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陈你这是什么眼神?”唐老看着陈可逸震惊的神色,大概猜到了他在想什么,哈哈一笑:“我们那些老头子跟你们年轻人不一样。现在的年轻人,一旦敌对,都是互相拆台,我要死也得拉你垫背,谁都别想好过。
但我们这些老头子,就算是互相斗,还是要讲点原则的。在大是大非面前,还是拎得清的。别看我们斗了一辈子,该干的事情,还是会干的,绝不会因为对方的缘故,就从中作梗。”
哎,老一辈的同志,用现在的标准来看,个个都是傻蛋,尽干些前人种树后人乘凉的事,老给别人摘果子,甚至是对手……陈可逸摇了摇头,心说:还是现在的人牛逼啊,即便自己的事不会干,也不会让别人干好,尤其是对手。
掺沙子,打棍子,怎么捣蛋怎么来,归根结底只有一个目的:不求自己最好,但求别人更坏。
“这个老头前几天出去了,据说今天回来,我一会跟他联系联系,让他明天来看看。”唐老对陈可逸嘱咐道:“小陈啊,千万注意,不要把他招待得太好了,他跟咱们可不是一路人。”
陈可逸点了点头,没有说话。但其实他心里明白,让慢待明天的贵客,一方面是老人家之间,偶尔像小孩子一样,耍点小性子;但这都是次要的,最重要的是,招待太好了,对方感受不到村民的艰难困苦,印象或许就没那么深刻。
这对争取政策,很不利。
不好好招待,那就不好好招待吧。做好吃的东西需要下功夫,做难吃的还不容易?
“小陈你干脆别管了。明天就由我来安排。”唐老一句话,让陈可逸做难吃的东西的机会都没了:“其实你哪怕就在自己的房间里睡大觉都行,不用出来见那个老家伙,免得被他气得心烦。”
呃,看来这两个老人家,真是渊源深厚,“友谊地久天长”啊。
罢了罢了,他们神仙打架的事,哥就不掺合了。远远地看个热闹就行。要是心情不好,说不定连热闹都不看了。
……
第二天,陈可逸一觉就睡到了大中午,刚醒来就听见楼下有很多车子停车的声音,想来是人到了。听下面那闹嚷嚷的声音,似乎跟班还不少。
但片刻后,又响起一阵汽车发动的轰鸣声,似乎许多跟班都走了。
陈可逸原本还想把窗帘掀开,看一看情况,但转念一想:算了。唐老都说了由他全权负责接待,哥就不操那个心了,随他们去吧。
不过闲来无事的,要不,下去看看热闹?
陈可逸打开卧室门,走了出去,正下楼梯,耳中就感觉有了响动。
“我说,唐老头。你狗日的走了什么狗屎运,居然找到这么个地方,连我看了都眼热。”
楼下。一个爽朗中透着沧桑的声音传了上来,陈可逸闻言就是一愣。
我靠,这声音似乎有些熟?
这个世界该不会真的这么小吧。
走到一半的楼梯,陈可逸又重新迈回去了:这趟浑水,哥还是不趟的好。热闹也别看了,有时候,好奇会害死猫。
“你懂个屁,所以说你是狗撵摩托。不懂科学。”唐老的声音又传了上来:“老子这个叫狗屎运?老子是实力。
你看老子这地方眼热是吧,有种的你自己也住进来啊。不过老子跟你明说了,不好意思,这里不欢迎你!”
“这里什么时候成了你狗日的地盘了?轮得到你说欢迎不欢迎?”另一个老头的声音更大了,几乎像是在吼:“老子就不信了,就凭你狗日的那点狗屁眼光,能把这里弄得这么有味道?”
“谁弄得你管不着,反正现在这里就是我说了算。”唐老又提高了音量,与对方对吼道:“不管吃,不管住,你看一眼就可以滚蛋了,从哪里来就回哪里去。”
“老子还需要你管吃住?你把老子忽悠到这里来,当真以为老子看不出你的意思?还不是想让我帮你说说,修修路?”那个老头大声喝道:“你狗日的屁股一翘,老子就晓得你要拉屎拉尿。”
“嘿嘿,既然你已经知道让你来这里的目的了,那就给句痛快话。”唐老问得倒是直接干脆,甚至都有点逼宫的味道了:“你今天要是不定下个章程,别说吃饭了,就是水都不给你喝一口。”
“章程,什么章程?笑话,你以为这个天下是我家开的啊,我说什么就是什么?”那个老头冷哼了一句,针锋相对地说道:“申报修路是一件很复杂的事,哪是谁嘴皮子一碰就能拍板了。你要是那么能,你去啊?”
