常广兴突然的大笑,确实是把谢斌跟陈建军都吓了一跳,弄得两个面面相觑,不知道常广兴到底什么意思?这个时候还能笑得出来?难道谢斌的话有什么地方说错了惹得常广兴这般笑话?
不过常广兴笑着笑着,自己也笑不出来了,笑到最后竟然流了两行的眼泪,半响后闭着眼睛喟然长叹,“是啊,我确实是没有活路了,这前半辈子,什么样的苦都吃过,什么样的罪也都受过,什么样的福我也都享过,也该到了去死的时候。”
常广兴说着睁开眼睛望着谢斌,“你们必须先让我的妻子和女儿出国,我已经给她们安排好地方了,只有等她们安顿下来,我才会把东西交给你。”
谢斌冷冷一笑,“常广兴,你要明白,以你现在的境况,根本没有什么资格跟我们谈条件,我如果我们真的要找,你的证据不管是藏在什么地方都没有用,我只是不想打扰你的妻子和女儿,你还不明白这点吗?”
常广兴盯着谢斌看了好大一会儿,似乎要看出谢斌的心里想法一般。可惜谢斌带着头套和眼睛,常广兴什么也看不出来。再说了,就是谢斌什么也戴,常广兴也不见得能从谢斌的眼里看出什么东西来。
不大的客厅里陷入了长时间的沉默,陈建军在一旁好笑的望着这两个人,尤其是常广兴。
另外陈建军还真的发现了,谢斌这段时间的变化很大,整个人从身体上到气质上都发生了非常大的变化,连脾气都有些改变。有的时候,陈建军自己也琢磨不着谢斌的想法了。
就像刚才对付常广兴一样,陈建军拿这个老油条没有任何办法。但是谢斌却能让他服服帖帖的。而且看着谢斌的一言一行,有的时候会给人以一种让人心悦诚服的感觉,很是奇妙。
“那你想让我怎么做?”常广兴最后无可奈何的望着谢斌。
谢斌拿了一把椅子坐在常广兴的对面,望着他的眼睛说道:“你的那些证据都藏在了什么地方?孙家父子还做了哪些见不得人的事情?这些你都告诉我,另外,法庭上你也得去做证人。”
不紧不慢的话语,却让一旁的陈建军差点笑了出来,这是谈判吗?简直就是**裸的敲诈啊,常广兴能答应这样的条件?
这是让陈建军吃惊的是。常广兴竟然点点头,“我的证据足够把孙家给完全抹平了,但是你必须保证我妻子和女儿的安全,直到孙家完全消失。”
谢斌想了想,这才点点头。“可以,我可以帮你申请警方的保护,只要你的妻子女儿没有犯法,我也替你保证她们的正当权益,比如说移民什么的。”
常广兴轻轻叹气口,似是放下了什么似的,朝说谢斌说道:“转身。在你背后的那个铁皮箱子里有一个保险箱,打开就可以拿到那些证据。”
谢斌没动,陈建军拿着手电还有谢斌缴获的那一台指纹扫描仪走了过去,鼓捣了一阵子没有发现什么陷阱。直接撬开了大铁皮箱子的锁头,然后发现了里面的保险箱。这保险箱不大,但是也足够一个人抱着了,要是全放证据的话。不知道能装多少。
陈建军看了看,笑道:“带指纹识别系统。密码是多少?”
