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三章 再赴平定州

太室峰顶风声呼啸,一片低低的哭泣之声,气氛无比压抑。

方证大师、冲虚道长见左冷禅如此武功、胆略,却落得自尽身亡的下场,也不免相顾叹息。

莫大先生却只是暗暗冷笑,左冷禅竟然将一切罪责揽到自己身上,落败自杀,确实有些出乎他的意料。但只这片刻功夫,他已猜出左冷禅用意,心中不禁暗凛于他的决断。

事态发展到这时,嵩山派与其他四派仇怨已生,再加上他暗算吴天德的卑鄙行为大白于天下,嵩山派已难容于正道武林。

而嵩山派这些年来一直是与魔教抗衡的主力,到那时魔教再趁机打落水狗,嵩山派便岌岌可危。再深思一层,嵩山实力其实在四派联合之上,就算独力对抗魔教,仍未必会亡,但是前后两代掌门做下这等无耻之事,内外交困之下最可虑的便是嵩山内部离心离德,那才是导致嵩山派覆亡最可虑的关键。

左冷禅当机立断,行此雷霆一举,将所有罪责污名都揽到自己身上,自杀以谢天下,一可以博取武林中人的同情,保得嵩山派不受武林同道排挤;二可以凝聚嵩山派上下人心士气,以免人心涣散,此壮士解腕之举,实是明智。

如今峰顶这种局面,吴天德可不擅掌控,他收了宝剑回来,眼见群雄默默无言,一时也有些进退失据,不知该如何是好。

岳不群见此状况,忙走上台来,清咳一声,扶起丁勉、汤英鹗道:“左兄也是一世英雄,惟因一个贪字,逾陷逾深,终至不可自拔,做下许多错事,害人害己!”

他顿了顿又道:“但他终能顿悟往昔之过,以自己的鲜血洗清一身罪孽,也算得一条汉子。本来,岳某与他较技被毁了一条手臂,心中也多有怨尤,可是左兄如此痛悔往昔过失,唉!逝者已矣,这仇也该烟消云散了。”

方证、冲虚二人对左冷禅的野心知之甚详,此番上山就是希望五岳剑派中有人能够抵制五岳并派之举,但若是五岳自相残杀起来,其余四派联手与嵩山派互相寻仇,实非武林之福,因此一听岳不群这番话十分欣慰。

方证大师已情不自禁地赞道:“岳居士宅心仁厚,有此善念,不知消弥多少血腥,实是功德无量!”

岳不群呵呵一笑,道:“方证大师谬赞了,其实是敝师弟仁厚善良,他上台与左师兄比较武功,原也盼点到为止,只希望左兄能改过自新、重新做人。想不到……左兄性情也如此刚烈!罢了,左兄临终既已大彻大悟,汤师兄,他对你说的一番话可是苦口婆心呀,汤兄领导嵩山剑派,唯有励精图治,多行侠义之举,才是悔过自新之道啊!”

汤英鹗心中一凛,想起师兄甘愿一死,就是不想嵩山一脉就此断绝,自己只顾哭泣,岂不有负师兄所托?他忙擦干眼泪,示意一旁的嵩山弟子抬了左冷禅尸身下去,向岳不群拱手道:“岳掌门说的是,本派……本派实是对不起五岳同门,这盟主……本派是无颜再争了。左师兄临终前曾有遗言,今后这五岳盟主该由吴掌门担当才是!”

台下数百人顿时叫道:“正是,吴大侠武功盖世、侠义无双,请吴大侠做五岳掌门!”“是啊,是啊,谁不服的尽管上台去领教领教吴大侠的绝妙剑术、无双内功!”

