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三皇子府。
祁宇笔直地站在院子中央,遥望着睿王府的方向,有些失神。
他这两天反反复复地一直在想一个问题,若是自己之前听从母妃的安排,去司徒府提亲,那所有的事情是不是会改写,今晚入洞房的人会是他了吧!
祁宇轻轻地阖上双眼,脑海中浮现司徒颜的身影,如今的司徒颜行为举止虽然说不上有多端庄,但也温婉可人,浑身发着光,这就说明她是一块璞玉,细细地雕琢总能变成美玉,他应该听从母妃的安排,先提亲娶了她,再细细调教的,也不至于让祁睿先捷足先登了!这么想来想去,想得他极其后悔又郁闷,祁宇睁开眼睛,心烦意乱极了……
韩生快步地走入了院子,还瞧见祁宇站在原地没动,脚步慢下来,扯唇轻笑,将手里端着的两碗肉丝面放在他旁边的石凳上,轻声说,“爷,奴才煮了夜宵,配了些自己腌制的酱菜,您尝尝味道如何?”
祁宇回神,目光落在石桌上冒着热气的面上,笑的十分温和,“难为你的这片心思了。”
经过这段时间的相处,祁宇开始喜欢上身边这个聪明伶俐的韩生了。他不思饮食,他变着法的为自己准备些花样,哄着他吃喝;他心情郁闷,他又穿上戏服为自己唱戏取乐。他处处为自己着想,衣食住行安排的井井有条,对自己也是费尽心思的照顾,让他觉得很是温暖。
韩生面上是羞涩的笑容,说起话来语气真诚极了,“能伺候爷,是奴才的福分,奴才做什么都是应该的!爷,您以后就甭再和奴才这么客气了!”
祁宇笑笑,准备坐在石凳上,韩生先一步拦住了他,“您先别坐,现在天越来越冷了,这石凳上很凉,别的再把您腾病了!奴才进屋里拿个软垫,您稍等一下,马上就好!”
韩生说完就急急忙忙地跑进了屋子,一会儿从屋里拿了个软垫出来了,放在了他面前的凳子上,拍了拍说,“这下可不凉了,可以放心地坐了!”
“哪里有那么娇贵!”祁宇说着就坐到他铺好的软垫上,抬头瞄了韩生一眼,眉眼之间是皆是温暖的笑意,“你也坐下来吃吧,面快要坨了。”
“是!”韩生笑着点头应了,见他拿起了筷子,也拿起了公筷,从碟子里夹起一块酱黄瓜放进了他的碗里,目光充满期待地看着他,“您是不是很少吃这种东西啊,尝尝看,和平常吃的山珍海味有什么不同!”
祁宇夹起他放在自己碗里的半截黄瓜看着,问道,“这是什么?”
“这是酱黄瓜,奴才自己腌制的,就是不知道这个酸甜口合不合您的口味。”韩生说,“不合适也没关系,奴才还腌制了咸口的,回头您再试试那个。”
祁宇就咬了一口,酸酸甜甜的很是清爽,很好吃,他笑着点了点头,说,“这个口味就挺好,真的不错。”
“您喜欢就好!”韩生被夸奖了,很是高兴,“这个就着面最好吃了,您吃点面试试。”
祁宇点头,就大口大口的吃了起来,“你这手艺越来越好了,你瞧瞧爷这几个月,被你养胖了许多!”
“哪里胖了!”韩生说,“奴才瞧着您现在就正好,气色比之前好了不少!”
“你照顾有功,爷应该赏你点什么!”祁宇心里开始琢磨了,觉得还是金银最实际,回头给他准备点金银,包个大大的奉红。
“奴才照顾爷,不是为了爷的赏赐!”韩生严肃地说,“奴才是心甘情愿的!”
“爷知道!”祁宇带笑的眼睛落在韩生细嫩的脸皮上,他的这张脸漂亮的很,五官精致,唇红齿白的,让人看着就赏心悦目,他现在很喜欢看他这张脸,“你尽心伺候爷,爷也不能亏待你,这是你应得的。”
“爷……”韩生还想说话,祁宇瞪着他,说,“这件事情,爷心里有数,你吃面吧,不要再多言了!”
