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海(青海湖)东岸,一支兵马正在沿着湖岸向南方移动,湖面上不时的呼啸而来的寒风如刀子一样刮着所有兵将们的脸庞,脸上的鹅毛大雪还在下个不停。
为了在野外雪地里隐藏行迹,所有人身上都披着一件白色的披风,骑马走在最前面的赵子良此时身上已经覆盖了一层厚厚的雪花,连头盔上的红缨也呈了雪白色。
感觉有些口渴,赵子良策马走到旁边,让后面的人继续前进,他下马伸手在地上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嚼了嚼,寸长的短须上已经沾满了冰霜,嘴里和鼻孔里不停地呼出长长的白汽。
齐膝盖深的大雪,让大军行军变得极为艰难,行军速度至少减慢了一半,侍卫长勃勒罕是这次的副将,他从队伍后面策马走过来跳下马对正蹲在地上嚼着雪水的赵子良说道:“将军,行军速度太慢了,想快也快不起来,如果这样下去,我们在今天深夜只怕到不了赤岭山口,而且风雪这么大,很多将士们力气消耗很大,开始慢慢拉开距离,掉队是迟早的事情,如果掉队在这里大风雪的野外,只能是死路一条啊,是不是让将士们休息一下?”
赵子良站起来摇头叹道:“不行,不能休息,如今这个情形,躺下去就再也不起来,只能咬牙坚持,等到了背风处,我们再烧一些热汤,做一些热食,让将士们暖暖身子,现在这个时候绝对不······”
话没说话,赵子良就停下来了。
勃勒罕诧异,问道:“将军,怎么啦?”
赵子良看着右边湖面上厚厚的冰层,又扭头看了看兵士们身后背着的盾牌和手上拿着的长枪、腰间挎着的横刀,眼睛一亮,当即一拍手掌:“有了!”
勃勒罕不明所以,“将军,什么有了?”
赵子良当即道:“勃勒罕,传令下来,让将士们全部上湖面冰层上!”
勃勒罕闻言,脸上肌肉抖了抖,哭丧着脸说:“将军,军中没有几个人会在冰面上滑行,站都站不稳,如何行军?”
赵子良一摆手:“这个好办,让所有人都把盾牌放在冰面上,人坐在盾牌上,用长枪或刀撑着向前滑行,为了防止掉队,把绳索都拿出来,让将士们都拴在一起,如果遇到敌军,立即斩断绳索迎战!”
湖面上冰层最少都有三十公分,这么厚的冰层,就算坦克飞机在上面前进都没问题。
勃勒罕听得眼睛一亮,连忙道:“诺,属下这就去下令!”
命令下达之后,所有人都从湖边移到湖中冰面上,将士们把盾牌铺在冰面上,人再坐上去,用手一撑,盾牌载着人就向前滑行了一小段距离,这让所有人都欢呼起来。
校尉、旅帅和队正们看见果然可行,当即开始组织各自的兵士们排好队形,兵士们各自拿出绳索把自己和前后兵士们绑在一起,这样可以防止掉队,也可以在遭遇到敌人时迅速斩断绳索,并且找到自己的队伍和长官,不至于发生遇袭时将找不到兵,兵找不到将的情况。
骑马的军官、侦骑们在赵子良的指点下纷纷用布包裹着马蹄,如此可以在冰面上骑马小跑,只要不疾驰就不会有多大的问题。
如此行军,速度果然大大增加,而且还比平常行军速度都要快,在湖面这一段,完全可以弥补之前耽搁的时间。
一千人的步兵队伍在湖面上排着整齐的长方形向西海南岸快速滑行,盾牌与冰面的摩擦发出沉闷的响声,整个队伍像一条白色的洪流快速前进,没有丝毫的混乱,赵子良和军中将校们骑着马在队伍的一侧骑马小跑。
跑了一阵,赵子良勒马停下,对后面的勃勒罕招手,待他勒马停下,吩咐道:“派一些侦骑前出十里探查,除了侦查敌情之外,还要找到倒淌河与西海的交汇处,我们就在那儿转道向东,转道之后,让探哨找出一处山洼供大军歇脚进食”。
勃勒罕拱手道:“属下明白!”