“老子也就是手没伸到你们这个系统里,在老子的地盘上,还不就是老子说什么是什么。”唐老说道:“算了算了,我看你也不是个打硬仗的人,这么多年都证明了,一到关键时刻就扛不住,不指望你了。
好了好了,言尽于此,滚蛋吧!”
“你狗日的算什么东西,你让滚蛋就滚蛋?”那个老头大声说道:“这间房子的主人在哪里,可否现身一见?”
楼上的陈可逸一听这话,就知道今天这见面,是躲不过去了。
罢了罢了,迟早都要来的,躲也没用。
想到这里,陈可逸狠狠咬了咬牙,走下了楼梯。
“小陈你下来了啊,来来来,我给你介绍一下,这个人模狗样的老东西是……”唐老正要给陈可逸做介绍,赫然间才发觉,那两人正相互对视着,一副故人相见的样子。
尤其是那个该死的老头子,瞪大了双眼,跟牛似的,露出一副无比惊讶的表情。
震惊到什么程度呢?不好形容,反正自己跟他认识这么多年,斗了这么多年,也从来没有见到他这幅模样。
怎么着,这两人认识,而且渊源还挺深?不会吧,这个小伙子应该是没什么背景的人,怎么可能认识这个狗日的老头子呢?
“怎么是你?”那个老头子瞪了陈可逸半晌后,终于开口问了一句:“这间屋子是你的?”
“是我的。”陈可逸与老人对视了半晌后,开口招呼了一声:“夏老。”
世界就是这么小,这个老人不是别人,正是夏冰的爷爷,也是当初认定,拍板让陈可逸做孙女婿的那个人。
夏老面无表情,有些戒备地用眼睛的余光偷偷瞄了瞄唐老,似乎不愿意让别的人知道他和陈可逸之间的关系。
“你怎么在这里?上次跟你一起来见我的那个画家,最近可有什么新作品?”老江湖就是老江湖,一句话就编出了一个故事:与这个小伙子原本是不认识的,只是通过上次一个画家的关系,对这个小伙子有了点印象,现在偶然见到,诧异而已。
“哦,李大师最近去大草原了,说要感受生命的真谛。他说在大都市中,钢筋丛林,没有鲜活的生命力,看不到蓬勃的生机。”陈可逸也是闻弦歌而知雅意的人,故事也是张口就来,方寸之间,便刻画出一个飘逸浪漫的艺术家形象。
“所以你也闹中取静,找了这么一片桃源胜地?”夏老似乎很入戏,问得是那么的随意和自然,但其实却是在询问:你小子正事不干,这么跑这地方来了?冰冰呢,她能允许你来?
“我这境界,比起李大师就差得远了,无意中找到这么个小地方,随便整修了一下。”陈可逸也不想太早暴露自己和夏冰已经分手的事实,所以不能把自己说得太懒散,于是解释了一句:“就是闲来无事的时候在这里住住,平日里还是要忙事业的。”
“哼,事业,你小崽子有什么事业?”夏老冷哼一声:陈可逸这些年的所作所为,他心里明镜似的,只是不愿意说穿,而且他本人也不是很反对陈可逸的那种淡定的选择。
只是陈可逸这么当着他的面说这些,显然就是在扯谎了,老人家能允许晚辈不上进,但受不了晚辈耍小聪明,搞欺骗,当堂就训斥开了。
称呼更是直接“小崽子”,这是他对很亲近的晚辈的称呼,但是落在别人耳中,就有些刺耳了。
“老子说你这狗日老不死的,嘴巴就不能放干净点?”唐老不乐意了,为陈可逸打抱不平:“你知道个屁,小陈年纪轻轻,就是神医了,这还不是事业?”
“神医?”夏老楞了楞,然后冷笑了一声。
这小子别的没学会,吹牛倒是越来越精湛了,先前跟老子演双簧,说是画家,现在居然又跟唐老头吹什么神医了。
“他治好你的老毛病了?让你能够多祸害几年?”夏老对唐老冷笑着问道。
“马上就要治好了!”唐老为了刺激夏老,谎言也是张口就来。
“你这种老古董,对年轻人就是有偏见。”唐老越说越兴奋:“小陈这么好的小伙子,我是越看越喜欢,正在帮他物色女朋友呢。”
“女朋友……”夏老仿佛被雷击了一下,楞了半晌,然后直直地看向了陈可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