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座城市,恐怕廖芝和添添都不知道艾可的外婆家在哪里。可是勒东昊知道。
勒东昊不知道艾可坐的是什么车,他打艾可的手机,占线。
手机在手里来回转了几下,勒东昊加快了速度,一路在去往乡下小镇的路上超车。
艾可的外婆年纪大了,曾经舅舅总是来看外婆,小舅不务正业,但一直会很好的照顾外婆的,艾可不愿意来,小舅这边的亲戚,都是吃人不吐骨头的。
看到了苍老的外婆,走出医院的正门口,艾可去往卖食物的小铺,耳边回荡着外婆苍老的声音,“丫头,结婚了吗?你妈……黄泉能安了。”
心里突然涩涩的,拿着热乎的盒饭往医院里面走。
艾可就看到了勒东昊站在五六米远的地方在看她。
她闻到了树上淡淡的松香味,“你怎么在?”
“来找你,手机打不通。”勒东昊朝她举起手里自己的手机。
艾可蹙眉……
端着盒饭的手紧了紧,她不明白,“你怎么知道我来这儿了?我……好像谁也没有告诉过?”
她不确定,是自己记性不好?不是的。
勒东昊匆忙来了这里,完全忘记了该找怎样一个理由去搪塞,他知道艾可外婆住的这个小镇,知道这个小镇就这一家医院,他去里面查了,也知道阿婆就在里面,只是如今的阿婆,已经认不出他是谁。
曾经在阿婆家吃过面。
勒东昊笑得僵硬,“我说我凑巧来这里和你碰到,你信么?”
“东昊——”
艾可声音不耐。
“好,是我跟踪你了!”勒东昊做出一副举手投降状笑了笑。
艾可看着他,很认真地抿着唇大声说道,“东昊!不要这样!”
勒东昊神色微变。
“我怎么样了?”勒东昊问,深邃地眼部轮廓凹陷。
他单手攥着车钥匙在手心中,声音同样不轻,“对于你来说,我现在是怎样了!你让我放手着看你和他在一起?抱歉我到死都办不到!我们为什么分离?不是你不爱我,不是我不爱你,这种突然的失去你我无法接受!纪典修凭什么半路杀出来让我们这样天各一边?问问你自己的心,跟他在一起,真的有我们的曾经那么快乐?……我r夜以为会有奇迹,就像当初我追一追你,你就会回来,从认识到失去,我一直以为你就是我一个人的。”
勒东昊脚步动了一下,潮湿的雨露冲刷过的湿地,让他此番话那么悲凉……
他偏执,爱过这么一次,就这么一次,明知道也许就没有结局,可还这么死心塌地。
艾可的手指蜷在一起,问问她的心,可是心不会说话,她只知道,心底有一种奇妙的感觉,在青春还在那些光景,为面前的男人蠢蠢欲动过,也在出狱后失去他时崩塌过,可现在,那感觉枯萎了,真的再也生不出来了。
她抬起眼眸看勒东昊,天地为证,她真的不是一个花心滥情的女子。
只是那无法控制的感觉,再也不属于他,她也给予不了他任何东西。
纪典修,这个男人在她心中那么根深蒂固……
时光让谁失去了谁,让谁得到了谁,误了谁,错了谁?
