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七章 老任逼亲

那三间精舍偏右的房间,推门进去是一个小小的竹厅,厅中四壁萧然,唯有正前方壁上一副墨迹,画上是孤山一仞,一个白衣人负剑独立,仰首向天,状极孤傲,画角一行草书,吴天德自不认得这鬼画符般的书法。

杨莲亭陪着吴天德走进厅中,急忙走过去一扯那幅画,小厅中间的竹制地板无声无息地滑开,现出一个洞口。

杨莲亭急急忙忙地走在前边,一路示意吴天德跟上。他深知自己的性命此时全系于任盈盈一身,所以那种关心迫切的心情实是不逊于吴天德。

洞下幽深的地道十分干燥,沿途有几间小小的石室,吴天德已是武学大行家,看那洞中布置,已看出这是东方不败昔日闭关参悟、修炼武功的地方。

地道并不太长,盏茶功夫已走至尽头,一间门户洞开的略大些的房间内对门正放着一张石床,一个白衣少女平躺在床上,床头却坐着一个矮胖的黑衣人,背对门口默然不动。

吴天德心中一阵急跳,床上躺着的少女头部被那黑衣人遮住,看不见样子,但这室中只有一个女人,自然该是任大小姐。那黑衣人看背影已认出是平一指,吴天德生怕他狗急跳墙,对任盈盈不利,脚下虚飘,倏然一闪,已出现在平一指背后。

杨莲亭跟进房中,便站在一角不敢再动。平一指也不回头,半晌才幽幽叹了口气,说道:“杨总管,今天是教主重新登位的大日子,也是宣布与你成亲的日子,你对大小姐还是不死心吗?”

吴天德立在他身后,紧贴着他的后背,以平一指的武功竟然一丝没有察觉。杨莲亭听见他的话,不禁脸上一白,生怕吴天德听了大怒。

任盈盈静静地躺在石床上,俏丽的脸蛋上非常平静,她的脸色有些苍白,长长的眼睫毛细细密密地覆盖着眼睑,美丽得像一朵洁白无瑕的白莲花,是那么柔婉温顺。

吴天德眼神定定地望着任盈盈,心中充满了喜悦,对平一指的话充耳不闻,杨莲亭见了这才稍稍放下心来。

平一指不见杨莲亭回答,也不在意,自顾喃喃地道:“人的血型有好几种,我已经试过了,据我试来应该分为四种,但是这和合蛊是天下至妙的神物,可以将不同血液的人融合,我这几天又试过好几个人,都没有问题,为什么偏偏对任大小姐无效呢?”

吴天德静静地立在他的身后,轻飘飘的好像并不存在于这世间的幽灵,明明他与平一指贴衣而站,偏偏平一指就是恍若未见,杨莲亭瞧了这诡异的场面额上已渗下汗来。

平一指自言自语,忽地吃吃一笑,盯着任盈盈的俏脸道:“说不定由少女变成妇人,会改变她这种特异的血质,杨大总管,我知道你对任大小姐早有意思,我出去半个时辰,你要快些才好,莫要被教主……”

他说着转过头来,一眼看到杨莲亭站在壁角发抖,眼角余光瞥见一道青色人影,平一指大惊,想也不想抬肘便向后全力击去。“噗”地一声,平一指的肘部已狠狠地撞在吴天德的小腹上。

平一指只觉手肘好像撞入一团软绵绵的棉花团中,柔软得浑不着力,他惊骇得想立刻撒手闪开,可是那手臂已像生了根一般陷在吴天德的小腹中再也动弹不得。

平一指大骇,额上顿时也渗出冷汗来,天下间有谁有如此高深莫测的神功?他颤声道:“教主、六弟,是小兄一时糊涂,你……你……你……”

他虽素得东方不败器重,可是深知在东方不败眼中,世上再无什么比杨莲亭更加重要,不知他要用什么惨烈的手段对付自己,一边说着,牙齿已情不自禁地打起架来。

吴天德忽然静静地道:“你的六弟已经死了,世上再无东方不败这个人。”

平一指身子一震,忽地平静了下来,半晌才缓缓道:“吴天德?”

吴天德不答,却道:“救醒任大小姐!……”他的话虽说得轻轻的,却有着不容置疑的霸气,平一指只在东方不败身上感受过这样睥睨天下的气势,他犹豫了一下,喃喃地道:“教主死了?教主也会被人打败?”