岳不群听着台下应和的人越来越多,面上只是微微带笑,却不应声。

汤英鹗故作无私,好像抛弃了个人恩怨,慨然拥戴吴天德做五岳盟主,但他却说是左师兄临终遗言,这句话若不细细酌量似也无不妥,但若是吴天德就这么糊里糊涂的当上五岳盟主,那么从道统上就是左冷禅传位给他。

目前嵩山派还不敢有什么举动,但若过上三年五载风平浪静之后,他们处处以前盟主门人自居,吴天德作为左冷禅的承位者,如果对他们过于严苛,难免会遭人诟病。

岳不群现在已放弃了个人野心,吴天德是他中兴华山派的唯一希望,岂肯让他吃这个暗亏,弄得以后这个盟主当得缚手缚脚?若论起勾心斗角,汤英鹗哪是他的对手,所以他听了汤英鹗的话,却并不搭腔。

直到五岳剑派弟子中有人不等师傅吩咐,也跟着大喊起来,岳不群才把手一举,肃然说道:“诸位,请静一静,五岳剑派盟主,需得德高望重、武艺高强,能够得到五岳剑派拥戴的人才可以担任,岂可私相授受?

方才岳某已对诸位英雄说过,华山剑、气二宗即将合并,本门将由吴师弟担当掌门一职,但是现在岳某还是华山派的掌门,我平心而论说句公道话,敝师弟虽然武功高强、侠义心肠,毕竟年纪尚轻,担当如此重任恐难以服众,因此我推举衡山派莫大先生为五岳盟主!”

方才吴天德上台比武时,就感觉岳不群嘱他小心确是发自肺腑,心中对岳不群越发有些琢磨不透,难道自己所知的是错的,他真的是位君子不成?刚刚见岳不群走上台来,对嵩山派‘嘘寒问暖’,吴天德不明他的用意,还道他又对五岳盟主之位动了心。

这时听了他的话,才省起方才也听宁师姐说过华山剑、气二宗合并,掌门由自己担当的话,现在岳不群又在天下英雄面前提起,自然不会有假了。自己并未同他商议过两宗并派的具体事务呀,何以他已言之凿凿,连掌门都让了出来了。他让出掌门之位,又这样慨然推举莫大先生为盟主,无论怎么看,都看不出他还有一丝野心,难道岳不群当真转了性儿?

他推举莫大先生?嗯,不错,自己当了一个剑宗掌门就觉得不胜其扰了,若是做了五岳盟主,整日排忧解难、舒解各派纠纷,五岳剑派和其他门派有点磨擦过节,就得绞尽脑汁地想办法去解决,那还有好日子过吗?所以一听这话,吴天德连连点头。

他怎知道现在岳不群现在已把希望寄托在他身上,他的成功岳不群就视做自己的成功,为了让他名正言顺、以五派共举的正当身份登上掌门之位正在煞费脑筋。

莫大先生听了岳不群的话,心中好生郁闷:“这老狐狸,你话里话外就是想把你师弟推到盟主的位置上嘛,什么武艺高强、为人侠义,就是难以服众,这不就逼我表态让他能服众了么?不过吴天德这小子我是怎么看怎么顺眼,他来做盟主,江湖中一定可以少了许多事非,推举他做盟主倒是个不错的主意!”

莫大先生想到这里,干笑两声道:“岳先生可不要折腾我这把老骨头了,吴老弟做五岳盟主,正是众望所归,衡山派上下是一体赞同的!……”他话音一落,刘正风和一众衡山弟子都大声叫起好来。

泰山玉馨子高声叫道:“恒山定闲师太德望甚隆,武艺高强,我推举恒山定闲师太!……”这牛鼻子眼看大靠山成了本派的仇人,于公于私都不能再依附他们,看上回情形,吴天德对天门道人极有好感,如果他当上五岳盟主,只怕天门师侄就要东山再起了,自己篡夺师侄的掌门之位,别人嘴里不说什么,心里一定是看不起自己的,既然盟主无望,不如推举定闲师太,她也是出家人,为人宽厚,总比吴天德要强上许多。

定闲师太听了起身微笑道:“五岳剑派、同气连枝,匡扶武林正义,正需要吴掌门这样年轻有为的人,我与两位师姐一致推举吴掌门任盟主!”

汤英鹗见岳不群识破了他的诡计,搞出这场五岳众口一词的盟主选举来,心头暗恨,但面上却不得不随声附和道:“定闲师太言之有理,嵩山剑派也愿意由吴掌门任我五岳盟主!”

