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有台就在偏殿中,因着已经封王准备就藩,他这些时日对进出的朝臣倒是多有避讳。
尤其曲文海同顾恩阳进出时,他更是小心的连面都不会露。
顾恩阳知道他为何要如此谨慎,可事关他府中的长吏,总归要问过他的意思。
“见过广王殿下。”
不论之前是何关系,到了如今他是亲王,他是朝臣。
余有台不能再称呼他为老师,顾恩阳也不能再自称舅父。
余有台放下书册回过神,就看到站在殿门处的顾恩阳,他眸光动了动面上却也是再无半点变化,只淡淡的说着:“顾大人。”
顾恩阳进殿,也不避讳殿中的宫人,只将刚刚景帝话重复了一番。
余有台自始至终对所谓的广王府都没太大的触动,那于他而言不过是个牢笼,府中会给他配上何人又有什么关系。
“殿下,王府中长吏主管封地内一应事务,还是要有趁手之人在旁协助才适宜。”
余有台一副你随意的模样让顾恩阳心下就忍不住有些焦急,可这是在武英殿的偏殿里,他们之间的谈话也许下一刻就会传入景帝的耳中。
有些话他哪里能说的那般仔细!
可他的想法总要跟余有台通过气才可以。
“顾大人心中若有适合的人选就上报给父皇就是,孤没有任何意见。”
顾恩阳简直是要被他气死,他上前一步手指在袖笼下方飞快的写了一个曲字。
“可以吗?”
余有台原本看着他的动作还不甚明白他到底是何意,他这样问过余有台瞬间就变了脸色。
秦王府的长吏虽说是四品官,可一旦入了王府就意味着远离了朝堂,这一辈子怕是都要为王府服务。
曲清言还不足二十岁,正是心中怀有一腔抱负的年纪,他如何能让她去做长吏而害了他。
“不可,顾大人,长吏的人选还是应该按照惯例,孤没有特殊要求和想法,一切照常就是了。”
他这样突然变成藩王也在他的预料之外,原本他只是想回湖广去做提学官,到时曲清言若是愿意再继续跟着他,他就可以带她一起走。
但现在他的身份在他自己看来都格外尴尬,他又如何能让曲清言就这样陷入藩王府里。
顾恩阳叹息着微微摇了摇头,余有台的性子本就端方不好说话,他一旦做了决定就很难去改动,这个提议既然已经被他否定了,就算他暗地里去操办,余有台也会想办法将人选换掉。
曲清言呆在府中还不知自己差点就要变成余有台王府中的‘管事’,她这两日一直在思考着自己的前程。
按说回到翰林院或是詹事府总容易熬资历,顾若鸿之前被顾恩阳带回来就又丢回了翰林院。
她如果不是非要外放再回翰林院也是一个不错的去处,就算朱瑾钰再将心思动到她的身上,在官场摸爬滚打了两年,她现在也不会再向之前那样被动。
她细细的盘算着,就觉得留在京城倒也不错,在府中一切用度均有专门的人来打理,她也不会处处操心。
只是上头的三个哥哥的亲事都有了着落,而她已是十九岁再不议亲,无论如何都有些说不过了。
曲文海不知曲清言已经改了主意,他同顾恩阳提过让她去山东一事之后,就总觉指望顾恩阳并不靠谱。
他虽然来京城已有几年,可当年在开封积存的关系还在,曲清言若是想从地方做起快速晋升,开封倒也是一个好去处。
他这般想着就将念头同曲清言说着,曲清言对开封那处的观感向来复杂,不论是她自己还是这具身子的前世,在开封过的都不算好……
“这原本是我给你大哥准备的,但他现在也算是顾恩阳那个老东西的孙女婿,清闻的前程就交给那个老东西去处理就是了。”
曲文海倒是没有避讳什么,直接实话实说,曲清言也知自己不能太过小心眼,相对于她只是生活过却从没接触过官场的山东,确实是开封更适合她、
“全凭祖父安排。”
她这般说就意味着她已经决定放弃山东,曲文海开心的捋了捋胡子。
“你启程时祖父会让人带几封书信过去,你到了开封按着书信上的姓名一一去拜访就是了。”
祖孙二人间的商谈终于没了剑拔弩张的气氛,曲文海跟曲清言一道离开,将她弄到开封不需要顾恩阳出手,他自己想办法就足够了。
武英殿里,面容普通的宫人正跪在书案前认真回复。
“陛下,广王殿下今日一整日都在榻上看书,并未有任何异常之处。”
“顾恩阳去了侧殿?”
余有台越是这般风轻云淡的模样,景帝心里就越不是滋味。
这个不知算不算是在他期盼中诞生的孩子,他都不知对方在他的心中占据了怎样的位置。
之前看他端方老实,他觉得不入眼,现在被他发现了其他的几面他又觉得这样依旧让他不满意。
自从顾恩阳被从西北压回来,余有台急急的回到京城里,景帝就觉自己的心思大半都落在了他的身上。
景帝的问话宫人不敢不答,忙将个中细节一五一十的讲了一遍。
“你是说顾恩阳向瑾霖推荐了一个人选?”
“是,顾大人当时是手垂在身前写了个字,但奴婢不识字,不知他们说的到底是何人。”
“你确定瑾霖变了脸色又直接拒绝了?”
宫人忙点头应是,不忘将其中的一二细节又讲了一遍。
景帝就觉自己现在有着恶趣味,但凡是能让余有台的情绪有波动之事他都极为感兴趣。
“宣顾恩阳过来。”
顾恩阳这些时日在内阁中很是被动,原本可以跟张乾远分庭抗礼的他现在处处都被张乾远压得死死的。
今日在文华阁议事也是如此,但凡是他觉可行之事张乾远就会笑眯眯的去反对,而且反对的简单粗暴就是简单的几个字:不同意。
顾恩阳就觉入阁这么多年还没受过这样的气,心下正闷着,就被赵全派来的宫人又叫去了武英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