艾可微微低着头,刘海遮住了她浓眉的睫毛,她别过头去,语气有一丝丝哽咽,“或许你认为是我的不对,可我不能左右我的心。那段时间我不知道你的消息,那种情况下和纪典修相遇,我和他共同经历的事情里,没有过去那些让我无法抬起头做人的事情,我就觉得有他的地方,天空湛蓝一片。或许是我贪心,可是我喜欢纯净的生活,有我可爱的孩子,有我爱的男人,他是我孩子的爸爸……”
她的心里泛起点点悲戚,感情这个东西谁又能说得清?抿着干涩的唇,等待勒东昊可以说点什么,哪怕他骂她都可以,全都可以。
可是他没有,他沉默着转身,上车启动离去,引擎发出的轰鸣在这条僻静的街道上久久没有散去。
坐在外婆病*边吃着盒饭的时候,艾可的手机里进来一条短消息,‘修醒了,打你手机占线或者无法接通,看到信息回复我,方劲,’
艾可望着手机的屏幕,喜极而泣,手中的筷子掉在了地上——
艾可坐车回了市区,到家里告诉黎婶儿照顾宝宝,有事给她打电话,她要出去几天,黎婶儿应了。
接着艾可打给丽丝请假,又去取了机票。
跟方劲约在雷斯特见面,艾可走进去,没有见到添添的身影。
方劲的办公室很宽敞明亮,方劲亲自冲了咖啡,回头看艾可,“坐。”
“不用了,我来问他医院的地址。”只有方劲知道,还有纪天富,可纪天富她联系不上,纪天富虽然不讨厌她这个未来儿媳,但从来也没太联系过。
方劲在拿出笔和纸写下后略微有些犹豫,“知道我为什么开始不让你去么?”
“为什么?”艾可不懂。但她的直觉,方劲有话没有想对她说。
方劲一笑,“现在修醒了,我就什么也不怕了。修是救了当时那个小男孩,可是在洪水里抱着那个男孩安全靠岸,救下男孩后体力透支,可能是他精神太放松,被突然涌上来的洪水冲走了,一个参加救援的头头救了他上岸,是被部队的车带走的,难怪村子里的士兵不知道。后来……是那个头头的女儿一直在照顾修,那个头头的女儿是个女兵。德国女人……”
“什么意思?”艾可有些听不懂,又隐约觉得这里面有什么。
方劲喝了一口咖啡,把另一杯推给艾可,“修只是外伤,包扎后是打算离开她家。那个德国女兵听到自己的父亲和修聊天,知道修是在洪水那么猛烈的情势下不顾生命英勇救人,而且修那样的男子外形出众,是个女人都倾心。修要离开,可那个头头的女儿要修打得过她才放他走,修的身手不错,只是卑鄙的女人把修打晕了。头部受到重击,这一昏迷,就这么久,那女的内疚的被他父亲训斥了。这才放昏迷的修去医院救治。否则我们无法发现修。”
艾可吁了一口气。
“可是你不该瞒着我,方劲,我不怕任何看上他的女人,如果他因为别人不要我了,我会争取,如果真没爱了,我也不是对谁死缠着不放的人。”她对纪典修很有信心,他不会对别的女人动心,所以方劲的担心没有必要。
“给你地址!”方劲将纸条递给她,“你现在有必要去一趟了,添添请假了,我不知道她请假的目的是去干什么,但如果是去了德国呢?”
方劲眉头一挑。
艾可深呼吸,又是添添,为什么这么阴魂不散,她们母女似乎在她的生活中无所不能也无处不在!
开始纪典修被送去德国一家医院,是那个强悍女兵的父亲找的人脉关系送进去,如果不是方劲安排的人在德国大小医院查看这个笨办法,也不会发现纪典修。虽然是个笨办法,可是在当时所有人都失去了方向时,却也是有效的办法,还好皇天不负有心人,看到了纪典修这个中国男人身影,而后医院方面给出的消息是,不可以任何人探望,所以艾可去了也见不到纪典修,跟在国内没什么两样,方劲开始就对艾可说过,否则艾可一定会去!
此番出发去德国,艾可就做好了会遇到添添的准备。
一个人上了飞机,当飞机起飞,她看着云层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纪典修,我来找你了……
德国酒店。
这已经是纪典修醒来的第二天了。
“修,你该给那位教官道谢。”纪天富因为不能让自己的儿子被别人束缚着,所以找了许多关系才和那位地位非一般的教官说上话。
不管怎样,那位教官救了纪典修一命。
纪典修除了眉角上一块,还是五官精致俊美,他裤线笔直地黑色西裤包裹着修长双腿,他上身仍就是他钟爱的白色衬衫,外面一件黑色短款大衣。
他坐在酒店总统套房的真皮沙发上,双腿交叠身体向后慵懒地仰。本是闭着的眼眸此刻睁开,吸着一支烟,手指摸着另一只手手指上的简约指环,吐出一口薄雾道,“道谢两个字怎么写?”