泰山玉馨子见状,只得改口道:“既然定闲师太不愿被这些俗事打扰清修,那五岳盟主之位,吴掌门实是最恰当人选啦,实至名归,本派也表赞同!”

登时台下五岳剑派中弟子和江湖群豪大声鼓噪,纷纷叫好起哄。岳不群见状喜上眉梢,转向吴天德大声道:“吴师弟,五岳剑派盟主,权位虽重,但责任更重,这是为了五岳剑派门下数千名弟子着想,也是替江湖同道尽力,如今既然众望所归,我看你也不要推辞啦,就担起这份重任吧!”

吴天德看戏看得正热闹,不料这些人你推我让最后又绕到自己头上来,慌忙摇着手道:“各位英雄、各位前辈、各位掌门,咱们五岳剑派中人才济济,在下年轻识浅,可当不得这份重任!”

岳不群说道:“师弟何必妄自菲薄?嵩山、衡山、恒山、泰山的诸位师兄、师弟都一致拥戴,你若再推辞岂不寒了大家的心么?今日师弟荣登盟主之位,又有天下英雄在此见证,正所谓择日不如撞日,我们也不必再拖拖延延,华山剑、气二宗就在今日并派好了,师弟,我就把华山派交到你手里了!”

岳不群说完,退后两步,单膝跪地,只是他一臂已毁,垂在肩侧无法抱拳,可是神态仍异常恭谨道:“华山岳不群,参见本派掌门人!”

他这一跪,台下宁中则及气宗诸弟子一齐跪倒行礼,齐声道:“参见掌门人!”

赵不凡、封不平等人见状喜出望外,小师弟做了华山宗门、又成了五岳盟主,今番可真是扬眉吐气,一众人也喜滋滋地跪了下来,高声道:“参见掌门人!”

四下群雄见状纷纷道喜,高声叫道:“恭喜吴掌门、恭喜吴盟主,吴大侠今日双喜临门哪!”华山弟子这一跪下,任盈盈早避到一边去,蓝娃儿见宁中则、赵不平等人都单膝跪地,忙也有样学样地跪在地上,被仪琳一把拉起来,奇怪地问道:“小蓝,你做什么?”

蓝娃儿娇声道:“我……我们也算是华山的人啊,我看赵大哥他们都跪下了,我们不该跪下么?”

仪琳哭笑不得,轻声道:“你……你我虽也算是华山的人,不过可不是华山派弟子呀,不用拜见掌门人的。”

蓝娃儿不服气地道:“为什么不算?吴大哥当了掌门和盟主就了不起啦?他敢赶我出华山,看我不毒……不找他算账!”

这话一出口一旁跪在地上的华山弟子都忍不住面露微笑,封不平吃吃地低声笑道:“小蓝姑娘,你是华山派的人,不过呢,是华山派的掌门夫人,可不是华山弟子,不用跪的,你想跪的话,等你和师弟成亲之日交拜天地时再跪吧!”

他这一说,那些弟子们再也忍不住笑出声来。蓝娃儿这才明白究竟,面红耳赤地啐了一口,被同样红了脸的仪琳扯到一边去了。

这一来立在那儿的便只有桃谷六仙,鹤立鸡群一般,站在那儿指指点点、嘻嘻哈哈,桃干仙盘膝坐在针板之上,左顾右盼,故作庄严,只是现在所有人都目注台上,却没人去看他表演了。

吴天德哪想到岳不群会来上这一出,这一来他对岳不群的疑虑终于打消了八成,连忙抢上一步去扶岳不群,有些惶恐地道:“师兄快快请起,各位同门快快请起,我可当不起这样大礼,本门有诸位师兄们在,此事容后再议!”

不料岳不群却不起身,执意道:“请吴师弟答允接任本派掌门之位,否则师兄长跪不起!”台下几位师兄和宁中则齐声说道:“请师弟接任本派掌门!”

