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光悠扬,转眼间三个多月的时间就已经过去了,三千亲兵已经回到了鄠县,苏白给他们的任务,他们圆满完成了!不过有些遗憾的是,回来的只有两千九百七十人!阵亡了三十人!
这要是让那些土匪知道,怕是会气的在棺材里蹦出来!他们几伙人加起来也快到两千人了!你阵亡了三十人跟我说遗憾?
薛仁贵回来的时候有些羞愧,甚至都有些不敢来见苏白了,可是他妻子柳氏还在无双侯府里,不来也不行啊!只能硬着头皮来见苏白。
一到了无双侯府门口,还没等他说话呢,门口的护卫就先开口了:“薛校尉,侯爷说你来了以后直接去书房找他!”,薛仁贵闻言表情一苦,不情不愿的跟着这位护卫来到了书房。
护卫把他带到书房以后,就转身离开了,薛仁贵在门口鼓足了勇气,这才推开书房的门!一开门就瞧见苏白手里拿着一卷书,右侧是一杯清茶,坐在太师椅上半眯着眼睛正在看书。
听见书房的门被打开了,苏白连头也没抬,见苏白没说话,薛仁贵也不敢说话,轻轻带上了房门,也没敢坐下,就在书房的门口站着,仿佛是一有点什么风吹草动就要逃跑的模样!
苏白见状差一点笑出声来,但还是强忍着,一直等到过了半个时辰,苏白觉得晾他的时间也差不多,这才轻轻咳嗽一声。这声咳嗽把薛仁贵吓的不轻,身体一个激灵,一瞧见苏白看向自己,紧忙说道:“侯爷我错了!”
“哦?错了?错在哪里了?我怎么不知道?”
薛仁贵苦着一张脸说道:“这次剿匪去了三千人,阵亡了三十人,而且这三十人都是我刀盾营下的”。
苏白似笑非笑的盯着薛仁贵道:“战场上伤亡是难免的,你这不算错”,薛仁贵稍稍的松了一口气,苏白笑道:“你现在不妨想一想,你应该如何向那阵亡的三十人家里交代比较好!”
薛仁贵闻言一愣,伸手指了指自己鼻子问到:“交代?”,苏白理所当然的点点头问道:“人是你带上战场的,现在人永远回不来了,你不去告诉他们家眷一声?”
“可是,可是”
薛仁贵想要说一些什么,却看见苏白那渐渐冷下来的神色,他果断的闭上了嘴,苏白正色看向他道:“怎么?不想去?”,薛仁贵苦笑道:“只是还没有想好怎么去面对他们的家人”
“那你在上战场的时候为什么没有做好统帅!为什么韩老虎带去了两千人!完完整整的带回来两千人!为什么你薛仁贵带去一千人,却给我折了三十人!”
苏白的眼神仿佛是刀子一样,让薛仁贵感觉坐卧难安。
他甚至都不敢和苏白对视,苏白正色道:“你记住!我知道,只要上了战场就一定有牺牲!这是谁也避免不了的,甚至很多时候我们只能用人命去填才能获得胜利!但是薛礼我告诉你!不管是打什么仗!我都希望你能把计划做的详细更详细,让战损低到最低!”
苏白说完后,走到薛仁贵身边,双手抓住他的肩膀,让他和自己对视,这才说道:“我让你去那些死去的兄弟家里报信,就是希望你能够永远记住那种感觉!”
说完苏白直接走出了书房,留下有些失魂落魄的薛仁贵。
......
第二天一早,薛仁贵先来到了鄠县外围的一家农户家,这家也是唯一一位,鄠县籍战死的战士。薛仁贵只带了几名亲兵,两架马车,前一架马车上面放着战士的骨灰,后面马车上面则是放的抚恤。
门后老汉大老远就瞧见了薛仁贵,这老汉居然直接掉头走进了院子里,好像是有些恐惧薛仁贵一样。当薛仁贵的马车再老人家眼前停了下来的时候,老人的眼泪哗哗的就流了下来。
实际上,他的心里早就已经有了预感,只不过是他不愿意相信而已!大军已经回来了,如果自己儿子没出事,就算人回不来,也应该给自己带一个口信吧?
薛仁贵觉得老人流的不是泪水,而是一把把的刀子,深深扎在他的心上。老者有些颤抖的看向薛仁贵问道:“这位,这位将军,我家,我家二狗?”
