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原的大江大河多是由西向东流动的,比如说长江、淮河、黄河等等,这种河流的特色若是在拥有现代化运输工具的今天,或许并没有多大的影响,但是在运输工具极度落后的古代,却关系到一个国家的生死存亡。
古时多是北方征战不断,而南方富庶,这自然便需要将大量的军事物质,特别是粮食源源不断地自南方运往北方的军事重镇。古时陆上运输工具只有骡马大车和肩扛人挑,其运输速度缓慢不说,运输量又小而费用和消耗却又十分大,往往运一袋粮食至北方,其费用便值两袋粮食。而中原大江大河的东西走向又决定了这些物质不能利用水道运输,是以世界上最长、开凿时间最早的一条运河——京杭大运河便孕育而生。
据闻当年隋炀帝在开凿这条运河之时,曾强征了360万人,不到一年,这360万人便死了250万人。正因为如此,隋朝才会在短短的三十几年便灰飞烟灭,而使其灭亡的大运河,却恰恰成就了唐朝的繁华。当然,在隋朝之时它的名字是通济渠,而在宋朝,它只是被简单地称为漕河。
我带领着五艘车船,分载着两千余名水师军士,过天宋水门,经钱塘江,便转入了这条举世闻名的大运河。看着身旁时不时经过一艘站着官兵的运粮船,我终于明白了为什么这条运河在宋朝时会被叫做漕河。漕者,水路运粮也。这些不断地从各地运往临安的粮食,正是宋廷向农民征收的地租和田赋。赵昀说穿了也就一大地主,此时在我脚下的这条运河,却正好方便了赵昀收租。真是一大讽刺,我叹上一口气,以往各朝都是利用这条运河将粮食运往北方的,而宋朝却是恰恰相反。
“公子在想些什么?”正在我乱想之际,一个熟悉的声音在我的耳旁响起。
“莲儿!”我难以置信地望着身旁穿着水手服的莲儿:“你为何也在船上?郑言却是去西川作战,你……”
“莲儿是在当心公子。”翠莲关切地说道:“听爹爹说,公子好似无心作战,不知公子……”
“李大人必是对郑言十分失望吧!”我避过翠莲的眼神,心里说不出是一种什么滋味。
“不。”翠莲摇了摇头说道:“爹爹从来就没有对公子失望过,否则他也不会将水师精锐尽皆交于公子之手了。”
“水师精锐?莲儿说的是随我而来的两千水师?”
“不错。”翠莲笑道:“爹爹如此做却是用心良苦,五万水师不可能说走便走,增援西川也只能假借出巡为名,是以爹爹才让你带上这两千精锐。这两千精锐个个都是忠勇兼备,却是外界人称神箭门的原班人马。至于昨日之事,爹爹只是在奇怪,公子以往独自身陷金国,甚至于数万蒙军包围之中也能谈笑风生,为何昨日却……”
“莲儿相信命运吗?”我苦恼地打断了翠莲的话,抬头望着翠莲的眼睛说道:“假若,我是说假若,假若大宋最终的命运便是被蒙古所灭,而我的所作所为,却加速大宋的灭亡,莲儿说郑言该如何做?是让大宋快些灭亡,还是让它再多坚持一些时日?”
“公子的话好生奇怪!”翠莲呆愣了好一会儿才明白我话中的意思,她低头沉呤了半晌,便若有所思地说道:“不若让莲儿来问上公子一个问题!倘若公子途中得遇一老者悬于崖中的一棵树上,危在旦夕,公子救还是不救?”
“自然是救。”我想也不想便回答道。
“为何?”翠莲好似早已料到我会这样回答一般:“公子可有想过,即便是公子将那老者救了上来,一老者苟生于世也只是徒耗钱粮而已。而公子却是带领数万将士解救万民于水火之中的一方大将,公子如此以生命之险将那老者救将上来,却是值还是不值?”
“这个……”闻言我不由一愣:“郑言倒也未曾想过值与不值,只是若不救那老者,于心不安。”
“莲儿却以为值。”翠莲坚肯地点了点头道:“便是那老者没有救上来,反为其陪上了性命,也值。”
“这却又是为何?”闻言我不由大惑不解。
“若单论生死,确是不值。”翠莲接着说道:“但这其中却不只有生死,还有义,舍己救人之义,若将此义在大宋发扬光大,使得大宋百姓万众一心,又何愁大宋不强,何愁强敌不退?”
不错,我点了点头,心下不由想起了现代人所谓的物质文明与精神文明,这也正如翠莲所说的。以物质文明的角度来看,有些事好像很傻、很荒唐,但其在精神文明里却有着不同寻常的价值,没想到翠莲这古人看得却比我还要透彻。
“我等再来看公子的问题。”翠莲对着我浅笑一声道:“公子不妨将大宋比作那垂死的老者,然则公子知道该如何做了吗?”
着啊,听到这里我不由茅塞顿开,大宋迟亡早亡都是亡,我怎么能够为了能让大宋苟延残喘多些时日,而放弃救它呢!就算在我的努力之下,大宋最终还是亡了,甚至可能比历史上亡的时间还要早,但至少我已努力抗争过,也告诉世人我们是必须抗争的。
史天泽、张柔、还有灭宋的张弘范,他们不都是汉人吗!可身为汉人的他们却个个都是蒙军灭宋的先驱。宋之灭亡不在于人不够多,也不在于武器不够先进,恰恰是在于他们的思想,在于他们没有抵抗蒙古的决心和精神。当初一代文豪鲁迅欲救国,先是以为国民不够强壮,便学医以治其身,后来才发觉是国民的思想过于麻木,便弃医从文以治其神。我虽不能像鲁迅那样以文章来唤想国民,但却可以用自己的行动来告诉世人——宁为战死鬼,不做亡国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