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别了山村,一路奔长安而来。这一日进了华阴县内。
这一路几百里路行来,王三颇感辛苦,每天都有度日如年之感。
一是因为,他亲眼见证了“曳罗河”的凶狠狡诈,因此这一路上他处处小心,生怕露出一丝蛛丝马迹。他明白“曳罗河”的人马现在是无孔不入,若是他三人再犯到“曳落河”的手里,绝无再生还的可能。
二来,自从那日他用计“骗”得了李婉儿和小翠的信任,这一路过来,李婉儿倒没有什么闲话。却是小翠,几乎每天都要问一问那天所发生的事情的每一个细节。他的那番鬼话本身就是胡乱编造,前几日他还糊弄的圆乎,可越到后来,他越感觉力不从心,几次差些露了馅。好在他和小翠分屋而卧,能不见便是不见,能不言便是不言。但也因此少了许多与李婉儿打情骂俏的机会,心里无端生了不少郁闷。
三来,却是最最让他头疼的事情。经历过这一次浩劫,房屋被毁,马匹不知所踪。更要命的平日里银钱都是有李桂花掌控,她在的时候,大家倒不觉得这东西的重要性。那一日,李桂花命陨之后,王三进得残垣断壁内一阵翻腾,只翻到一些杂物,却是一个银钱也未翻到。
好在他平日里也是有心之人,攒了一些私房钱藏于暗处,情急之下只有将之取出带在身上。这一路过来,所有盘缠全是由王三的私房钱里支出。若不然,三人恐怕早就睡街头喝西北风了。
但是金山银山若只出不进,也有穷尽的时候,更不用提王三这私房钱本身便不是十分富足。一路行来,他为了事不露马脚,也不敢随意抠门做小家子气。
李婉儿和小翠两个姑娘家家的,缺了什么少了什么,不用她俩张口,若是被王三见了,也会忙翻出银钱,为她们置办的妥妥当当。结果了,事情倒是圆圆乎乎的,没有出什么纰漏,但王三口袋里的银钱却是越来越捉襟见肘,开始入不敷出起来。即便如此,好几次两位姑娘也明里暗里咕噜着王三抠门吝啬,激的王三一脸涨红,‘哑巴吃黄连,有口难言’。
华阴县,高升客栈。
王三将李婉儿和小翠安置妥当之后,却独自一个人在自己的客房内,急的踱来踱去。他时而撸撸下巴,时而挠着腮帮子,左右折腾了半晌,兀自激的一身臭汗,满脸通红,这才气喘吁吁的坐了下来。
他伸手,将内袋的所有银钱掏了出来,左右又数了三遍,长叹一口气,独自喃喃道:“他妈的,这真是一分钱急死英雄汉。眼看这路程,再行的三、四日,便能到了京城。到了京城,找到瘸子叔给的那家客栈,便是万事大吉了。偏巧、偏巧,到了这里,却是快要断了‘屯粮’,这真的可是他妈的急死人了。”
王三这边正长吁短叹,愁容满面,耳边却听的“当、当、当”一阵敲门声。
王三忙将银钱用手臂拢了起来,又装回内袋,伸长了脖子,冲门口嚷道:“来了,来了,他娘的,这是催魂么,这么急……”
待王三收好银钱,忙又三两步奔到门边,一伸手将门开了开来。
只见门口边,站着一个个子不高的小伙儿。那小伙儿见王三开了门,忙腰身一弯,笑着脸道:“客官爷,掌柜的差小的来询问客官爷,这晚饭却是要如何安排?”
“晚饭如何安排?”王三听着这四个客气的字眼,眼睛兀自又直了半晌,他刚才一个劲的操心银钱的事由。却把晚饭这茬子,忘在脑后。
他叹了一口气,皱了眉头,心里暗道:“小爷这银钱却是不多了,不能再胡七乱八的花了。便是省省也只能再度的两日,要是再乱花下去,估计明日便要喝西北风了。”
王三想罢,先咳咳两声,又装模样道:“哎呀呀……这大中午的,小爷几个刚在别处吃了一顿‘全羊宴’,嗓子这会儿正热的慌,这样吧,晚上给小爷几个来些清淡的。这个,这个先润润肝肺。明日一早,小爷几个还要赶路,天气热,要是中了肝火,可不是件好事。嗯……这位小哥,贵店有甚么清淡的饭食,且说与小爷听听。”
王三说这话,其实心中早有主张,他知道这店里的‘大拉皮’最是便宜实惠,一个银钱一大碗,便是他这种汉子,一碗也能吃个肚饱肠圆。只是,他们几人住的房间档次却是不低,若是贸然说,来上两碗“大拉皮”,他又感觉这脸皮上下不去。故而又动起了歪脑子。
小伙计憨厚老实,哪里知道,这是王三的诡计。一连说出十几道菜名,却见王三只是摇头,末了,王三这边是一个菜还未点,只累的小伙计是口干舌燥,两腿发软,几欲晕倒。
王三和小伙计有一搭没一搭,折腾的正在兴头,冷不防,隔壁厢房“咯吱”一声响动,两个身影从里面走了出来。
王三见那身影,心中大惊。用手推着小伙计,口中言道:“小兄弟,你且先回去,待会儿我兄弟几个,再自行下去,喊叫饭食。”
那小伙计,被王三拨弄了半晌,却又听王三说,“一会儿自己下去,喊叫饭食”,心里顿时一万个不爽,忙拼命,往里扛,口中高声喊道:“客官爷,客官爷,小的既然来都来了,却烦请客官爷现在就点了饭食,也好让小的,先回去给掌柜的好交了差事啊。还望客官爷爷成全……”
王三没料到这小伙计还是个死倔筋,他心中已经是懊恼万分。若不是自己顾及什么脸面,早将这小伙计打发了事,也不会至于现在是骑虎难下,左右为难。
他心里清楚,若等那两个身影来到近前,要是问起这饭食的事情,估计他口袋里的那些银钱,别说两天,估计今天晚上过不过的去,都是难说。
王三想到此,心中更加急切,手中的劲头又加了几分。却未料到,他越是用力,这小伙计越使将出驴脾气。俩人来来往往,动静越折腾却是越大了起来。
正在俩人僵持不下的关口,却听到一声清脆的声音,在王三身后响了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