吴天德暗暗叫苦:“接了掌门接盟主,以后诸事缠身,俺的小娇妻们都要守活寡了。”

岳不群现在是一片赤诚,如果他知道自己一心想扶持起来的这位华山救星、宝贝师弟,心中竟然存着这样的想法,不知道会不会气得吐血。

吴天德眼见华山派近百名同门长跪不起,无奈之下把心一横,只得向岳不群道:“师兄要我答允接任掌门也可,但师兄也得答应我一件事!”

岳不群欣然道:“只要你答应担任本派掌门,将华山发扬光大,别说一件事,就是十件、百件,师兄也答应!”说着站起身来。

台下华山弟子这才喜勃勃地站起身来,吴天德拉着岳不群的手,向四下群雄朗声说道:“诸位五岳同门,今日之事大家也都看到了,身为一帮一派领袖者,首重德行,否则言行稍有差池,不单自己,恐怕成千上万人都要被他带入深渊。吴某年轻识浅,五岳大事,一个处理不当,就会使五岳同门彼此伤了感情,以我之见,这五岳剑派盟主不如由岳师兄来担当,大家以为如何?”岳不群大吃一惊,他也是审时度势、当机立断的狠角色,雄心、抱负均不在左冷禅之下,一知道自己已失去争霸天下的本钱和资格,立即退而求其次,全力辅佐吴天德实现让华山重回五岳第一大派的梦想,吴天德的提议太过荒唐,他怎肯答应?

台下也有人高喊道:“五岳盟主一向是由五岳门派掌门担任,岳先生已让出掌门之位,怎么可以担当五岳盟主?”“岳掌门武功大打折扣,怎么统率五岳剑派?”

吴天德正色道:“大家听我一言,我五岳剑派同气连枝、情同手足,同时也平起平坐、不分上下,凡遇大事,本该各派共同商议决定,如果像以前那样一人独断专行,就算没有私心,如果一个判断有失,也难免造成极大的错误。

因此我建议五岳盟主,今后不由各派掌门但任,而从各派中挑选为人公平正直的长者担任,武功倒在其次,这样他的地位超然,有涉及五岳剑派大事时,居中调停、筹划协调,以五派共同的意见和利益为己任,岂不更好?

岳师兄江湖人称‘君子剑’,他为人侠义,众所周知,识见更是卓超,足以担当此任,大家以为如何?”

玉馨子听了喜不自禁,五岳盟主如果和一派掌门分了家,江湖声望和地位虽然并不稍减,但是实权却大大削弱,与自己大大有利,当下急忙拥护道:“吴掌门所言甚是,‘君子剑’岳先生担任五岳盟主,我泰山派心服口服!”

莫大先生与定闲师太对视一眼,均对吴天德的‘大公无私’心中佩服。至于吴天德到底是大公无私还是因私废公,却非他们所能了解了。

二人均想:“左冷禅任盟主时,飞扬跋扈,动辄因为一些捕风捉影的消息就屠灭五岳同道满门。吴天德虽然不是这样的人,但是五岳剑派已传承数百年,今后还会传承下去,难说下一位盟主不会是个左冷禅那样的人,吴天德的方法大大提高了各派掌门的权力,五岳盟主地位依旧,事实上却是五岳剑派事务的联系、调解之人,长远来说,确是一件好事。”

莫大先生与定闲师太纷纷表示赞同,嵩山派现在是人云亦云,哪还有五派唯我独尊的气势,当下也随声附和。

台下群雄见状暗想:“你们师兄师弟一家亲,一个统一全派做了掌门,一个便去做五岳盟主,说来说去还不都是你们华山派的?与我们何干!”自然附和的附和、赞同的赞同,封禅台上顿时便是一片歌功颂德之声。

岳不群推脱不得,眼见连封不平、赵不凡等几位剑宗同门也捻须微笑,向他微微点头,心情不觉激荡难平,眼睛也微微有些湿润了。他本想让出掌门之位,就此退隐华山,从此‘君子剑’岳不群就要消失于江湖了。

想不到这位师弟果然宅心仁厚,竟然将地位尊崇无比的五岳盟主拱手让给自己,那是和少林方证大师平起平坐的地位啊,以自己如今的状况,能有这等成就,今生还有何求呢?