他一面说,一面用软弱无力的右手从怀中摸出一个瓷瓶,放到嘴边咬下瓶塞,凑到任盈盈鼻端。过了片刻,任盈盈的眼帘轻轻地抖动了起来,她缓缓睁开眼睛,一眼瞧见平一指那张老脸,竟然身子瑟缩了一下。

一向坚强的任大小姐见到这位绝世神医,竟然难以抑制地露出惊惧之色,可见这几天她眼见的杀人、换脑那些恐怖之极的事在她心中投下了多么难忘的阴影。

吴天德内气回收,已放开平一指的手肘,对任盈盈柔声说道:“盈盈,东方不败已经死了,我来带你离开这里!”

任大小姐霍地抬头,瞧见那站在平一指身后的人影,恐惧和惊忧顿时一扫而空,她的双眸迅速浮起一片晶莹的泪光,嘴唇翕动了半晌,忽地从石床上翻身跃了下来,一下子扑进了吴天德的怀抱,娇躯还在不断地颤抖。

任盈盈虽然就在平一指面前,举手之间就可将她制住,但是就算现在任盈盈已扑入吴天德怀中,阻住了吴天德的身手,他还是不敢妄动。吴天德敢将他放开,自然有把握在顷刻间再制住他。

七天前吴天德与东方不败一战,那武功之高已让平一指惊讶莫名,如今他竟连东方不败也杀了,他的武功已到了什么境界?方才突然抬肘一击,吴天德的内功分明已超越了意动功发、到了神功自应的神人境界,他哪里还有半点反抗的胆量。

吴天德揽住任盈盈的柳腰,轻拍她的后背,柔声安慰道:“没事了,没事了,令尊大人还在等着我们去救他,大小姐要哭得水淹黑木崖不成?”

任盈盈破涕为笑,忸怩着离开他的怀抱,眼睛已不敢瞧向他,吴天德微笑着望着她,赞美道:“现在的大小姐才充满了女人味儿,如果一直这样才好!”

任盈盈听了把眼一瞪,板起俏脸道:“快带我去见爹爹!”她虽着意要装出冷淡的样子,掩饰自己忘情之下过于娇怯的表现,可是那梨花带雨的俏颜要扮出冷淡模样实在无甚威严。

吴天德见她少女情态稍纵即藏,还是那么爱面子,微微一笑,也不点破,转目向平一指望去,平一指已直起身来,转过头也望着吴天德。

吴天德的笑容渐逝,眼中凝起一阵冷意,他望着平一指说道:“平神医,你一直梦想超越扁鹊、华陀,成为千古第一神医,若以医术而论,你真的做到了!”

平一指一提起医术,恐惧之心顿时一扫而空,眼中放出兴奋的光芒道:“不错,仅是这一手换脑的神技,我平一指便已超越了三皇五帝至今所有的神医,我平一指已是古往今来杏林第一人,哈哈哈哈……”

吴天德摇摇头,淡淡地道:“第一人?可笑!你甚至不如一个走方郎中,后人若还记得你平一指,只会永远鄙视、憎恶,你永远不会成为天下医者心目中的神医!”

他唇边泛起一丝讥诮的笑意,冷冷地道:“没有悟出这换脑之术时你已是当世第一神医,你看天下人是怕你的人多,还是尊敬你的人多?学武的人要用他的武功行侠仗义,才会受到百姓的敬仰;学医的人应该救死扶伤,才会受到万民拥戴。你呢?

医者父母心!你是第一神医,天下间若有人万里迢迢求到你的头上,都是不得已而为之,病人自身的痛苦且不言,他的父母妻儿,也都将一切希望寄托在你身上,你却倚医自重,非要逼得人家救一人、杀一人,你虽让一家人重拾幸福,却也将另一家人送入痛苦,还以此沾沾自喜,说什么尊重阎王!你尊重过生命么?

无恒德者不可为医!庸医误的不过是一人性命,你每救一人,却挑起两家、甚至两派无数人的打斗厮杀,他们虽不是死在你的药石之下,其实却正是死在你手中!他们不敢将这仇算到你的头上,可始作俑者还是你!

以活人换脑,只为了你心中梦想,全无一点是非、仁义,你的医术越高,害的人就越多!你还想超越扁鹊、超越华陀?平一指,你是天下第一大庸医!”