韩生轻咬着嘴唇,目光颇为哀怨受伤。
祁宇黑眸定在韩生漂亮的脸上,心情似乎瞬间就好了很多,他也给韩生夹了一块酱菜,笑着说,“快吃吧,吃完了给爷磨墨!”
韩生见他开始放下心防回应自己了,眸光微动,红着脸轻轻地点了点头,“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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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子府。
镇远侯一身的酒气,怒气冲冲地冲进了慕容谦所在的书房。一推开门,就见慕容谦躺在软塌上,一手拿着酒壶,一手拿着酒杯,正一杯杯地往嘴里灌酒呢,颓废的样子,他看着就火大,大步上前,一把夺过他手里的酒杯酒壶,砸在了地上。
“你瞧瞧你现在成了什么样子!”镇远侯语气拔高,透着愤怒,“为了一个女人,把自己搞成人不人鬼不鬼的样子,你就这点志气,啊?”
“我早就没了志气,早就没了,从十年前来京城起就没了,父王心里不清楚吗?”慕容谦冷厉的眉轻拧,抬起眼眸看着他,“从踏上这片地契,我每天都过得战战兢兢的,要夹着尾巴做人,要对所有的人都点头哈腰的,要装疯卖傻,要到处癫狂,就为了能保住头上这颗脑袋。志气是什么,我不知道!”
“谦儿……”镇远侯微怔,一时之间不知道心里是何滋味。
“这件事情,是父王对不起你,父王愿意补偿!”镇远侯说,“父王会将爵位留给你,由你继承,以后你就是新的镇远侯。”
慕容谦揉着眉心苦笑两声,“若是可以选择,我宁愿不要你所说的补偿!家里的庶兄庶弟羡慕我是嫡子,他们哪里知道,我其实更羡慕他们,承欢父母膝下,娶个自己喜欢的女子,养一群可爱的娃娃,一生无忧无虑平平淡淡的,这样多好!”
“谦儿!说到底,你还是为了今天的那个司徒颜。”镇远侯算是听明白了,说到底他对那个司徒颜还余情未了。
那个司徒颜是司徒正天的爱女,家世不错,原先他想极力地促成这件事情,随了自己儿子的心思,也能攀上司徒正天这颗大树,能助自己儿子早日回封地。可是他的幕僚曾忠健帮他分析说娶这两个女子,意义完全不同,后果也不同,让他做好准备。若是他想反,可以让谦儿娶了司徒颜,到时候联合各个诸侯,一起进攻京城,逼迫皇帝退位。因为一旦谦儿娶了司徒颜,这就证明他的心思不纯,觊觎皇位,所有人都会认为他有谋逆之心,想联合司徒正天造反;若是不想反,还是要放弃司徒颜,娶平阳公主,证明他想和皇家一条心。
他从来不否认自己爱权,但是却没有取而代之的心,因为他不敢拿自己慕容一室的身家性命做赌注。现在是太平盛世,百姓安居乐业,若是他谋反,一定会天下群雄群起而诛之,他不一定能得到好;另外,十年前的那场逼迫还历历在目,那个时候皇上就忌惮他们的势力,让他们将嫡子送到京城做人质,这十年过去了,皇上忌惮他们只多不少,一定暗中安排了动作,安城里也一定有探子,还不等他有动作,也许他们一家老小的性命就没有了。
他赌不起,所以只能放弃司徒颜,让自己儿子娶了平阳公主。
“我没有为任何的人,只为自己伤心!”慕容谦起身,不耐烦地喊,“来人,来人!”他的命运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要受制于人,还不兴他自己郁闷一下吗!
他的话一落,便有小厮推门而入,朝他们抱拳,“侯爷,世子有何吩咐?”
慕容谦说,“拿酒来!”
小厮应道,“是!”
镇远侯厉声对小厮说,“拿什么酒,出去!”
