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怀忧来到帝城的城楼上,城楼上并没有糟老头的身影,一名二十出头模样的男子立在城楼上举目远瞭。他的长发过肩、漆黑如墨,身着一袭雪白的长袍,长袍上绣有金色的龙纹图案,仿如一条腾龙盘踞于衣袍上。姜怀忧一眼认出那龙纹图案绣的是龙祖。男子的模样极为俊美,额间一抹镶有宝石的束额衬得他更是贵气逼人,那身气势如同一位君临天下的帝者,贵不可言。姜怀忧行了一礼,道:“姜怀忧拜见角玄大帝!”昔年,姜怀忧在帝城,曾见过角玄魔界一员战将交过手。交手时,他将境界提至巅峰境界,垂暮老矣的模样瞬间化为二十岁的少年郎,只不过那时的他战气腾腾令万方臣服,不若此刻,战意尽敛只余上位者的尊贵流于外。
角玄回头,望向姜怀忧。
姜怀忧见到角玄的眸光时怔了下,随即便将视线朝下,不愿与角玄直视,以示尊敬,且有一丝难受。角玄的眸子像浩瀚的宇宙,星光熠熠却是那般空洞孤寂,冰冷而萧索。
角玄看了眼姜怀忧,即又把视线移开,他幽冷的目光望向遥远的星空,说:“你比我幸运。”
姜怀忧默然,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有个徒弟叫龙乐,在他还是一颗龙蛋时我和阿烈就把他拣回来了。”
姜怀忧道:“是龙帝么?”
角玄应道:“是!”
“阿烈随混沌他们离开前,他还是一颗龙蛋,阿烈对着龙蛋再三告诫他好生修行不要谋夺不属于自己的东西,一生都不要沾染帝气,并且封印了他。”
姜怀忧知道最终龙帝还是夺了帝气,且是夺的帝龙的帝气,他成就了仙帝位,却也因此而陨。
“三十万年前,他破开封印出世,离开了帝城。再回来时,他已成就仙帝位,并且身居帝龙的帝气,从那一刻起,我就知道他必然会陨落,有天他会尸骨无存。”角玄转身望向姜怀忧,道:“你能告诉我为什么吗?”
姜怀忧愕然问道:“什么?”
“他已经元神俱灭,身骨已经为你们掌控、为你们所用,为何非要让他死?”
姜怀忧倒吸口冷气,叫道:“你是说魔棺……龙帝灵骨已经……不在了?”
角玄问:“怎么?你不知道?”
姜怀忧惊得脚下一软,倒退两步才稳住身形,叫道:“这怎么可能异世灵武天下!魔棺的力量何其强大,有什么能令他毁灭的?若魔棺毁了,小龙儿去了哪里?”
角玄侧眼打量着姜怀忧,见姜怀忧的神色并无作假。他说道:“此事与你无关?”帝龙星系的护星法阵出自帝龙的手笔,即使是他仍无法探到里面的情况,他只从天道中看到龙乐的死。他在这里等,等帝龙和姜怀忧来给他一个交待。她们灭了他徒弟的元神魂魄、夺了他的躯体,他可以不追究,这是天理报应,在你死我活的局面下她们为活命杀他,情有可原。可乐儿的神魂俱消,身躯为她们所掌控、动用,却仍逃不过身死的下场,他若不过问,他死不瞑目。
姜怀忧道:“不知大帝可知小龙儿的下落?待姜怀忧寻得小龙儿下落,必给大帝一个交待。”
角玄的眸光一沉,道:“你不知道?”
姜怀忧只觉一股强大的大帝威压迫来,压得她顿觉喘气都困难。她面不改色地硬扛角玄的帝威,道:“三个月前,魔帝举兵千万亲伐帝龙星,萧珑迎战魔帝,诛灭魔帝,之后她返回帝龙星与我见了一面,她说她要去修补护星法阵,让我先回河月谷,之后我便闭了关。昨日我闭关出来,不见她踪影,搜寻各方也没找到她的踪影,意欲召唤魔棺寻她,却感觉不到魔棺的存在,我去荒古界寻我师傅求助欲寻她下落,师傅指点我来找您。”
角玄说:“她没出过帝龙星系!乐儿的躯骨毁在魔界以战舰破帝龙星的护星大阵时。”他沉声喝问:“萧珑既然以半座仙界界库筑护星法阵,以帝龙星系的护星法阵力量足够抵挡魔界战舰之威,她为何还要用我徒弟的躯骨去扛魔界战舰之威?”
姜怀忧顿时吓得脸色惨白,再被角玄的帝威一压,强大的帝威犹如千斤巨重力压得她当场喷血。她赶紧伸手扶住城墙,才没让自己倒下。她叫牙切齿地叫了声:“萧珑,你这个骗子!”眼泪,夺眶而出,不顾身上的伤,转身就朝帝龙星系方向奔去。
角玄伸出手,大手化成一只巨掌朝姜怀忧抓去。
姜怀忧感觉到角玄的动静,驻足,回头,道一句:“仙界界库至今仍在我手上,萧珑给我的东西,除了魔棺,她从来没有拿回去过!”