张秘书心里乐开了,总裁才不会给那女兵道谢呢!长成那副德行也觊觎总裁?
纪典修醒来的第一天,做各项检查,纪典修没有张口说话,添添也没上前无说上什么。
今天是第二天,添添接到张秘书的电话,说纪典修要见她,所以来了酒店……
这酒店不是添添住的,这里要预约,一般人也没有机会住进来,听说是那个教官和纪天富预约的,添添往里面走着,每走一步都极其忐忑,在纪典修昏迷时,她什么都敢说,这会儿,怕是说什么牙齿都会打颤。
添添一步步迈上进去酒店的台阶。此刻酒店大门口古建筑旁却站着一个女人,很高,穿着迷彩服军装,环抱着手臂站在那里。
“你就是让他醒来的女人?”德国女人问。
添添站定,差不多可以听懂七八分,她点了点头。
“那你跟他是什么关系?你就是他口中那个漂亮的其他女人都不值一提的女人?”德国女人再问。
添添抿着唇想了想,看着她点了点头。
“就凭你?”
“……”添添不说话。她知道是这个女人的父亲救了哥。
德国女人傲气地靠近添添,戴着黑色半截手套的手突然捏住她的脖子挑衅,“可以打赢我吗?!”
“住手!”
身后一声大喝,添添懂得是制止的意思。
女人住手,回头看向走过来的人,刚想说话,就被两个男士兵捂住嘴巴拖走塞进了车里。扬长而去。
纪天富跟那个教官握手,送教官离开,添添喘着气摸着自己的脖颈,深深地闭上眼睛。
“伯父是要离开吗?”添添看向纪天富。
纪天富点了点头,“修叫你,快点进去吧!”
“好的。”添添温柔地道。目送纪天富开车离开,她也走了进去。
总统套房里,空气凉的稀薄,纪典修刀刻般的五官没有丝毫温度,他拿起沙发上的遥控器,按了一下屏幕便出现影像和声音。
张秘书蹙眉,添添小心地看着屏幕和纪典修的侧脸。
纪典修纵使看到这一幕,仍旧眉目不动,他不说话,别人也不知道他在想什么。
“总裁,这其中一定有问题,这视频里的一定不是艾可小姐。”张秘书急忙解释。
添添板着脸说道,“不是她是谁?”
“……”
“张秘书,先出去!”纪典修突然说道。
他的声音很低很沉,非常的迷人。
张秘书非常不情愿地退了出去,套房里只有添添和纪典修。
添添站在纪典修身边不远处,黑色的高跟鞋,牛仔裤,白色的碎花领衬衫,头发束起来,一边肩膀上背着单肩包,她小心地闭着眼睛思索。
“我昏迷时,你对我说了什么?”
是纪典修低沉的可怕的迷人声音。
“我……”添添想要鼓起勇气说出自己的心里话,可是面对纪典修精致的五官,她难以启齿,只是想了想说道,“我给哥听这个视频。说了可以刺激到哥的话,当然,那些话是姐不愿意自己对哥提起的,但能让哥醒过来,我只好说,让哥醒来才是我的目的。”
不可否认,这些话刺痛了他的心,很真实的刺痛。
纪典修深邃地眼眸盯着屏幕画面,轻声道,“添添,以后别欺负她……”
什么?添添不可思议,说她欺负姐?
“出去吧,明天回国。”纪典修打断她的话。
添添望向屏幕,心里满满的怒气,明明哥早就该对艾可厌恶到极点的,妈妈和她曾经拿出的那些证据,足以让姐永远翻不了身,可是哥一而再再而三的容忍?