平一指面孔涨红,全然忘了吴天德的厉害,嘶声吼道:“我是神医!我能医别人所不能医,我能治别人所不能治,我就是最最了不起的神医!”他平生最容不得人指摘他的医术,可说这是他最大的忌讳,不禁越说越是怒不可遏,猛地大叫一声向吴天德冲来。

‘三指定君臣’!拇指、食指、中指依次捻开如花瓣怒绽,指尖翩然变幻,剑气森寒,平一指甫一出手,就是最厉害的剑指绝技。

吴天德左臂一揽任盈盈的纤腰,将她拉至身侧,眼见那剑指指力骤发、剑气夭矫、直逼面门而来,他右手突然探出,犹如云龙现爪,那道道森寒凛厉的剑气,直是视若无物,手臂突破那旋转如轮的道道剑指,一把抓住平一指的臂肘,反手一送,一股大力袭去,平一指的手指突然不受控制地折转回来,噗地一声,刺入了自己的心口。

他的剑指纵是最坚硬的岩石也抓得碎,这一刺,剑指如轮,刺破自己胸膛,整只手都送进了胸腑之中。平一指瞪大双眼,口中呃呃直叫,气血入肺,眼神已开始涣散。

吴天德冷冷地瞥了他一眼,拥着任盈盈道:“我们走!”

两人走至门口,平一指在后边嘶哑着嗓子道:“可惜……我还没有弄清……为什么大小姐不受和合蛊……控制,我死不……瞑目啊!”

吴天德停住脚步,窒了一窒,说道:“大小姐中了别人的本命蛊,所有的蛊物都无法伤她!”

任盈盈被吴天德揽住纤腰,一种前所未有的异样感觉涌上心头,他大手上热力透过腰畔传到心里,身上懒洋洋地说不出的舒服,又羞又喜下正任由他揽住自己,一听他提起本命蛊,心中忽地想到:“他来救我,到底是为了我,还是为了蓝娃儿?他的心中可有我的影子?”

这样一想,一股醋意涌上心头,她忽地挣脱了吴天德的手,站开了一些。吴天德诧然望了她一眼,瞧见鬼鬼祟祟的杨莲亭跟在身后,以为任大小姐是因为脸皮薄,所以只是微微一笑,先自头前走了出去。

任盈盈望着他背影,心中一阵气苦:“他果然根本就不在意我,他救我只是为了蓝娃儿罢了,我在他心中根本没有一点分量!”

平一指软倒在地,奄奄一息地喘息着,自言自语道:“本命蛊?是了,是了,本命蛊抗拒一切蛊虫,它寄居在人体内,分泌的液体连人的血液也随之产生变化,离体一刻钟后才能消失效力,我早该想到……世上除了本命蛊,还有……什么能不受和合蛊的影响呢?”

他苦笑一声,续道:“本命蛊只有苗女才养,只用来对……心仪的男子下蛊,我又怎能想到大小姐是中了本命蛊?如果我多待片刻才验血……天意!一切都是天意……”任盈盈走出那秘洞出口,长长地吸了口气,真有两世为人的感觉。

杨莲亭跟了出来,畏畏缩缩地站在一边。一个人,一旦向人屈服了一次,便再无勇气在这人面前挺直腰杆,他原本还有几分硬气,现在却变得越来越是猥琐。

吴天德盯了他一眼,淡淡地道:“我说过放你离开,便不会再食言,望你好自为之!”

杨莲亭听了喜出望外,刚刚奔到门口,又跑回来向厅旁侧门一推,冲了进去。吴天德只瞧见那房中布置锦团花簇,犹如女子的香闺。杨莲亭翻箱倒柜,也不知搜罗了些什么奇珍异宝,兴冲冲地用一件女子的红衫包了背在肩上,胆怯地望着吴天德。

吴天德瞧了他现在的小丑模样,不禁厌恶地皱了皱眉,原本因为与他同来自一个世界的亲切感荡然无存,他只是摆了摆手,连话也不想和他再说一句。

杨莲亭如蒙大赦,却不敢再走回这间厅子,直接推开那闺房的前门跑了出去。吴天德摇了摇头,忽然觉得东方不败也实是可怜,可是遇人不淑、所托非人、红颜薄命这些词儿用在东方不败身上又实在太过诡异。

二人走出房门,任盈盈瞧见花树下那具恐怖之极的血尸,情不自禁地惊呼一声,向吴天德靠近了些。那地上血尸虽已看不清相貌,但她心中自知那便是东方不败,乍见他如此模样,怎不惊骇万分?

