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雨下了一夜没停歇,阿奴姐弟来自西南,西南一地常常一下起雨来就是七八天不停息,所以在雨声里彷佛回到了老家,睡得很沉,倒是几个护卫愁得很,因为听说他们族人和玄夷族的人,竟跟着阳夷族族长进京来。
“这会是真的吗?”个头瘦高的汉子挠挠腮,不解的问。
个头矮小一脸精明的护卫头子闻言摇头,“族长被阳夷族族长杀了,是咱们亲眼所见,难道会有假?”
是啊!族长让他们先走,他带人殿后,他们原以为族长小题大作,却不想阳夷族族长亲自带人过来,与族长一言不合,就拿起弯刀一刀劈了族长,当时天色已晚,他们在林中小径上,清楚看到山脚下小院里的动静,见到那一幕后,阿瑶直接吓昏了,阿奴虽没昏,却也腿软了,亏得熊大果断直接让他们扛起阿奴姐弟就逃。
可是才到山下大燕人的村子,就听到消息,说因为风夷和玄夷两族图谋不轨,大燕的武官已经带兵把他们两族给灭了。
他们先躲在族人开在大燕村子里的铺子里,那族人让他们躲在地窖,自己出去打听消息,不想一去不回,他们待到天黑,就靠阿奴的变妆术,驾走那族人的牛车,在村子口,看到那族人被弃尸在路边。
这一切难道会有假?
“不管如何,我们的任务就是保护好阿奴她们姐弟便是。”
说到这里,一直坐在角落没说话的男人忍不住开口,“要是那个相府的少奶奶肯帮忙就好了。”
“非亲非故的,凭什么要人家帮咱们的忙?”熊大瞪那男人一眼。
却不想那男人又道,“有亲有故就能帮忙了嘛!”那天阿奴带着阿瑶去杜府致谢。他们几个人进不去,便待在门房边的厢房里,那漂亮的屋子让人眼睛一亮,他们在族里的屋子根本不能比,还有那些平整舒服的家具,他想都不敢想的富贵啊!
后来听他妹阿蕊说,那内院里头更是雕梁画栋漂亮极了。她们喝茶的碗薄得可以看到手指头呢!他妹一忽儿说那少奶奶穿得是什么。戴的又是什么,屋子里头熏得香香的,他一看就知道。他妹啊!是动心了,若是可以留在京城,享受这样的富贵,谁还想回去呢?
他们兄妹自幼丧父。母改嫁,自小就靠祖父母和叔伯们养。他妹长得好,他婶儿相中的女婿看不上她女儿,反倒盯上他妹,他婶儿就想法子把他妹弄去族长家侍候阿奴。她女儿的婚事才定下来。
一开始侍候人,自然是不被重用的,阿奴身为族长的长孙女。身边的侍女个个多才多艺,且多是自小就跟在身边侍候的。阿蕊刚开始自是被排斥的,等到她得了阿奴重用,他那婶儿又厚着脸皮找上门来,说当初若不是她,阿蕊也不会得了族长家看重。
男人自己也因妹妹的举荐,得了在族长身边担任护卫的差事,想到族中那些老人们曾鄙夷阳夷族女子予人作妾,其实风夷族里也有女子在京城莫家为妾,只不过,九夷几族本就不和,远在他乡共侍一夫,自然也不可能和平共处。
但阳夷族长的一个亲妹子给何副指挥使作妾,另一个则是让莫七老爷带回京享福,阳夷族这些年日子能过得比其他族好,就是靠这位在莫家作妾的族长妹妹牵线,把九夷各族盛产的银器送到京城来卖。
去年,阳夷族长还送了一批擅制银器的巧匠进京,交给他妹安排差事。
给富贵人家作妾,就有这么大的本事,他妹子生得可不比阳夷族长那妹子差啊!如果她能给杜家的少爷作妾,那就不必杜家少奶奶帮忙了,杜家的少爷直接就能帮他们了不是?
熊大见他说了那么一句话,就兀自傻笑个不停,忍不住拍了他的头一记,“想什么呢?你!你说,要怎么样和杜家有亲有故,让他们主动帮咱们的忙?”
男人便把自己打的主意跟熊大说了,熊大听完都想笑了,“你看到人家杜府富贵,就想着把你家妹子送进去作妾,可你想过没,人家少爷连你家妹子生得是圆是扁都不知道,怎么会收你妹子作妾?”
“呃,我妹子生得那么漂亮,熊大你忘啦!大燕卫所的那几个官儿,见了我家阿蕊就都迈不动脚咧!”