老者有些期盼,尽管他已经猜到了,但是他宁愿相信自己儿子只是出了任务,这位将军来只不过是要告诉自己,自己儿子短时间回不来了而已。
薛仁贵不知道说些什么好,身后的亲兵却是拿出了二狗的骨灰坛。老者只觉得眼前一黑,身体就向后倒去!薛仁贵眼疾手快,一把就把老者抱在了怀里,手掐着老者的人中。
老者颤颤巍巍的站了起来,脚步有些踉跄,嗓子沙哑的问道:“我家二狗是怎么死的?”
薛仁贵低着头,不敢去看老者的眼睛,嗓子同样沙哑回复道:“上山剿匪,死于乱刃!”,老者闻言,双手擦了擦眼眶里的泪水,可是如何擦的干净。
薛仁贵见状,撕开自己的袍子,就递给老人擦泪水,老人也没客气,接过来擦着眼眶问道:“可是为侯爷而死?”
“嗯!”
“可曾当了逃兵?”
“没有!”
“哈哈哈,那就好!那就好!”老者呜呜呜的哭了起来,却想要尽可能的做出一个笑容,他看向薛仁贵说道:“将军,不用觉得对不起我家二狗,上战场哪有不死人的?我家二狗是为了侯爷死的!不亏!不亏!要是没有侯爷,我一家老小怕是早就饿死在哪个山沟沟里了!不亏!不亏!”
薛仁贵看着面前强装坚强的老者,眼泪夺眶而出,等到薛仁贵走出大门后,才听见老者那撕心裂肺的哭喊声。几个之前在门口不敢进来的百姓纷纷上前安慰。
这二狗一家三个孩子,他是老二,大哥死于饥荒,他死于战场,现在全家就只剩下老父亲和老三了。老二不白死,他老父亲和弟弟,一辈子衣食无忧了。
......
这一路上,薛仁贵的表情渐渐有些麻木起来,每送出去一份骨灰坛,他就觉得自己仿佛是亲手毁掉他们一家人!这种感觉让之前一直在种地的薛仁贵从来没有感受过。
压力,责任,自责,等等情绪出现他的脑海里面!让他渐渐有些麻木,这个男人的神经在经受着前所未有的挑战!
一直等到他们送骨灰,到最后一家。
那是一座有些偏远的小山村,等到薛仁贵他们送到这里的时候,已经是第三天的下午,村里的孩子们,看着一身盔甲的亲兵,都觉得很稀奇,远远的打量他们。
几个胆子大一些的,就跟在他们的身后,看向他们的目光中都仿佛带有小星星一般!
马车在一家破落院子面前停了下来,这院子甚至连围墙都没有,只是用竹子粗糙的钉在一起,就当是栅栏了,听到外面有声音,一名妇人在屋内走了出来。
妇人很年轻,看样子可能都不到二十岁,看见薛仁贵等人,她先是面色一喜问道:“各位军爷,都是长林的朋友吧,来来,快,里面......”
最后那个请字她没有说出来,因为她发现,她并没有看到那个她朝思暮想的身影,反而是看见了身后亲卫抱着那个小坛子。
妇人抿了抿嘴角,声音多少有些颤抖的说道:“是不是我家长林有信回来?呵呵,各位军爷稍等,我去烧点水出来”
“嫂子,不用麻烦了!”
“不不不,不麻烦,要不长林回来又该说我了,你们不知道啊,我家长林啊......”妇人说着话,眼泪吧嗒吧嗒的低落下来,伸手擦了擦就要往屋内走。
她已经猜到了,但是她并不想要承认!
“嫂子,不用麻烦了,长林哥回不来了”薛仁贵的声音很轻,不过他确信妇人能够听得见。
“不不不,不,他一定会回来的,会回来的,你们都是他请回来骗我的,想要一会给我一个惊喜对不对?长林!你给我滚出来!别玩了!一点也不好玩!”妇人的情绪在也控制不住了。
这一下,薛仁贵连同身后亲兵的眼眶再一次红了起来。薛仁贵接过身后亲兵手中的坛子,走到妇人身边递给她道:“这,这是长林哥的...”