“是!”小厮被喝的缩了缩脖子,低声地应了一声,就脚步极快地跑了。
“你回来!”慕容谦大声地喊道,但是没人敢应他的话。
镇远侯抓着慕容谦的肩膀,将他拉着扔在软塌上,怒骂道,“你这个不成器的东西,不知道丢人现眼!”
慕容谦笑的前仰后合,自暴自弃地说,“丢人,我愿意丢人,你要是觉得面上过不去,就走吧,回安城去,眼不见心为净!”
“慕容谦!”镇远侯气的咬牙切齿一字一字地喊出他的名字,双手紧紧地攥着,真怕自己忍不住会打他。
“今晚你不出席睿王的婚宴我就不和你计较了。明晚的宴会你要是再敢给我放肆不来,你看我打不打断你的腿!”镇远侯威严地喊,“侍卫,侍卫!”
一个侍卫推门而入,应道,“侯爷有何吩咐?”
镇远侯严肃冷漠地说,“带着世子去醒醒酒!明天宫里的宴会,务必要让世子出席,就是绑也要给本候绑到皇宫里去,听到没有!”
“是!”侍卫严肃搭腔道,他说完,就去搀慕容谦,准备带他去醒酒,慕容谦一把将他推开,依旧赖在软榻上。
镇远侯气的不行,又喊了几个侍卫过来,把慕容谦架了出去。他坐在软塌上,疲累地揉着眉心,为了以防万一,看来谦儿和平阳的婚事要提前了,他要找找内务府的领事,让他们做打算。
这个孩子,现在怎么这么不省心,把他留在京城,他真的放心不下,他还是要好好地打算一下,争取让谦儿早点回安城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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新婚夜,司徒颜被祁睿折腾的不轻,在他抱着她清洗第三次的时候,她就彻底地昏睡过去了,直到第二日的卯时,才被身边的人摇醒,睁开肿胀的双眼,入眼的就是祁睿带着浅浅笑意的双眸,她脑袋里一时没反应过来,怔怔地看着神清气爽的他。
祁睿抬手摩挲着她细嫩的脸庞,笑着说,“这是什么表情,睡了一觉,这就不认识了我?”
司徒颜抬眸看着他,好半天后才反应过来他们结婚了住在了一起,她连忙摇头说,“不太习惯而已。”
“时间久了就好了。”祁睿不由地笑道,“该起身了,要去宫里给父皇请安,还要去祠堂给母后上香,拜见列祖列宗!”
“嗯!”司徒颜点头,就准备坐起身子,谁知道一动,全身都痛,像被碾压过似的,锥心蚀骨,她倒吸了一口气,又倒在了床上。
祁睿黑眸定在她苍白的脸上,想起昨晚自己的贪婪无度,蹙眉,拿起红色的里衣将她包住抱起,往净房而去,“还有些时间,你在热水里泡一泡,能缓解一点疼痛!”
“嗯!”这样的关怀,对司徒颜来说,太有诱惑力了,她闭上眼睛靠在他的胸口,贪婪地享受他带给她的温柔。
司徒颜从净房里出来的时候,有两个身着宫装的嬷嬷,桂嬷嬷,绿儿碧儿都站在了内室。一看这么多的人,司徒颜就连忙扯着领口,将自己的脖子挡住,面色带笑地看着众人。
“奴才给王妃请安,恭喜王妃新婚幸福,永结同心!”两位嬷嬷给司徒颜行礼。
“快起来!”司徒颜笑着对两人说,又喊了声身边的两个丫头,“碧儿绿儿!”