常广兴看着谢斌随后说了六个数字。陈建军不放心,用指纹扫描仪扫描了一遍,发现上边的指纹倒是跟着数字都吻合,而且都到了这个地步了,常广兴不可能再耍什么花招了。
扯着常广兴的手开启指纹识别系统,然后输入密码之后,保险箱“咔哒”一声弹开了,里面堆放着的是一些钞票,此外就是一些账单,剩下的是几个移动硬盘,此外有一把黑星手枪和三十发子弹。
陈建军嘿嘿一笑,先拿起手枪耍了两下子,“不错,这玩意儿保养的很好,我就替你收下了,给你免掉一条罪名,”说完才拿起那些硬盘和账单。
谢斌也接过一些账单看了看,内容倒没什么,都是工地上的事情,原料成本工人工资等等情况。常广兴一个保安部经理也管这些事情,还真够奇葩的。
至于那些硬盘,都是普通硬盘,没什么猫腻,陈建军就在这里打开常广兴的电脑,然后插上去看了看。不看还好,一看之下恨得牙根都鼓起来了。那些硬盘里除了一些文档资料外,剩下的全都是各种视频资料。
那些视频不是别的,正是常广兴自己亲手执行的那些“意外”事件的录像。每一份录像都带着标号,还配备一份文字说明,说清楚为什么要这么做,跟谁一起策划行动的等等。
最近的一份,上边标着的赫然是谢斌的名字。陈建军点开始后,只看到黑漆漆的马路静悄悄的,然后从远处驶来一辆保时捷suv,从视频上可以清晰的看到车牌号,正是谢斌的。
然后视频微微晃动,应该是车子横向拦在了马路上。紧接着可以看到谢斌停下车子,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然后在视频中就出现了一辆大型的渣土车,带着一往无前的气势直挺挺的冲向了谢斌的卡宴。然后可以看到谢斌飞速推开车门,连续两个翻滚过出了危险区域。
紧接着视频一阵晃动,就此结束。
事情已经过去那么久了,看视频都觉得惊险,可以想象得到谢斌当时的处境到底有多么的危急?从视频上看,谢斌几乎是在千钧一发之时从车子上跳了出来,要是再稍微慢那么一秒钟,绝对连人带车都给压成碎片了。
除了谢斌自己的视频之外,还有十六份其他人的,年龄从六十二的老头到9岁的小姑娘都有,甚至还有一个怀孕的年轻女人,每一份都差不多,要么是以当事人的角度来录像。要么是以旁观者的身份来进行。
这些视频全部都清清楚楚的,看的谢斌跟陈建军两个人怒火冲天,恨不得立刻将眼前这个低垂着眼睑一脸淡然的侩子手给杀掉。尤其是陈建军,倒握着黑星手枪一枪把就夯在了常广兴的脑袋上,还是谢斌拦住了他,要不然常广兴能被当场打死。
谢斌搂着陈建军,朝他微微摇摇头,低声劝道:“黑子哥,他还要上法庭作证呢。别弄出意外了。”
陈建军红着眼珠子恶狠狠的瞪了常广兴一眼之后,这才收起手枪,将这些视频全都拷贝到电脑硬盘里,把原件留在了这里,然后将硬盘拆下来装在包里。准备撤退。
谢斌看着一脸淡然而无畏的常广兴,暗暗叹口气,拿出一条毛巾捂在他脑袋的伤口上,刚才被陈建军一下子敲出了一个血口子,正汩汩的往外冒血呢。要是不帮他止住伤口,估计等不到警察的到来。
等谢斌出门的时候,身后的常广兴睁开眼睛。“你说过要保证我妻女安全的。”
谢斌扭头看去,看到常广兴同样血红的眼珠子,心里也有些发突,知道这人到了崩溃的边缘。要是再受到什么刺激,指不定会做出什么样的事情来。想到这里,谢斌点点头,“虽然你是个十恶不赦的畜生。但是不得不说,你娶了一个好老婆。有一个好女儿,我会帮你看好她们的。”
常广兴点点头,“谢谢,在铁皮柜子的底下还沾着一个硬盘,里面是孙长发孙明哲跟我的通话记录,应该能彻底将他们脱罪的可能性给去掉。”
谢斌心里一叹,孙明哲父子找到这样的心腹,也不知道是幸与不幸,而且这常广兴虽然做尽恶事,但是这手段却一点也不差,直到这个时候才将所有的底牌都漏出来。
谢斌伸手摸了两下,果然在铁皮箱子的底部摸到一个硬盘,要是常广兴自己不说,估计就是警察也搜不到这东西。不过现在电脑不能用了,谢斌也没办法查看这里面到底是什么,只能自己先看看,以后有机会再送到公安局。
临走时,谢斌还问道:“你还有什么底牌吗?孙家父子的罪越重,他们死的越快,你的妻女可就越安全,你想明白了?”