远处,杨莲亭背着包袱,已转过一处假山,他经过东方不败的身旁竟连一眼也没有去瞧他,此时匆匆急行,更是全无留恋,便是任盈盈见了,也不禁幽幽一叹。

吴天德与任盈盈一前一后,沿着石子小路,穿过花圃池塘,刚刚走到狭壁前边,只见几位从未谋面的神教长老都穿着崭新的襟绣火焰的素白袍子,腰系黑带,一面惊讶地回头张望着,一面走了过来。

一瞧见任盈盈模样,那些长老立即拜倒在地,恭谨地道:“教主继位大典即将开始,属下恭请少教主登坛!”

任盈盈听了顿时呆在那里,一时作声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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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女峰下华山派祖宅,张灯结彩,处处红锦高挂,今日是华山派剑、气二宗正式举行并派仪式、由吴天德登任华山派第九代掌门的日子,同时也是吴天德与朱静月、曲非烟、仪琳、蓝娃儿四位美人儿成亲之日。

此时朱静月已生产数月之后,她已完全恢复了昔日婀娜动人的窈窕身段儿。

依着吴天德的意思,自己大婚同时娶了四位妻子,心里总觉得不甚自在,而且还有两个粉妆玉琢的小娃儿由奶妈子抱着陪在一边,这大婚未免叫人笑话,所以事先并未通知武林各派和江湖道上的好友。

正气堂上喜气洋洋,人头攒动,此时结婚大礼已经行毕,可这新郎官儿却不能马上去陪新娘子,紧跟着又是继任掌门之礼。

这正气堂内虽只有华山派自己弟子,也是人满为患,华山剑气二宗的弟子加起来也有上百人。正气堂上的大匾又换回了“剑气冲宵”四字,这大匾古旧斑斓,是从华山派库房中翻出来的,由于那上面的字是华山开派祖师亲手题写,当年凌若虚也只敢将它弃之库中,却不敢损毁。

大堂上岳不群、宁中则、赵不凡、孙不庸、封不平等七人一字排开,坐在“剑气冲宵”匾额之下,正中的位子上坐着华山掌门吴天德。

华山一众弟子兴高采烈,令狐冲立在众弟子中,望着这喜气洋洋的场面,心中也是无限喜悦,岳不群已应允一个月后为他和灵珊也举行婚礼,这时见了喜庆场面感同身受,不禁想起自己同心爱的师妹举案齐眉、站在这大堂之上接受大家祝贺的场面。

他悄悄望向站在一边的岳灵珊,想不到岳灵珊也正悄悄向他看来,那张俏红妩媚的脸蛋上,洋溢着难以言述的羞涩和喜悦,显然也想到了自己成亲时的样子。

令狐冲不禁心中一荡,悄悄地伸出手去,握住了她光滑、柔软的小手,两个人四目相对,相视一笑,绵绵情意,尽在两两相望之间……

岳不群坐在椅上,环顾济济一堂的华山弟子,喟然一叹:“这才像个华山大派的样子,堂上堂下,人才济济,华山派后继有人啦!

如今自己身为五岳盟主,尽展所长,嵩山派被调理得不敢生事,玉馨子被自己说服,将掌门之位还与了天门。五岳剑派与日月神教经过自己的调解已日趋和缓,君子剑的声望一时名嚣武林。

师弟杀了东方不败的消息传遍天下,已被奉为天下第一高手,成为江湖中的无冕之王,现在黑白两道再无一人敢轻视华山剑派,这才是自己多年来所追求的梦想呀。”

他正慨然叹息,只听门外有人大叫道:“怎么不等我回来便举行大礼了么?师父,我可是从大同连夜赶回来的!”

说着,吴天德的首徒白展堂携着一个年仅七八岁、白白净净的小童急急忙忙走了进来,见了吴天德喜滋滋地跪倒在地,高声说道:“恭喜师父娶了掌门当师娘,啊呀!错了,是当了师娘娶掌门!”

他说完啪地在自己脸上打了一巴掌,笑嘻嘻地道:“徒弟有些着急了,说错了话,师父莫怪!”堂上众位师伯和堂下的师兄师弟们早已哄堂大笑。

吴天德也哭笑不得地瞪了他一眼,笑骂道:“你不是接了令尊的信,回大同去了么,急急忙忙赶回来做什么?”

白展堂喜笑颜开地道:“师父双喜临门,徒儿身为首徒,怎能不在身边呢?”

