洗砚台指挥使和素娆一道从大牢里出来，他脚步顿止，看向她道：“素大人一向都这般擅长算计人心吗？”
“雕虫小技，让大人笑话了。”
素娆微怔后浅笑颔首。
男人并不接话，意味深长的看她许久后，不冷不热的越过她朝前走去，“没人会喜欢太聪明的人，尤其是帝王。”
这句话，是在提醒她？
素娆几步跟上，不紧不慢的问道：“那大人会将这些话上禀陛下吗？”
“自然。”
男人目不斜视，阔步走着：“这不正是素大人想要的吗？”
说罢，穿过垂花门，正是个路口，他脚下一转朝另一个方向走去，“事已办完，素大人自便，本官就不留你用饭了。”
“大人慢走。”
素娆转身，沿着下场的甬道往外，一路缓行，出了洗砚台，顾城和荀泽礼在外面等着，看到她齐齐挤了过来，“怎么样？”
“签字画押，只等宫中处置了。”
素娆说完荀泽礼一喜，“我就知道大人你出马，没有办不成的事。”
“既然如此就先回府吧。”
顾城道。
三人策马回了半月小筑，赵阿福禀告她南王来了，顾城和荀泽礼对视了眼，低声道：“大人去吧。”
素娆点头，跟着赵阿福到了正堂，一道身影背对她坐着，身形一动不动，好似呆住。
“小哥。”
她快步而入，听到这声，勒诗川回身望来，面上挤出抹笑，他回来时假死的事情已近尾声，有言韫传音相告，倒是没什么机会伤心。
只是……
“你身上还带着伤，怎么又到处乱跑？”
他语气微沉，似有些不悦，素娆笑道：“此事总还要收尾的，这点小伤不要紧。”
她走到桌旁自顾自倒了杯茶。
“倒是你，怎么这会过来了？”
北山王派来的使团和他针锋相对，闹得满城风雨，往日这时候他还在应付那些人呢。
听到这话勒诗川笑意渐敛，神色凝重，看他这样子，素娆喝茶的动作一滞，“怎么了？”
“我可能要回去了。”
勒诗川迟疑道：“北山王派元烈出使大雍就是为了拖住我，国内恐生变故。”
素娆垂眸思索片刻，“什么时候走？”
“明日一早。”
他此来就是特意与她告别的，不远万里跑来盛京，能看到她平安无事，这就足够了。
但勒诗川心中说不出的酸涩，尤其是今日一别，不知何时才能再见。
他犹豫再三，试探的抬眸问道：“娆妹，我……能抱抱你吗？”
勒诗川怕她介意，忙补充了句：“像幼年时那样，我没旁的想法，只是觉得……”
他话还没说完，一道柔软的人影就抱住了他，“小哥，回程的路上，万望小心。”
还是平静温和的语调，刹那抚平了勒诗川所有忐忑，他回抱着她，轻轻在她脊背拍了两下。
“对不起阿娆，我没办法送你出嫁了。”
他既觉得遗憾。
又觉得或许这样，才是最好的结果……
点到即止，两人各自退开，素娆轻笑道：“能再见到你已经足够了，这些都是小事，你明日什么时辰走，我去送你。”
“不用。”
勒诗川摇了摇头，“你好好养伤比什么都重要，等后面有空了……”
他忽觉这话很没有意思，咽了下去。
素娆却顺着话茬道：“好，有空我和阿韫去鲜夷看你。”
“嗯。”
勒诗川与她又聊了一会，借口收拾东西先回了驿站，次日凌晨，素娆孤身打马登上了城楼。
等了约半个多时辰，鲜夷使团姗姗来迟。
他们并未多作停留，径直出了城，清晨的薄雾弥漫在整片天地中，阻碍了视线。
走出一里地后，勒诗川如有所感，勒马回头。
乌冬木奇怪道：“王上，怎么了？”
他顺着视线望去，就看到城楼上立着一道身影，视线受阻看得并不真切，但看到自家王上这副神情，他当即有了答案。
“是素大人，她来送别怎么站在上面啊。”
勒诗川双眼一眨不眨的盯着那道人影，轻道：“是我让她别来的。”
“为什么？”
乌冬木挠了挠头，很是疑惑，“您这次不就是为她来得盛京吗？又不告诉她原委，又不让她来送……属下不明白。”
“傻大个儿，这你就不懂了吧。”
另一人轻嗤了声，望着勒诗川道：“王上这是怕人来了，他会舍不得走，或者直接头脑发热，把人给绑走了。”
“既然注定素姑娘要扎根在这盛京城里，相见不如不见，毕竟她啊，已经是别人的世子妃了。”
“原来是这样。”
乌冬木恍然大悟，哀叹道：“那咱们王上岂不是很可怜，他为了这姑娘……”
“别说了。”
勒诗川乍然打断他的话，最后深深的往城楼看了眼，收回视线，调转马头，沉声道：“走吧。”
乌冬木看他情绪不佳，不敢多话，连忙闭上了嘴巴。
一行人策马扬鞭，穿透薄雾，很快消失在视野中。
素娆看着他们远去，又在城楼上站了会，卫兵来问，她才转身回去。
不过没回半月小筑，而是去了大理寺。
洗砚台的供词一经呈递，事关世族，陛下必会垂询刑司，她只要等着就好。
等待的时间里，素娆玩着指尖。
言韫端坐在书桌后，余光瞥见她无聊的模样，想了下，将手边的干果蜜饯递给了她。
“吃点吧。”
素娆一看果盘里放的都是她曾买过给他的果干，不禁抿唇一笑，“什么时候买的？”
“昨天路过福华记，想起你喜欢，就让竹宴去买了些。”
素娆：“……”
“那为什么不给我？”
言韫薄唇微勾，慢条斯理的提笔写着什么，闻言答道：“东西是在止墨院，这儿只留了一小部分，以备不时之需，你喜欢的话，晚些时候一起回家。”
“言世子，你的聪明才智都用到哄骗小姑娘上面了？”
素娆好笑的问道，言韫轻抬眼帘看她一眼，顺其自然道：“是啊，幸好骗到了，不然英名不保。”
“那小姑娘真可怜。”
素娆装模作样的叹了口气，拿起果干正要喂进嘴里，外面突然来人禀告，看到素娆时愣了下，很快道：“正好二位大人都在，宫里来人了，陛下传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