空洞的总统套房里,纪典修闭上眼眸,脑海中是屏幕中她和东昊拥吻的画面,他多么熟悉这个女人的唇,可是,却吻上了别人。
勒东昊始终活在她和他之间。
这份感情失去了最初的纯真,到如今,他对她已经分不清是爱是恨。
女人的背叛与他来说,犹如剜骨刺心之痛!
他始终愿意无条件相信,艾可是个好女孩,她也只爱他。
添添跟他相处的日子是比她长,他不认为添添会和她母亲撒下那种许多谎言。
可他为了她,始终认为是添添和她的母亲在抹黑她,他用他的真心来把她变得纯净,可她们吻在一起的唇真真切切,此刻胸腔中这由爱衍生的恨让他变得极端。
曾经看她心事重重,看她惊慌失措,他想让她不要这样,想做些什么让她破涕为笑,想让她在风大天冷的天气,能主动依靠进他温暖的胸膛,他奢望她始终去认为他有温度的胸膛就是她的港湾她的家,再大的风浪,他都经得起,那么如此,她还顾忌什么呢?
可是这么久,她柔软的心没有完全走向他,他突然感觉自己从无所不能变成无能为力。她笑容柔软,内心柔软,他爱她。也因她笑容内心的柔软,也让其他男人爱上她,而她,却在这个漩涡中挣扎着,是不是曾经牵绊太重?所以她们让他心痛?
如果他先放弃了,那个傻瓜一样的女人会怎样?
如果没有遗憾和波澜,那么他便放弃了……
这样想着,头更加痛,闭着眼眸感觉这间奢华套房天旋地转。窗外清甜的细风吹拂在他五官之上,好似她柔软香甜的唇在轻轻的落下无数个吻。
沙发上扔着的手机里,是方劲发来的短消息,她到了,他思念她的心,好乱……
百味尝便,自然看透自己,无论事情怎样变迁,他爱她,不置可否。
漆了金的电梯门打开,艾可第一次来这种高级酒店,全部都是侍者指引,否则她会迷路。
两个人照面,都是一怔。
艾可站在电梯外,添添站在电梯内,添添手里的手机在耳边,似乎在跟什么人通话,见到是艾可,慌张了许久才对电话微笑,“那哥你就好好休息,你的衣服都在我那儿……”
说话间,添添走出来,艾可盯着地面,艰难地踏进电梯里。
电梯门合上,添添对电话说道,“妈,我看到姐了,先不说了。”
艾可低着头走出电梯,心绪不宁地伸手拨了一下自己的刘海,深深地出了一口气才不能被憋死,走了几步,眼前的门牌号就是。
她的心激动的要跳出来了,颤抖的手指去碰触房门,他……就在里面。
张秘书看到好像是艾可的身影,急忙跑过来,高兴的不得了,拿出房卡划了一下,艾可可以直接推门进去。
“进去吧艾可小姐,好久没有见了。”张秘书微笑。
艾可点了点头,转动金色门把手。
男人听到门把手转动的声音慵懒地半睁开眼眸,视线内先是一双带些许流苏的平底单鞋,九分紧身泛白的牛仔裤。
艾可看到沙发上双腿交叠而向后倚着的纪典修,他重新闭上眼眸,许久未见,他消瘦了许多,五官更加有棱有角,她循着房间内的声音看向远处的屏幕……
“吻他那人是你吗?……艾可,你让我变得这么酸,我都始终认为你很美。对你这种疯,你能不能告诉我一个期限,期限可以就是今天?”
他闭着眼眸,语气轻柔,却让脚步还没站稳的她,清晰地听见心破碎的声音。
这期限就是今天?
他始终是不再说一句话的,这房间内,像坟墓一样让她喘不上气……
一分钟,十分钟,一个小时……
她就那么站着,成了他眼中的空气,真的体会到了生命被抽干的感觉,难过,所以泪水溃啼,她咬着唇不敢动。
她生生地用手背捂着嘴巴,努力让眼中的水雾散去,似乎闻到了空气中咸涩的味道,他蹙眉站起身,迈开修长的双腿走向电视机前,弯腰用力扯断电源线,火星轻闪画面静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