碧儿和绿儿便笑容满面地从袖口中拿出两个沉甸甸的荷包,放进了两个嬷嬷的手里,两个嬷嬷喜笑颜开地又对她行礼,寒暄完后,两个嬷嬷走到床边,从里面拿出染着红梅的元帕,放进了她们随身带着的漆红锦盒里。
司徒颜这才明白她们是干嘛来的,脸上顿时红了个透,饶她是一个现代人,也觉得脸上火辣辣的尴尬。
“恭喜睿王妃,祝您早生贵子!”两个嬷嬷笑着对司徒颜道喜。
司徒颜红着脸说了声谢谢,桂嬷嬷笑着送两人出门了。
待她们走后,祁睿也从净房里出来了,身着暗红色朝服,发束玉冠,更显得丰神俊朗,司徒颜看着他,花痴病犯了,好半天都没转开眸子。
碧儿见她一直愣神,微微咳了下,提醒她说,“王妃,您头发还湿着,奴婢要给您烘干!”
祁睿自然没忽视她看自己时发直的眼神,忍着笑意看着她发红的小脸。司徒颜这才惊觉自己糗大了,狼狈地收回放在他身上的目光,跟着碧儿坐在了梳妆台前,绿儿则是收拾床铺。
一炷香的功夫后,她的头发已经烘干了,桂嬷嬷利索地给她梳了一个妇人的发髻,带了王妃的头饰,绿儿则拿出朝服给她穿戴,又大约穿了一盏茶的功夫,一切穿戴整齐,一个贵气逼人的少妇出现在众人的面前。
“这里由婷玉伺候着。”祁睿给她们几人说,“你们都下去用早饭吧,等会儿我们去宫里!”
“是!”
几人点头,就出了门,而侯在门口的婷玉就进了屋子,她身后跟着的几个丫鬟将早饭摆在餐桌上后,就麻利地出去了,只留有婷玉。
婷玉将手里的药碗放在司徒颜的面前,去看祁睿的脸色,他低着头认真地舀着小米粥,没有任何要阻止的意思,她便开了口说,“王妃,这是王爷给您准备的补药,您趁热喝!”
补药!她没任何的毛病,没和她们说过自己任何身体虚的事情,这大婚的第二天就让她喝补药,她不得不多想!
司徒颜看着婷玉略有些闪躲的目光,又转眸落在低着头没有言语的祁睿脸上,心里有点明白这补药的含量了。她从祁睿身上收回目光,垂眸看着眼前一碗黑乎乎冒着浓重中药味的药,唇角弯起一抹嘲弄的意味,昨晚的耳鬓厮磨,温柔软语就是一个笑话,她司徒颜也是一个彻彻底底的笑话,她居然傻乎乎地觉得祁睿对她也许是怜惜的。一个连孩子都不愿意和她孕育的男人,能对你有多少的怜惜!
“闻着味道就觉得苦的很,你去拿些蜜饯!”司徒颜心里不知道是难过多一些,还是痛多一些,还是悲哀多一些,总之滋味复杂,连她也分辨不出来是什么感觉了,只觉得浑身的力气被抽的个干干净净。
婷玉低声地应了声,“是!”便手脚麻利地出去了,不一会儿就端来一盘蜜饯放在了她的面前。
司徒颜对婷玉说,“你先出去吧!”
“是!”婷玉点头,小声地应了一声就出去了。
司徒颜拿起自己眼前的药碗,闻着那刺鼻的中药味胃里一阵的犯恶心,但是为了让祁睿放心,也为了让她死心,她捏着鼻子,端着药碗,仰头就给喝了。药的苦涩滋味在口腔里滑过,她忍着要吐的冲动还是咽了下去,抓着蜜饯就放进了自己的嘴里,才感觉好一点。
祁睿将盛好的粥放到司徒颜的眼前,眸底闪动着幽暗的光,说,“喝碗小米粥,去去药味!”
司徒颜不客气地端起小米粥,没用勺子,就着碗就往自己的嘴里吸了好几下,声音很大,有些故意的意味。
“你猜到了是不是?”祁睿看着她问道,薄唇抿紧了几分。
“猜到什么?”司徒颜瞪着圆圆的眼睛看着他,脸上讽刺意味很浓,“难不成猜到这个药根本不是什么补药,而是避孕药?”
这一刻,她的心里是气愤的,也是委屈的,他凭什么觉得她就想要他的孩子,他不想要,她又何尝想要!还要喝什么避孕药,直接明说不就成了,不同房不就皆大欢喜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