他激动得抓住吴天德的手臂,犹豫半晌,忽然脱口道:“师弟,师兄不配担当此职啊,我……你可记得你与不戒父女去往恒山时,路经卫贤山中,有个黑衣人……”

吴天德听他说到这里,急忙打断他道:“师兄,往事已矣,这些年来你与宁师姐独自支撑华山门户,功莫大焉,今后师弟还有许多事要向师兄请教!”

岳不群眼含热泪,连连点头道:“好!好!好!……”他一连说了三个好,饶是养气功夫甚佳,此时也已说不下去。

吴天德拍了拍他手,心道:“岳师兄啊,放着你这么有才干的人不用,我哪有闲功夫整天在五岳间奔走啊。只要你不走上邪路,丢了咱华山派的脸,师弟一定好好扶持你这位联合国秘书长,决不欠费、决不捣乱,决不做霸权主义强国!”

此时台下鼓噪之声逾烈,不断有人高喊:“君子剑岳先生,以您的威望当得这五岳盟主,不要再推辞了吧……”冲虚道人与方证大师耳语几句,也扬声说道:“岳先生,众望所归,你就勉为其难吧,若是‘君子剑’这块金字招牌还当不得五岳盟主,那天下还有谁人当得?”这话一说,顿时引来一片赞同之声。

吴天德高声笑道:“大家静一静,岳师兄已答允做五岳盟主,有请岳盟主对诸位英雄讲几句话!……”说罢为了以示尊重,吴天德也走下封禅台,站到华山派中去。

岳不群独自走到台前,面对峰上群雄,此时光线逾发暗了,峰顶人头攒动,也更显得声势浩大。岳不群此番虽不是以武功夺得盟主之位,但是因‘君子剑’三字受到大家拥戴推举,心中更是别有一番感受。

他长长吸了口气,抑制住激动的心情,高声说道:“既承众位朋友和五岳同门抬爱,在下倘若再不答允,倒显得过于保身自爱,不肯为武林同道尽力了。”

这话一出,气宗门下弟子欢声雷动,各派英雄也都微笑鼓掌。

岳不群待人声稍静,又朗声说道:“在下无德无能,虽任盟主之职,凡事当与诸派掌门从长计议,在下不敢自专。现下天色已晚,各位都辛苦了,还请嵩山汤掌门招呼各位朋友到嵩山本院休息,饮酒用饭!”

群雄齐声欢呼,肚子饿得狠的,已纷纷奔下峰去蹭饭了。

岳不群下得台来,衡山、泰山、恒山等派都过来向他和吴天德分别道贺。待众人稍稍走散,方证和冲虚也走了过来,含笑向华山这对今日最是风光的师兄弟道贺。他们本来担心左冷禅统一五岳派后,野心不息,更欲吞并少林、武当,为祸武林。

如今这种结局,二人自然放下心来,因此道贺之意均十分诚恳,岳不群以前虽是掌门身份,但在这两位面前却是以弟子之礼晋见,这时逾发谦虚起来,忙也谦声道谢。

方证大师望望四下只是华山弟子,便低声道:“岳先生、吴先生,今日左冷禅自尽身亡,嵩山门下只怕颇有人心怀叵测。常言说得好,害人之心不可有,防人之心不可无。二位身在嵩山,可须小心在意。”

岳不群忙道:“是,多谢方丈大师指点。”

方证大师又微微笑道:“少室山与此相距不远,只在咫尺之间……”这话说了一半便语声一顿,不复再言。

吴天德听了微微一笑,心道:“这老和尚瞧起来相貌忠厚,却是话里有话,这些大人物可真没有一盏省油的灯。”

但是方丈大师毕竟是一番好意,二人皆深深一揖谢过,岳不群道:“大师美意,岳某与师弟铭感心中。”方证大师微微一笑,点了点头,与冲虚道长相携而去。

岳不群转向吴天德,欣然道:“师弟,我们也去用些酒饭饮食吧,今后咱们已是一家人,今晚我要与师弟还有诸位师兄促膝长谈!”

