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楚将里面那帮老人要叫的人叫了进去,孤身一人走出了包厢。
阁门在他背后关上,将所有声音隔绝在内。
醉云楼的屋子都是特制的,哪怕是修行者的真元也透入不了其中。当然以他这点微末道行,陈子楚也没那个胆子偷听。
和之前等在阁外的叶思远不同,陈子楚很清楚他今天被叫过来也只是走个过场。毕竟阁内已经有他的二叔在,他们陈家已经有人了。
一般这种世家间的议事,一家只需要一个代表,辈分最高的主导者也只需要一个。
丹阳城内地位够做主事者就只有叶家和杜家。叶家和杜家王不见王,杜家这次来了一个辈子较高的杜承福,叶家干脆就没派长辈过来,只来了一个叶思远。
那叶思远进去自然就不可能马上出来。他这个只是靠着继子身份来这走过场的小辈,倒是可以退场了。
陈子楚回头看了一眼身后紧闭的房门,自嘲地笑了笑,随后大步离开。
按照来的时候的路转了几个弯,他登上空中的游廊桥,向丝竹管弦声声入耳气氛欢乐的前楼走去,准备好好喝上一杯排解一下晦气。
然而就在游廊走到尽头之时,陈子楚看着前方忽然出现在桥头的人影,放慢了脚步。
听到脚步声,桥头正凭栏远望像是在等人的少年人也不经意地看过来,看到他的瞬间神情有一瞬的僵硬。
“这不是……”那人僵硬地开口,话还没说出,空中反而先响起对面人声音。
“这不是霍大公子嘛!”陈子楚扬起笑容,满面春光地招呼着迎了上去。
站在游廊桥头的前秦世家公子,霍湛浑身一僵。但面对对方熟络的态度,脸上勉强挤出三分笑容道。
“这不是陈大公子吗?真是巧啊。”
“是啊,真巧。”陈子楚在霍湛面前站定,脸上挂着从小训练有素的笑容。
巧个鬼。
陈子楚在心中道。
这个时候出现在醉云楼,还在这个位置碰见,谁都知道各自刚刚是在做些什么。
只是不知道前秦人密谋的密阁是也在这附近,还是霍湛自己溜达到了这里。
陈子楚抬眼看着同样和他一般面带微笑的霍湛,好似不经意地问道,“陈公子在这做什么?怎么不去前面喝酒?”
霍湛咳嗽一声,掩了掩面上并不存在的酒气,“酒意有点上头,就出来吹吹风。”
“是吗?霍公子看上去像是在等人啊,”陈子楚笑眯眯问道,“你在等谁?”
霍湛微不可见地皱了皱眉头。
他虽是前秦的世家子,但因为嬴珣流亡南楚的原因,也算是在南楚长大的,和陈子楚这些南楚的世家子也是从小接触到大。
只不过对他们这些前秦人,这位南楚的贵公子虽然素来态度热情,但也算不上特别热络,热情中总是透着三分漫不经心。却不知今日为何忽然多管闲事了起来。
“在下……”心中疑惑归疑惑,但场面话还是要说,霍湛正想开口搪塞,身后忽然传来一声清冷的男声。
“阿湛。久等了。”
下一刻来人显然也看到了陈子楚,声音顿了顿,“陈大公子?”
陈子楚回过头,看向出现在两人身后的人,俯身行礼。
“原来霍公子是在等嬴大公子。”陈子楚起身望向站在面前的嬴珣笑道。
嬴珣一出现,霍湛在等谁这件事自然水落石出。也就只有这位能让霍湛等了。
“陈公子,”嬴珣看向陈子楚略一点头,“真巧。”
“是啊,”陈子楚再一次应和,但这一次他心中却泛起波澜。
世家议事都是从早到晚,像他们这样能中途遇见的,不是自己跑出来就都是没资格全程参与全程议事中途被请出来的。
这一次初阶大典对前秦是一次前所未有的机会,霍湛不过一个小辈,前秦世家议事不让他从头至尾地参与没什么。
但嬴珣可不像是他一般是个挂名继子,不光是实打实的前秦继子,这位流亡南楚的前秦王弟还是前秦遗老一派唯一的希望。
这种情况下,怎么前秦人议事,嬴珣也中途出来了?
难道那些追随嬴珣的前秦世家们还有什么事居然不愿当着嬴珣的面谈么?
“大公子,这就谈完……”霍湛显然也十分震惊,看着嬴珣错愕地脱口而出,下一刻注意到场合才猛地打住。
“没想到这么巧偶遇陈公子,”嬴珣连忙岔开话题,看了一眼陈子楚笑笑,“一起去喝一杯?”
陈子楚装作刚刚什么都没听到,面对这种场面的邀约真的答应了才是没眼色。
“承蒙嬴公子盛情,”他笑道,“不过小弟我还要回家练练剑,以免明日太过出丑。”
“南楚继子这么说就是过谦了,”嬴珣笑道,“不过连陈公子都这么如临大敌,我等更是没资格玩乐,也该回去好好练剑了。”
“哪里哪里,”陈子楚笑道,下一刻他看着面前神情复杂像是心思根本不在这里嬴珣眯了眯眼睛,忽然开口问道,“话说不知嬴公子的妹妹,今日在做些什么?”
“妹妹?”嬴珣闻言一愣,下一刻才反应过来这人说的是嬴抱月。
今日初阶大典最后一轮前的最后一天,嬴珣知道这些南楚世家本就一直关注着那个少女的动向,也没什么好隐瞒的。
“她今日应该是去了稷下学宫,”嬴珣淡淡道,“去找她的师兄去了。”
“去找了义山……”陈子楚闻言一愣,下一刻恍然一笑,“是她会做的事。”
想起稷下之宴上这个女子让人惊艳的水法剑,他心中就有些期待。
只不过就不知道这么短的时间,她在水院还能学到什么新的东西。
看着面前这个南楚少年眼中陡然亮起的光,嬴珣只觉有些疑惑。他记得在前两天举行的兵棋战上陈子楚还败在了嬴抱月手下,但此时这个少年眼中不但没有忌恨,反而是说不出的兴味满满。
这都怎么一回事?
“说起来,我有件事一直都想问嬴大公子,”陈子楚看向嬴珣道。
“问什么?”嬴珣接道。
“我想问,令妹小时候就是那样特别的个性么?”陈子楚充满好奇地问道,“她小时候是个什么样子?”
毕竟以那个女子的个性,如果在宫廷中想必也会相当引人注目,让他不禁好奇她小时候的模样。
陈子楚觉得自己的好奇有理有据,却没想到他问出这句话,面前的嬴珣却忽然沉默了。
而此时距离醉云楼几十里外的紫华山上,正坐在稷下学宫水院台阶上的嬴抱月狠狠打了个喷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