吴天德瞧了他身边那怯生生的小童一眼,向白公子问道:“这个孩子是……”

白展堂啊了一声,连忙站起身,走到吴天德身边,眉飞色舞地道:“师父,你不是总告诉我学武的人要路见不平、行侠仗义么?这小孩子是我在来时路上救下的,他父亲是个卸任的知县,回乡时被山贼劫掠杀人,徒儿到时一家人都死光了,我杀了贼首,赶跑山贼,在车子底下才找到的他。师父,这孩子孤苦无依,你收了他做徒弟吧!”

吴天德听了不禁动容,他望着那孩子,柔声问道:“小朋友,你叫什么名字?”

那小孩儿怯怯地望了他一眼,用稚嫩的嗓音答道:“我叫芦丁!”

吴天德点了点头,微笑道:“令尊大人姓卢?”

小孩儿听了骄傲地一挺胸脯,脆声答道:“不是,我爹姓穆,是个大大的清官。爹爹回乡时,县上百姓都送了万民伞给爹爹呢。芦丁是我的小名,我的大号叫穆人清,我还有个哥哥叫穆人杰,可是……他被山贼杀了!”

说着,那小童已忍不住垂下泪来。岳不群神思一阵恍惚,仿佛回到了几十年前的华山派,仿佛又看到了少年时的自己,他忍不住对吴天德道:“师弟,我看这孩子根骨清奇,是个可造之材,又是忠良之后,你收下他吧!”

吴天德点了点头,向那小童问道:“穆人清,你可愿入我华山门下,做我的弟子么?”他一面问着,隐隐约约觉得这名字有些熟悉,可是连着参加了两场大礼,早弄得头昏脑涨,一时却想不起来了。

穆人清听了,欢喜地跪在地上,磕了三个响头说:“芦丁听白哥哥说您是天下闻名的大英雄,是个和爹爹一样的好人,芦丁愿意拜您为师!”

岳不群吁了口气,不知为什么,好像他能感受到芦丁那种异常喜悦、激动的心情,眼睛也不由有些湿润了:“凌祖师,今天的一幕何其相像。弟子们已经重振华山威名,华山派再也不会同门相残、血肉相争!诸位祖师在天有灵,护佑我们吧!”

黑木崖下的翠峰上,鸟语花香,林木葱郁。

任我行传功之后,心肌已伤,再也练不得武,便住在成德殿后那座小花园中颐养天年,他武功尽失,雄心已去,变成了一个慈眉善目的老人,若是有人见到现在的他,绝不相信他就是昔日纵横天下的魔教教主任我行。

任盈盈继任了日月神教教主,却将教中大事交付天王老子向问天,自己搬到翠峰上居住。虽然她也时常登峰去陪爹爹和向叔叔饮酒抚琴,可是眉宇之间总带着些淡淡的落寞,全无以前的闲适安逸,纵然抚琴之时也再无那种自得其乐的欣然。

任我行老眼不花,自那日吴天德救了自己出来、女儿登上教主之位,他告辞离去时,看到女儿望着他远去的背影,那种怅然若失的神色,便已明白她的心意。可是他也知道女儿心高气傲,这事如何向她提起,实是颇费思量。

一日酒后,借着酒意,任我行向女儿提起吴天德来,试探她心意,不料任盈盈听了顿时俏脸变色,振衣而起道:“爹爹,女儿身为一教之主,叫我嫁一个已有了三妻四妾的男人么?请再也不要向我提起他来!”

说着她已拂袖而去,刚刚踏出园子,两行伤心的清泪却已止不住地流了下来:“那人若对我有一丝情义,又怎会一走了之,从来不曾对我说过娶我为妻?爹爹呀,你要女儿委委曲曲地去求他不成?”

任我行与向问天老哥俩无言相望,唯有暗暗叹息:叫他们杀人放火,那是易如反掌,促人姻缘,而且还是盈盈这种脾气秉性,他俩也是束手无策……

这日盈盈又上峰来陪爹爹叙话,忽然向问天拿了一封信走进花园,远远看到任大小姐便兴冲冲地迎上来,施礼道:“属下参见教主。大小姐,华山吴掌门有书信给你!”

什么?任我行白眉一扬,面露喜色,任盈盈脸上一红,强抑住怦怦直跳的芳心,接过了那信,踌躇着却不去拆信。任我行微微一笑,对向问天道:“老弟,推哥哥去那池边,待我钓几尾鲜鱼,咱们晚上下酒!”