他话音刚落,桃谷六仙中五个已挤了过来,七嘴八舌地向吴天德道:“吴小子,你说我们刚刚在台上表演的功夫妙是不妙?”“我的驭蛇之术最为高明,你看那双蛇狂舞如何?”“我的吞炭火才最是了得,你学了我的功夫那这掌门才当得稳当。”

桃干仙坐在针塔上面,急忙叫道:“吞火有什么了不起啦,我说吴小子,你看我坐在针板上,恍若无事,你要不要学,我决不藏私。”

他们也知吴天德今日做了华山派的掌门,又在天下人面前大大地露了脸,如果他肯学自己的功夫,那说出去甚有面子,一时又争执起来。

任盈盈、蓝娃儿、仪琳反被挤在一边,凑不上前来。岳不群瞧见她们,拍了拍吴天德肩膀,微笑道:“看来今日师兄只能和赵师兄、封师兄他们促膝长谈了,哈哈哈,我们先行一步!”

说着他与一众华山门人,也自向峰下行去。吴天德被桃谷五仙围在中间,正七嘴八舌地推销着自天竺学来的杂七杂八的本事,各人为了争取吴天德的注意,已跑回去将桃干仙从那堆箱子上推下去,提了箱子回来将吴天德围在中央,打开箱子拿出一件件模样古怪的东西不断吹嘘卖弄。

吴天德无奈,只好向蓝娃儿道:“小蓝,你和仪琳先陪任大小姐去用餐,我……呃……我稍待便来!”

果然如岳不群所料,晚餐后他只能同赵不平一班人聚在一起言谈,不过吴天德却未同蓝娃儿她们在一起,那桃谷六仙痴心不改,一喂饱了肚子,马上又跑来缠住他,非要他学一样天竺功夫。

吴天德是一派掌门,自住了一个小院子,院中内房安排了任大小姐和蓝娃儿她们居住。蓝娃儿天真率直、仪琳温柔乖巧,一向心高气傲、没有什么女伴的任大小姐与她们熟悉之后倒也相处融洽,三人关了房门自在房中闲谈。

外厅中可就成了桃谷六仙杂耍的天地,吴天德碰上这六个宝贝蛋,也无可奈何,若不学上一样功夫,这些人誓不罢休。他无奈地瞧着桃实仙吹着竹笛驭蛇,心中忽地一动,不如学了这功夫吧,自己本就会吹笛子,学了回去待儿子、女儿稍稍大些,用来哄他们开心岂不是好?

吴天德转念一想,又打消了念头,小孩子若见了喜欢,整日价要他弄两条蛇来在身边,岂不危险?就算没有毒的,那么小的娃娃,终究不太安全。

他忽又看见桃根仙坐在地上,双脚居然举过了头顶,交叉夹于颈间,双手怪异地绕过身子在后背合掌,那身子不但柔若无骨,而且可以将身子扭曲变形成任意一种模样,身形一会缩小如婴儿,一会又复原成高大的原形,端得奇妙无比。

吴天德暗暗奇道:“莫非这便是瑜伽功夫?倒是果然奇妙,居然可以将身子不可思议地扭曲成这副模样,听说这功夫练了有保持体态的功效,咦……!”

吴天德心中一动,忽地YY起来:我若学了这种功夫,回去教给非烟、小蓝她们,嘿嘿嘿……这么多奇形怪状的动作……呃……性爱瑜伽不是我发明的吧?

吴天德两眼冒出烁烁的绿光,仿佛已看到非烟、静月、小蓝她们那姣好动人的身体以各种妖媚、诡异的姿势呈现在他面前,他精神一振,指着桃根仙道:“我要学这个,请桃兄快快指点我吧!”