常广兴摇摇头,“没了,就这些了,足以让他们父子俩死好几回了。”
谢斌点头,这倒是真的,不过常广兴这个侩子手却是死几十会都不过分,真不知道这人怎么能做到这么冷血,能眼睁睁的看着那么多的无故生命死在他的眼前和手中。
在这十六份视频内容中,总共有十七人死于非命。绝大部分都是因为拆迁事件引起的,都被以各种各样的方式策划成意外事件,执行人全都是常广兴。另外还有一些生意上的对手,比如说那一位怀孕的年轻女子,是孙长发生意对手的妻子,在争夺一份地产的时候,孙长发实力不足,就想到了常广兴。
常广兴在孙长发的指示下,安排一个劳改犯,开着一辆破旧二手车,在光天化日之下将这位怀孕七个多月的女人给当街撞死。劳改犯当场认罪,事件很快就了解了,谁也没想到背后还有这样的隐情。而当时的常广兴,就带着微型录像机跟在孕妇的不远处,镇定的将这一切都录了下来。
还有一次是在拆迁工地上,一个七十多的老太太坚决不同意拆迁,最后没办法,孙长发又让常广兴出马。常广兴依然安排了一个司机开着推土机上场,当场将老太太轧死,依旧说成是意外。不过这次真的有个意外,老太太身边有个9岁的小孙女,也一起被“意外”轧死。
这些事情大都是近两年发生的,上边的那个小女孩的事情,谢斌还在网上看到过报道,最后是司机被判刑十年。谢斌能记得这么清楚,因为这事儿就发生在岛城,就发生在前年而已。
一桩桩血淋淋的案中案,早就让谢斌的怒火烧到了顶点,光是看视频的时候,谢斌就差点吐出来。不是恶心,而是一种无法言喻的恐惧和痛苦。谢斌从没有真实的感触过,一个人的生命原来这么脆弱,一个人竟然还能这么漠然的夺走别人生命的权利。
谢斌以前听评书的时候,也听说过张少佐的《重案追踪》,震惊东北的“三八”大案,其中的几个人已经算是杀人不眨眼的恶魔了,但是跟此时的常广兴一比,又实在算不得什么,尤其是常广兴竟然将这么多的血案,全都做成了意外,还没有一个人怀疑其中的猫腻。
出了门,深深的吸了一口气,感觉到空气中似乎带着粘稠的灰尘,呼吸的时候那么费劲,想吸吸不进去,想吐又吐不出来。
陈建军拍拍谢斌的肩膀,“别太放在心上,这人死定了,明天到靶场去突突一天,好好消消心中的戾气,别留下什么心理阴影。”
陈建军说的也很沉重,这个时候可不是什么开玩笑的时候,他说的是实情。陈建军没有告诉过谢斌,他曾经是上过战场的,也曾经射杀过敌人,也曾经用望远镜观察到敌人被炮火炸的血肉横飞的场景。当然,那些战斗都不在自己的国土上发生,而是以别的身份加入别人的战争,也是国家让军队保持血性和战斗力的一个办法吧,只是不为外人所知而已。
但是战场上跟这里不同,这个社会里的人绝大多数人都死于疾病或者意外,很少有真正被谋杀的。而像常广兴和孙家父子这样连杀这么多人,而且只是因为这么点利益之争就痛下杀手,实在有些让人无法接受,这简直就是草菅人命。要知道现在已经是一六年了,而不是九六年。
从常广兴的临时住宿出来,谢斌跟陈建军给郭志达打了一个匿名电话,将这里的事情简单的说了一遍,然后迅速回到了谢斌的别墅。
到了别墅里,两个人才面面相觑的松了一口气,尤其是谢斌,这一晚上他受到的刺激,在他的整个人生中估计都是最强烈的。
陈建军拿着后来拿到的那一份录音硬盘,去谢斌的电脑上查看。谢斌自己默默的坐在沙发上,脑海里一会儿是那个孕妇在最后时刻的惊慌失措,一会儿是那个小女孩在最后伸出的那一只细小的胳膊,还有那天晚上他自己的惊魂一刻。
这些场面不停的在谢斌的眼前闪动,放佛要将他的脑袋给撑爆了一般,忍无可忍的谢斌狠狠的一拳砸在眼前的茶几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