妇人看向小坛子的眼神很抗拒,但最后还是接了过来,搂在自己的怀里放生大哭。
身后的亲兵在马车上拿下两个银饼子,薛仁贵亲自交到妇人手中说道:“这点钱嫂子您收着,现在人没了,您以后还得生活不是?”妇人呆呆的坐在原地,手中的银饼子麻木的放在手里,她也不哭了,只是眼泪不停的流淌,仿佛没有感觉一样的坐在地上,抱着长林的骨灰坛。
薛仁贵叹息一声,又安慰两句,这一路上,他见多了这种场面,该流的泪都流的差不多了,现在看见这一切,居然已经有了一点点的免疫力。
一行人转身离去,可没等到他们走到村口的时候,就听见一阵敲锣打鼓的声音,随后听见村民们喊道:“不好了,长林婆娘上吊了!长林婆娘上吊了!”,薛仁贵一听,跳下马车,没了命的往回跑。
等到他跑回院子的时候,只看见一具尸体,还有一个骨灰坛,那两块银饼子,被放在骨灰坛上,看上去是那么的嘲讽。就这小小的两块银子,就能换一个大活人的人命?
......
薛仁贵回到馍馍山的时候,已经是快到子时了,刚刚下了马车,就瞧见无双侯府的大管家王朗走出来说道:“薛校尉,侯爷在书房等您呢”
薛仁贵麻木的点了点头,跟着王朗向书房走去,到了书房,关上门以后,居然瞧见苏白正在吃饭。
苏白手里拿着一个超大的碗,里面是肥瘦相间的五花肉,下面是亮晶晶的白色米饭,苏白手里拿着一个勺子,吃的正欢。看见薛仁贵进来以后,苏白问道:“吃饭了吗?”
“没呢”
“一起来点?”
“行”
苏白直接喊王朗,让他给薛仁贵也上一份,自己则是继续低头吃着红烧肉盖饭,没用多久,薛仁贵的上来了,王朗知道苏白可能不够吃,还给苏白带了一大份!
苏白给了他一个赞赏的眼神,不亏是跟了自己这么久的人,就是了解自己!
等到王朗出去以后,房间内就只剩下了苏白和薛仁贵吃东西的声音,薛仁贵吃着吃着就哭了起来,眼泪顺着脸颊流到饭碗里面,随后让他塞进了自己的嘴里。
苏白有些嫌弃的看了他一眼,往旁边坐了坐,然后继续吃着自己的饭。
薛仁贵见苏白不搭理他,擦了擦眼泪,继续吃饭,可这眼泪却是越擦越多,越擦越多,最后连鼻涕都出来了!这下子可是给苏白恶心的不轻啊,苏白轻轻放下饭碗,叹了一口气说道:“你这是诚心不想让我吃饭啊”
薛仁贵还在继续哭,苏白又叹了一口气说道:“行了行了,别像个娘们是的就知道哭,有什么好哭的?”
“侯爷,侯爷......”
薛仁贵哭着把今天发生的事情讲给了苏白听,苏白听后看向薛仁贵说道:“你这人啊,就是太善良!不过我也不能说你,毕竟从某种方面来看,咱们是一种人,但是薛礼你听过一句话没?叫做,慈不掌兵!”
苏白正色的看着薛仁贵说道:“这次你只不过是阵亡了三十人而已!我告诉你,这点战损压根就不叫个损失,正常到了战场的时候,没等打仗也得死上几十!”
苏白说完看了薛仁贵一眼,见薛仁贵眼皮都哭肿起来了,不由觉得有些好笑,苏白走到他身边,轻轻拍了拍他的肩膀,这才笑着说道:“你呀,不要有什么心理压力,这次我让你跟着亲自去送骨灰,我只想要让你明白一件事情而已,那就是人命的珍贵性!我对你抱有很高的期待,我希望你能成为我的左膀右臂!那样你未来必定会带兵打仗,你必须成为一个合格的将领!”
说到这,苏白笑着对薛仁贵说道:“这次你做的很好,那些战士也没有白白牺牲,你们剿灭了土匪,以后不知道多少商家百姓过在那里经过,会免于遇害!”
苏白说完后,再次轻轻拍了拍薛仁贵的肩膀,这才转身离开,有些事情,必须要自己才能在里面走出来,苏白能做的,不过是引导一二而已。
шшш● ttka n● ℃O