其他几仙听了嗒然若丧,桃根仙得意洋洋,连忙凑过来细细讲解。这种可以随意改变身体大小、形态的上乘瑜伽术除了肢体的锻炼,自有一套奇特的行功运气之法,但吴天德原本功力极高,只消知道运气的法门,自然一学就会。

这就好像先练成了《九阳真经》的张无忌,本身已具极深厚的内功,要学《乾坤大挪移》,所要掌握的只是运气之法。别人从头学起如同挖渠后一点点积蓄雨水,他却如同在一条大河旁边开挖沟渠,自然是渠成水至,容易无比。

吴天德这一用心学习,这门功夫掌握得倒也甚快,只用了两个多时辰,便将这门古怪功夫完全学会。

桃根仙见了不禁赞道:“你的悟性比我还好,我去天竺寻访名师,找到一位叫塔洛德伊的人,我将他自地底下挖上来,也是学了三天才学会,那个快一百岁的老头儿直夸我是当世奇材,说什么也要叫我当他的衣钵传人,我费了好大劲儿才逃回来,他若见了你,一定更舍不得你走。”

吴天德吓了一跳,忙问道:“从地下挖出来?他是活的死的?”

桃根仙道:“挖出来时是死的,过了会儿就活了。他的弟子说已经把他埋到土里两个月了,还说是那老头儿吩咐埋足了六个月再挖出来,我哪有功夫等他那么久,便早早将他挖了出来。”

吴天德一想便已明白,早听说瑜伽功中有类似于龟息大法的功夫,可以数月不进食不呼吸,犹如冬眠一般,那位大师想必就是用这种功夫将自己埋在土中,碰到桃谷六仙居然莽莽撞撞地将他挖了出来,这种拜师的法子也实在叫人哭笑不得。次日已有各路英雄陆续告辞离山,五岳剑派中人却一直等候去见见华山岳肃、蔡子峰两人遗容。

吴天德背了个包袱,里边事先带了衣物,到了那处铁亭,铁亭旁不远便是吴天德自下边挖出的一个洞口,二人逃出后已搬了一块大石盖上,当下也不说破,自叫嵩山门人开动那铁亭机关,吴天德先以绳索将自己缀了下去,急忙将壁上恐怖之物一一毁去,又替两位前辈穿好衣着,这才拴好绳索,通知上边的人下来。

五岳剑派中一些重要人物陆续缀着绳索到了玄冰洞内,见了这天地生成的奇异之地,都不禁啧啧称奇,待他们拜过岳、蔡两位前辈遗体,去看了冰壁上刻下的文字,都摇头叹息不已,嵩山派的几位太保却是满面羞惭。

这个古洞可保人尸体百年不腐,原是安置两位前辈的洞天福地,可是嵩山剑派上千弟子,总会有人对华山派怀恨在心,令人堪虑的是难保不会有人下来破坏两位前辈遗体泄愤,所以吴天德与岳不群商议一番,派人下山买了两具棺椁,将岳、蔡二人遗体搬出,准备运回华山安葬。

任盈盈也向五岳剑派许诺,尽快将那位日月神教前辈的手札拿来,与岳、蔡二人冰壁遗书相互印证。五岳剑派中虽仍有不少人对她心存敌意,不过却也无人存有难为她的想法,严格说来,日月神教是中了嵩山叶无缺的奸计,而叶无缺不但是嵩山掌门,还是五岳剑派中人,站在日月神教一方来说,他们才是最无辜的受害者,是受了五岳剑派的伤害,这笔糊涂账还能怎么算?他们自然难以指责对方。

各路英雄都走光了,最后便是五岳剑派同门,汤英鹗与丁勉等七太保立在嵩山脚下,恭送各派离开,心情说不出的难过。这两日欢欢喜喜地迎接各门各派的人来,嵩山上下得志意满,满以为五岳并派必可成功,从此嵩山一家独大,可是现在呢?