向问天忍住笑道:“是,老教主!”当下推了任我行的轮车,缓缓离开竹亭,两双老眼却偷偷窥探着任盈盈神色。

任盈盈见他们已然离开竹亭,忸怩着侧过身去,手指微颤地撕开信口,扯出信纸,却有一枚药丸滴溜溜地落在掌中。

任盈盈举起手掌,只见掌中那枚药丸与自己怀中一直藏着的那枚药丸一模一样,不禁脸色大变,一颗心顿时沉到了万丈深渊。

定定地望了那枚药丸许久,任盈盈唇边才绽起一丝凄婉的笑容:“他要成亲了!吴天德要成亲了!见了这丸药,自己所有的希望都成了泡影,呵呵呵,吴天德呀吴天德,你是怕我已经丢了那丸药么?还是怕一丸药还不能让我睡死过去?”

热泪扑簌簌地打落在信纸上,任盈盈忽地抓起桌上那只玉壶,就着壶嘴儿将一壶烈酒灌下肚去,她踉跄着站起身子,看也不看便将手中的信纸扯得稀碎,一把扔了出去。

碎片随风飘去,她的心仿佛也已碎成片片,随着那风飘向了远方……

望着她摇摇晃晃、无比憔悴的身影渐渐远去,任我行和向问天又呆若木鸡地对视一眼,半晌任我行才蹙着眉头道:“又发生什么事啦?方才看她接信时明明眉毛眼睛都在笑,怎么信的内容不去看,却看了半天的手相?看手相就看手相吧,怎么就变成了这副模样?”

向问天顿了顿脚,扑过去东捡西拾,捧了十多片碎信纸回来,两个老头儿歪着脑袋对了半晌,也没从那些支离破碎的话中弄明白吴天德到底说了什么,更是揣度不出大小姐为何如此伤心。

向问天苦笑一声,对任我行道:“老教主,大小姐这次好像非常伤心,你看我们是不是再去哄哄她?”

任我行皱着眉头摆了摆手,叹道:“那孩子性子太拗,有什么心事都窝在心里,除非她自己想得开,否则没人能劝得了她!”

向问天也唉声叹气道:“那怎么办?自从吴天德走了后,大小姐表面上平静如常,其实只是强颜欢笑罢了,那副郁郁寡欢的样子,有眼睛的人都看得见,整个黑木崖上都没人敢高声说话了。这一来……怕是大口喘气的人儿都没有啦!”

任我行一拍大腿,怒道:“解铃还须系铃人,害得盈盈如此不开心,都是吴天德的错,我们打上华山去!呃……别让盈盈知道!”

向问天听了吓了一跳,急忙道:“老教主,咱们打上华山?这只怕……”

任我行撅着白胡子,怒气冲冲地向他瞪眼道:“你怕什么?又不是要你动手!带上我的拐杖,怎么说我也算是他半个师傅,老夫豁出这张老脸,说什么也要变成他半个老子,他敢不娶我的女儿,我就一头碰死给他看!”

向问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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七月十四,华山云台峰,吴天德成亲已经半个月了。

шωш _тTk an _co 一顶四人小轿直趋华山吴府。这四人正是昔日给东方不败抬轿的四大高手,四人最擅长的便是轻功身法,抬着一顶小轿健步如飞,云台峰险峻的山路在他们脚下如履平地。山路上骑不得马,天王老子向问天展开轻功,紧随在轿侧。

小轿停在吴府庭院之中,闻声赶来的吴天德接了这两位意想不到的客人,连忙让进客厅去,老任不让人扶,自己拄着双拐走进客厅,一屁股坐在椅子上,呼呼地喘了几口大气,接过温茶来一口喝了个干净,然后向目瞪口呆的吴天德怒目而视着:“你写的那信是什么东西?为什么我的女儿哭天抹泪的,你今天一定给我个交待!”

他一面说,一面用拐杖重重地点着地面,吴天德瞧了瞧他,又看了看向问天,吃吃地道:“我……我……我说,如果任大小姐愿意纡尊降贵,垂青我吴天德,吴某一定三媒六聘,亲赴黑木崖迎亲。如果大小姐不愿意,那就……那就……”

任我行听了一半就哈哈大笑,双掌一合,笑容可掬地对向问天道:“你看如何?孺子可教也!小吴这孩子,我一向瞧着甚是顺眼,天下间除了他,还有谁配做我的女婿?”

向问天站在他身后,无奈地翻了翻白眼,郁闷地想:“在桃源时不知谁说过,将来不能收服他就置他于死地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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