰山的山顶,西南面是嘉陵江,东北方尽是悬崖峭壁,无法攀登;西北方有一条小路可通山下,可道路狭窄,难以展开兵力;只有东南方向的上山道路比较开阔,是进出利州的主要通道,但宋军同样难以将攻城兵力展开,倒是守军居高临下,可以有效打击仰攻向上的敌人,总的来说是不只一般的易守难攻。——而且还有很关键的一点,宝峰山高达千米以上,宋军的掷弹筒和铁芯木壳炮都无法从山下打到山顶,只有纯铁重炮勉强可以从山下打到利州城墙,但这种重达万斤的重炮搬运困难,贾老贼这次只带来了区区两门,自然无法对青石结构的利州城墙造成重创。
“不好打,不好打。”贾老贼连连摇头,沉声说道:“如果刘太平的大军死守此城,我军即便有二十万,只怕也难打下这座城池。”子聪也赞同贾老贼的观点,点头说道:“不错,刘太平有将近六万的军队,又占据如此险要。如果抱定死守决心,城中军粮又不缺少,那我军只怕会被他耗死在这利州城下。”
“刘太平为什么不中计呢?”贾老贼低下头盘算,惋惜道:“如果刘太平率军出战,我军先在野战中吃掉他一部分兵力,再掉过头来攻打利州城,这样就有把握得多了。”
“太师,上面有动静。”贾老贼的亲兵队长龚丹忽然叫了起来。贾老贼抬头用望远镜一看,发现利州南门处人头涌动,无数蒙古军将领涌到城楼上,冲着自己的方向指指点点,贾老贼心知定是守军发现了自己的队伍,灵机一动喝道:“打出本官旗号!”宋军掌旗手依令而行,迅速打出贾老贼的帅旗,宝峰山上顿时一片骚动,依稀还能听到有人惊叫贾老贼的名字。
“传令全军,一起骂刘太平。”贾老贼又发出一道命令。宋军将士领命,一起在山下高声问候起刘太平的祖宗十八代,或是大声赞美刘太平女性亲属的美貌并当众表达爱意,或者要求刘太平认祖归宗多找几个干爹干爷爷,随便揭露刘太平真正的身世来历——其中又以犬科动物和杂食性哺乳动物居多。
宋军士兵一个个把嗓子都骂哑了,山上的利州城门还是纹丝不动,丝毫不见蒙古军下山交战的迹象。就在贾老贼有些泄气的时候,山上忽然响起蒙古军士兵数千人整齐的叫骂声,“贾似道狗贼,有种上山来,你刘爷爷有好东西招待你!贾似道狗贼,有种上山来!”
“咦,刘太平今天吃错药了,竟然这么沉得住气?”子聪大为惊讶,疑惑道:“据小僧以往所知,刘太平不是这样的人啊?难道是刘整劝住了他?”qǐζǔü贾老贼也是莫名其妙,“刘整能劝住他?不可能吧?从我们细作回报的情况来看,刘太平和刘整的关系应该不怎么样啊?”
激将失败,眼见天色渐晚,贾老贼只得领着军队悻悻回营。虽说贾老贼不是那么经不起挫折的人,可亲眼得见利州城的险要地形和蒙古军的死守决心后,贾老贼还是忍不住愁眉深锁,拿蒙古军的乌龟战术毫无办法。而子聪饶是当之无愧的当世第一智囊,也拿眼下的局面束手无策,只能和贾老贼在中军大帐中大眼对小眼,想不出什么诱使蒙古军出城决战的主意。
天完全黑了,贾老贼刚想叫人送来酒菜和子聪边吃边谈,亲兵忽然来报,“启禀太师,阿术将军、刘琛将军和阿塔海三位将军在帐外求见。”贾老贼点头,同意接见。片刻后,阿术便领着刘琛和阿塔海进来向贾老贼行礼,贾老贼强作笑颜道:“三位将军来得正好,本官正要和子聪大师一起用饭,来来来,先坐下,本官把你们的酒饭也叫来,咱们一边吃一边谈。”
“多谢太师。”阿术向贾老贼抱拳答谢,却不起身,又沉声说道:“末将敢问太师一句,太师可是为无法诱使刘太平军出城决战而愁眉不展?如果真是这样,那末将有一计策,或可诱出刘太平的大军。”
“阿术将军有何妙计?快快说来。”贾老贼大喜问道。那边子聪却三角眼一转,抢着说道:“阿术将军,你可是说用诈降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