左掌门被逼自杀,盟主易位。十三太保一个下落不明,一个正趴在山上养伤,三个死无全尸,剩下站在这儿的八个人中……汤英鹗看了看一臂虚悬的四师兄费彬,不禁轻轻叹了口气……

※※※※※※※※※※※※

七天后,吴天德与任盈盈匆匆赶到了平定城。

那日离开嵩山,吴天德就向岳不群、赵不凡几位师兄言明有一件极重要的私事要和任大小姐同去,请师兄等人先行返回华山。由于他们还带着两具棺材,行路甚缓,或许自己办完事情回到华山,与他们也不过就是前后脚的事情。

岳不群等人听他说是自家私事,便不再问。仪琳、蓝娃儿却知道他要去做的事是何等重大,这事一旦被人知道后,又是何等的轰动整个武林。

不过经过封禅台与左冷禅一战,二人对吴天德的武功极具信心,他这次去又有魔教的前教主和光明左使联手,那东方不败就算真的天下第一,难道还能是这三大高手的联手之敌?因此二人反不如以前担心,只是依依不舍地与吴天德倾诉了会儿心里话,就含泪上马,追上华山派的大队人马,回华山去了。

平定城“福盈客栈”这是城中最大的一家客栈,上次吴天德来平定,便是住的这家客栈,因此任大小姐与父亲分别奔赴平定和华山时,便与父亲约定在这家客栈住宿。

二人到了客栈,已是黄昏时分,按照事先说好的化名向店伙计问起任我行和向问天二人,因为二人在这店中已住了一段时日,任大小姐一提,那店伙计顿时想起这两位客人来,忙陪着笑道:“店里是住着这样两位客官,不过下午随着一位白面书生出去了,现在还不曾回来。”

任大小姐一听白面书生,心中不由一紧,连忙向他问起,听他详述了那人相貌,却不是东方不败模样,这才心头一宽,暗想:“父亲与向叔叔来劝说童百熊,莫非那人是童百熊的手下?不知他们办的事情怎么样了,待他们回来再详细询问吧。”

二人也在店中要了两间客房,自去洗漱休息不提。可是二人饭后苦候良久,仍是不见任我行和向问天回来,任盈盈心绪不宁,虽然一路劳累,也是全无睡意,只在楼下等候。

吴天德虽也感觉奇怪,但想以任我行和向问天的武功,除非东方不败亲自赶来,否则无论明斗暗袭,恐怕还没有人能奈何得了他们,所以心中倒也不是特别担心。

是夜,睡至四更时分,吴天德忽然听到急促的敲门声,披衣开门一看,只见任盈盈立在门前,满面焦虑地道:“吴兄,我在楼下已等了一夜,眼看天色将明,可是家父和向叔叔还未回来,你说会不会有事情?”

吴天德想了想道:“平定州附近,他们一定有很多旧部相识,会不会住在他们那里呢?”

任盈盈轻轻摇了摇头,说道:“我问过店中伙计,家父和向叔叔平日每晚一定会回来店中住宿的,唯独今晚……”

吴天德听了也觉有些不对劲,略一思忖道:“走,我们去他们的房间看看,看两位前辈是否留下了什么线索!”

二人傍晚住店时曾去二人住处看过,门上铜锁高挂,因此才先要了房间住下。二人走到任我行、向问天住处,忽见那门上铜锁已然不见,不禁心中一喜,任盈盈暗道:“莫非父亲已经回来?”

吴天德推了推门,门闸是从里边卡上的,他敲了敲门,等了片刻,房中传来脚步声,二人不禁相视而笑,心中为之一宽。

那门吱呀一声打开,开门的却是一个三十多岁、精明削瘦的白脸汉子,二人不由大为惊讶。

吴天德一瞧见这白脸汉子嘴角边那颗紫色肉痣,不禁大吃一惊,脱口道:“魏忠贤?你是……你是魏公公身边那个锦衣卫百户?”

那人本以十分警觉地打量着二人,听到吴天德叫破他身份,也吃了一惊,上下打量二人一番,忽地喜道:“原来是吴将军,这位一定就是任大小姐了?下官在此恭候多时了。”

任盈盈可没空理他是谁,连忙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是谁?我父亲呢?”

那军官堆起一脸笑容道:“果然是任老先生的大小姐,厂公命下官在此等候两位,可没料到二位来得这么快,呵呵,厂公和任先生、向先生昨日下午已联袂赶往黑木崖,现在想必已诛杀了东方不败!”

“什么?!……”吴天德和任盈盈听了大吃一惊,异口同声地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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