倒淌河并没有注入西海,而是注入了西海的子湖——耳海,如果不是侦骑运气好,在探查时抓到一个在湖边凿开冰层捕鱼的羌人,不然要在这茫茫大雪天里要找到倒淌河与西海交叉口还真不容易。
倒淌河同样结了一层厚厚的冰层,而且这条河流的走势落差不大,恰好可以供大军在冰面上滑行,侦骑在倒淌河北岸靠近日月山一侧找到一处山洼,地势比较平坦,树木多,关键是背风,赵子良下令在这里大军在这里休息一个时辰,生火做饭。
此时已经是下午未时,大军在这处山洼里休息,伙夫们盯着严寒给将士们烹饪食物,煮肉汤,为了驱寒,肉汤中放了大量的生姜。
饱饱吃了一顿之后,将士们身上暖和了,一伙一伙聚在一起睡觉休息,补充体能。
一个时辰之后,大军继续启程,将士们大都吃饱喝足,又睡了一觉,尽管在这冰天雪地里睡觉的质量并不是很好,但好歹恢复了大半精神。
倒淌河弯曲的河段比较多,这让大军的行军路程变长了一些,不过这不是问题,兵士们在冰面上滑行的速度要比在平地上快上不少。
入夜时分,大军到了一个小村子河边停下并上岸,赵子良下令军队没有进村,而是直接从村子旁经过转道向北走上了唐蕃古道这条路,村子里的牧民们虽然感觉村子外面有大队人马,但看见这支人马并没有进村,而是向北而起,且夜里也看不太清楚,因此也没有理睬。
左边是倒淌河,右边是苍茫的大草原,赵子良领着大军行走在唐蕃古道上,抓来的向导因为害怕,倒是没有乱带路。
踩着厚厚的白雪,脚底下发出嘎吱的声响,队伍里没有人说话,只有沉重的喘息声和兵器甲胄的摩擦声。
被抓来的当地向导走在赵子良的旁边,这时他指着前面远处左右各一个山头道:“大人,那儿就是赤岭了,您看,那两座稍高的山头中间就是赤岭山口!”
赵子良看了看夜色之中,远处模糊的山岭影子,点点头道:“好,你这两天就跟我们在一起,等战事结束了,自然会放你走,还会给你银钱,不过你别想着逃走,那样你会死,明白么?”
向导连连点头道:“明白,明白,大人,小人不跑,不跑!”
走一段,终于在比预定的时间早一个时辰抵达了赤岭山脚下,越过赤岭山口再走二十里就是石堡城,不过赵子良不准备连夜赶路去攻打石堡城,行军这么长时间,将士们早就精疲力尽,必须要有一定的时间给他们休息、补充体力。
赵子良下令在赤岭山脚下扎营休息,让伙夫们再做一些热食给将士们吃,补充热量和体能,并派出探哨在周围警戒,这里位于石堡城视线的背面,就算在山脚生火也不会被发现,吐蕃人怎么也不会想到唐军会出现在他们的背后。
将士们正在营地里进食和休息,赵子良和勃勒罕步行来到赤岭山口处,在这里如果是白天天气晴朗时,可以看到二十里外的石堡城。赵子良扭头看了看左右两侧的山头,对勃勒罕感叹说道:“当年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就是经过这里前往吐蕃和亲的,强盛如大唐,也无法避免用女人来换取和平,用一两个女人的身体和终身幸福来换取一个国家数年、甚至是数十年的国泰民安!勃勒罕,皇帝和朝廷这么做是对还是错?”
勃勒罕闻言摸了摸脑袋,呐呐道:“将军,大道理属下不懂,不过如果是属下,属下绝对不会牺牲自己的女人去换取自己的苟活!”
赵子良叹道:“人所在的位置决定了他看待事物的视野和角度,对皇帝和朝廷而言,如果可以用一个女人换取国家的和平,在他们看来是值得的,牺牲一个人的终身幸福,换取全天下的平安,这笔买卖划算的,他们也不看看被牺牲掉的人是否愿意!当年文成公主出嫁吐蕃的时候才十六岁,其实那时我朝在军事上已经击败了吐蕃国,吐蕃国兵败之后,松赞干布遣使去长安求见太宗皇帝,请求下我朝公主于他,当事我朝虽然打胜了,但也损耗颇大,朝廷急于休兵止戈,吐蕃国恰好又来俯首称臣和求亲,皇帝和朝廷于是有了面子,一个只是宗室的女子的终身幸福又算得了什么呢?某不知道当年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是否是自愿的,但不管她们是不是自愿的,至少她们在嫁到吐蕃之后,两国确实数十年没有发生战争,在我华夏历史上,如文成公主和金城公主这等奇女子,屈指可数!勃勒罕,你说她们值得我们敬仰吗?”
勃勒罕重重的点头,没有说话。
“那好,等我们打下石堡城和周边的戊堡之后,找工匠在这里用石料雕刻两位公主的塑像树立在赤岭山口的两侧,以供后世之人瞻仰!”赵子良说完一甩披风转身走下山口。
“诺!”勃勒罕答应一声,连忙跟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