角玄的手僵在半空。姜怀忧的话他是听明白了。萧珑说用半座仙库结护星法阵是谎言,那么,她用什么来扛魔界的百艘战舰自爆之威!魔棺,还有萧珑她自己!所以魔棺会毁,萧珑只怕也受伤不轻!角玄的手停在半空,并没有落下,也没有收回。他有一点不明白,萧珑为什么要硬拼而不逃?她若逃,谁能对付得了她?她不愿逃,宁愿重伤也不愿逃。为了姜怀忧能在宇宙大世界立足?
角玄收了手,他无力地叹口气,说:“你走吧!萧珑没有离开帝龙星系,你也不必再等她了。”他自他徒弟的躯骨一毁他便盯紧了帝龙星系,萧珑若要离开,即使是从虚空中溜走他都能感应得到。他知道姜怀忧等不回萧珑了,他也等不到天道限制被萧珑破开的那天了。大圆满帝龙,呵呵!
姜怀忧转身直奔帝龙星系。
角玄立在城楼上,仰面望向头顶上空,然后轻轻地合上眼。龙烈死了,再也不会回来了。如今他的徒弟也死了,他和龙烈一起拣回来的那条小龙也死了,龙烈,你说让我等你回来,等了一百万年了,等到……你再也不会回来了。“骗子!帝龙都是骗子!你们以后自己了不起,却最后都是把至爱撇下!”角玄高声大喊一声:“龙烈,一百万年了,你还要我等到什么时候?”他闭上眼,有泪从他的眼眶里滚出,脸上一片绝望。浓烈的战意从他的身上喷发而出,他仰天一声咆哮,一袭华丽的白色绣龙长袍瞬间化作一件白鳞铠甲,跟着,白光一闪,翩然白衣少年化作一只通体雪白、遍布白鳞、角顶雪白玉角,身似龙足似狮颈后披有威武鬃毛的巨兽直奔头顶苍穹处女座的旅途。
浓烈的战气伴随着一声怒吼咆哮同时从帝城上空荡射而出,诸方天地都为之颤抖。
角玄的身影在帝城上空化作一道白光,爆射出猛烈的能量直轰天道。
天道法则显现,覆盖住帝城所在的一方天际。
角玄所耀发的白光冲进天道法则中,一闪即逝。
妖界
躺在花丛中打盹的妖帝瞬间睁开双眼,她破开妖界虚空直奔宇宙大世界,一眼见到角玄冲进天道法则中,厉声大叫声:“十三哥!”以最快的速度朝帝城方向奔去,可她的身形刚动,便感觉到天谴的气息降下,妖帝大惊,迅速后退。待她退离天谴气息所笼罩的范围再抬眼看时,只见帝城上空已经被天谴所笼罩。
天谴的能量在翻涌,角玄的吼声在咆哮。一声声咆哮,却是那么的凄凉而绝望。
“萧珑,你看清楚!这就是天道限制!”角玄的吼啸声自天谴中传出。
凤皇、太苍、厉皞、混沌大帝奔出荒古界,满脸震惊地望着帝城上空。
混沌大帝的嘴唇颤了颤,叫道:“老十三!”角玄是头瑞兽,从不喜争伐,从一开始他就反对伐天,今日竟独自以身伐天——赴死!
凤皇张大嘴惊在原地,全身仍不住颤抖,良久,他才吼出句:“老十三!”
“哈哈哈哈——”角玄的笑声从天谴中传出,他大笑道:“龙烈,你是个骗子——”
天谴的动静更大,那方天地全能天谴的能量淹没,角玄再没声音传出。
一位大圆满境大帝在天谴中,仿如汪洋里的一叶小舟,一个浪头就能将他淹没。
半个时辰后,天谴消失。
帝城上空又恢复了往日的清透安宁。
与往日唯一不同的是,城楼上少了一个酒气醺醺的糟老头。
姜怀忧立在帝龙星系外的太空中呆呆地看着帝城上空,天谴已经消散,留给她的却只有满心震撼。
伐天,何以伐天!谁能有与天谴相抗的力量!
天谴,大帝境先天帝气者最终的归路。
妖帝出现在帝龙星系外,她的右眼眼角还沾着泪。她冷冷地睨着姜怀忧,道:“萧珑呢,叫她出来。”她不明白,无缘无故的,角玄怎么会突然伐天,怎么会突然寻死!
姜怀忧知道妖帝为什么找萧珑,她淡声说道:“角玄大帝伐天,与萧珑无关。魔棺毁了。”
妖帝怔了下,叫道:“什么?”魔棺毁了,这表示龙乐那小王八蛋的身躯也彻底亡了。她咬牙切齿地叫道:“你们——”气得连话都说不出来。龙烈没了,龙乐神魂俱消,可好歹魔棺在,还能给角玄一个念想,还能自欺欺人。至少,他徒弟的躯骨还活着不是吗?不是他孤单的存活于世。萧珑杀得龙乐神魂俱丧在先,如今又毁掉魔棺,这让他情何以堪!龙烈若要夺萧珑元神力和先天帝气,他不可会死在封魔星。龙烈如果早夺了萧珑的生命精元和能量,萧珑也没有机会杀死龙乐。萧珑无辜,他们愿给萧珑一条生路,却绝了自己和亲人的生路。莫非,帝龙应天而生当真是来终结一个又一个大帝境强者的么?
姜怀忧不欲多说什么,转身就朝帝龙星系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