日落黄昏，玉长空站在漓城门处往城内看去，一身墨色长袍，衬得他姿容越见出色，引得出入城的人好奇的看过来。
何家公子，如此非凡。
“公子，该走了。”钱叔催促。
他们本该是一早就出门的, 却愣是耽搁了一天，他知道，公子是在等秦流西。
可对方却是没有出现，遣了人去清平观询问，观中的人也说她有事外出了。
玉长空负手而立，看残阳渐落, 终是转过身，一脚踩上脚凳，正要上车，眼角余光却是有一抹黄白入了眼。
他扭头看去，有一纸人自半空出现，他上前伸手，小纸人落在他手心。
玉长空一笑，捻起来，翻过面，上书着一路平安。
小纸人憨态可掬，在他手心动了动四肢，又爬起来，做了一个摇手的动作，仿佛在代替某人说道别。
不过换了谁都会被吓到吧，谁想这墙好好的就倒塌了呢，老汉每日收摊必走这巷子，若不是今日进来买东西，怕是要埋在里边喽。
远在青州府城, 残阳同样把城中一些建筑给染成了金红色, 行人渐少, 做买卖的小贩挑着担子往家里赶。
卖糖人的老汉把小板凳放在箩筐里, 收拾好所有物事，挑起担子往家中去。
杂货铺掌柜看他神神道道的，又跪又拜的，以为他是被吓倒了，不禁摇头。
哪怕司家人不再习巫术，后代子孙，依旧是早夭早逝的结局。
“习巫术与否也无所谓了，世代变迁，司家也不靠这个为生。如你所言，司家百年前造的孽，也该散了这所谓的术法去还这个业障。”
斜阳渐渐回落, 斯人远去。
百姓不再信任一个山神河神，那么那个神便会陨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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巷内忽然传来一阵巨响，引得周围的人纷纷过来张望查看，却见巷内，一道墙不知怎的倒塌了，把巷子堵死了。
秦流西叩响了门，道：“没什么，多了一个信众。”
王家。
“怎么了？”司冷月看她顿住脚步，不禁好奇地问。
“辛苦你了。”玉长空的以指腹拨了拨小纸人的头, 带着它上了马车。
司冷月道：“这五十年，我们司家人就再没有巫力了。”
老汉双腿一软，跪坐在地，盯着巷内，嘴里喃喃的, 道：“准，真准，神仙，她定是个神仙人，老汉我这是遇见神仙了？”
轰隆。
“申时末了。哎哟，这墙好好的咋就塌了，糖老汉，你平日不都是走这里拐过去往你家去？要不是你刚巧进来买东西，怕是……”
有鬼影嗖地散着虚影消失。
……
王公皱眉。
百姓的信仰，会化为力量，落在被供奉的那位存在身上。
是的，若失了最后一个信仰，神亦会陨落。
涂家家主在京中任太仆寺卿，由涂家大爷在京中宅子侍奉，其他房的人要么在外任职，要么都在青州府城的老宅住着。
司冷月问：“信众多对你来说很重要？”
司冷月淡淡地道：“五十年前，司家最后一位有巫力的巫师就立了家规，不再对后代传承巫术，当时，她也只有一女，立这规矩，是盼着子孙不再习巫术，诅咒是否不攻而破，可惜了。”
“你也是巫师的后代了，不知道信众的重要性？越是多信众，平日有供奉，信仰就落入个人功德薄上，信仰越多，代表法力越深，这和修行是息息相关的。”秦流西笑道：“你别看玄门道人多，但也不是谁都法力深的，这都看个人修行，信仰力量，功德甚至悟性。”
他看一眼漓城的城门，敲了敲车璧，道：“走吧。”
好比一个山的山神，一条河的河神，均需要来自百姓的信仰和供奉，若无供奉，代表不再信任。
秦流西说道：“可大沣亦有巫师的存在，不可能没了信仰才对。”
司冷月顿时想起‘自己'吃吐的一幕，脸色几变，道：“那我先过去。”
秦流西进了司家，道：“你先回你肉身上去，离魂久了终不是好事，再来一次上次被附身的事也是个麻烦。”
快走，快走，那暴力小煞神又来了。
王政同样皱着眉说道：“祖父，涂九不是第一次纵马伤人了，还曾踢死过人，都是给银子了结的，没想到现在又来一遭，还是个小姑娘。涂家真是越发纵容他，如此猖狂，是想着青州府城山高皇帝远的，不易被御史弹劾么？”
而在他身边，有小厮回禀着自己在外取药时看到的一幕。
他正要如往日那般抄近路往家中走，可脑海里忽然就冒出秦流西那番话。
“……也是巧了，奴才到长生殿取药时，恰好就看到那不求大师离开，又听得长生殿伙计说的闲话，一番打听，才知那位救了一小姑娘，却是惹急了涂家三奶奶。”小厮把自己听来的闲话说与王公听：“听说涂三奶奶愿出十倍价格买那玉雪肌，不求大师也不让呢。”
总会再见的。
老汉看了一眼小巷，想了想，往一旁的杂货店进去，买了一包红糖和几个杂物。
秦流西和司冷月走到了司家，忽地咦了一声，感觉灵台多了什么，不禁眉眼一弯。
老汉手中的杂物掉落在地，脸色煞白，哆嗦着唇问杂货铺掌柜：“什，什么时辰了？”
秦流西笑着点头，看着她走了，眼角一扫司家的墙头。
王公正在喝秦流西所说的瘦肉水，刚炖好上来的，如她所说的一样，只撒了几颗盐巴，汤清又鲜甜。
王公点着桌面，道：“你还想到了什么？”
王政道：“涂三奶奶愿出高价买那玉雪肌，怕是为了贵妃娘娘的寿辰，那位冬末也要过寿了，孙儿听说，玉雪肌现在只能在九玄拍卖馆才有，却不想青州城的长生殿也存有货，也难怪她不肯放过。”
“是啊，如此难得的好东西，长生殿存着要奇货可居也不为过。有意思的是，哪怕涂三奶奶愿出十倍高价长生殿也不卖，只给了不求大师。”王公挑着眉问他：“这说明了什么？”
王政怔了怔，说明什么？
那位女冠和长生殿有交情呗，且，交情不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