熊大不想和他啰唆,别过头去和其他商议对策,那人心道,等我家妹子进了相府享福,你们就别来求我,哼哼两声抬脚回房睡觉去。
等他走远,其他人才对熊大道,“其实大树说的也有点道理,阳夷这些年好过,不就是靠他们族长的妹子帮衬的吗?”
“哪能一样吗?你也说了,那是人家族长的亲妹子,大树他妹子不过是阿奴身边的侍女,能一样吗?”
“那,那,要是让阿奴去给相府少爷作妾呢?”一个汉子有些别扭的问,他们九夷女子以前从未给人作妾,一开始他们不懂作妾是什么意思,后来才了解,妾和妻子的不同,娶妻,要送聘金,妻进门要带嫁妆,妾则不必,聘金有的有给,有的没付,但进夫家都没带什么嫁妆。
除此之外,他们并不觉得妻与妾有什么不同。
却不知,他们之所以不觉得有何不一样,是因为,何副指挥使的家眷都在老家,任上就只有纳的妾室,军户人家往来虽不怎么讲究,但因他的妾室大多是外族人,那些军户的家眷不爱同她们往来,何副指挥使的妾室们便常往娘家跑。
看到她们穿金戴银,行动自如,便以为予人作妾和作妻没什么差别,殊不知在京里予人作妾的九夷女子们,她们的日子可就和何副指挥使的妾室们大大的不同。
熊大总觉得有那里不对,可到底对大燕人内宅事完全不通,只想着多去打听打听才好行事。
隔日雨还是连着下不停,阿瑶年纪小。从小长在风夷,几曾住过这样一圈圈的墙围起来的屋子,没下雨还好,还能在院子里跑跑跳跳,可是一下雨,想象平日那样去院子里玩儿,他姐不说他。侍女们不讲他。自有四方馆侍候的宫人们来请他回屋。
四方馆馆史可是特别交代过了,这位小爷得特别照顾,可别让他病了。伤了,不然就唯她们是问。
阿瑶被拘在屋里,难受得直嗷叫,阿奴不理他。和身边几个侍女商对因应之道。
“那个大人不是已经把信给大燕的皇帝送去了吗?怎么都没有回音啊?”
“要不要再去问问?”
“你们说,跟着阳夷族族长进京的。会是些什么人?”
侍女们猜不出来,阿蕊便建议:“不如去找杜府那个少奶奶帮忙吧?”
阿奴摇摇头,“她若有心要帮,早就开口邀我们去她府上小住了。”
几个较年长的侍女相顾摇头。“叶长老家的红花姐姐不是在京里吗?”
“我去找过了,莫家被查封了,莫家几位爷儿们都被判了刑。红花姐姐是女眷,本应跟着莫家女眷回老家。不过,因她是妾,所以被发卖掉了,阳夷族族长那妹妹在牢里时病死了,红花姐姐和另外几个夷族的妾室,一起被卖换钱好让莫家女眷作路费回乡。”
阿奴轻描淡写的说完,却不知这番话在阿蕊心里掀起了淊天巨浪。
莫家的老爷们落了罪,女眷们回老家,妾室们却被卖了换钱?
“为什么妾室会被卖,其他女眷却没事?”阿蕊拉住阿奴追问。
“这我怎么会知道,我去街上打听时,人家就是这么跟我说的。”
其他几个侍女看阿蕊对阿奴无礼,出言训斥,阿蕊随即低头认错,巧言哄得众人笑起来后,便寻了个理由溜出去,想要让她哥去外头打听清楚来。
大雨又连下了两天,才拖拖拉拉的停下了,只是这天候就开始变凉了,范安阳处理完家务,正打算要回房,就见一个丫鬟急急忙忙的跑进来。
“这是那个院子的?这般毛毛躁躁的,成何体统?”贺璋家的板起脸问身边的管事媳妇,范安阳却像没看见似的,径自走人,那丫鬟是从小花厅前头跑来,范安阳领人从小花厅的偏门出去,从这儿走,回常苑近些。
那丫鬟远远的见范安阳走了,更是急了,三步并做两步走,冲进小花厅后,就急着找范安阳。
“你是那里当差的,跑什么跑?”
“贺、贺妈、妈!”丫鬟上气不接下气,扶着腰直喘气,“我要找,二少,二少奶奶。”
贺璋家的冷斥,“问你说哪!”
“我,我在三少爷屋里当差的,芳珠姐姐落了红,好多血啊!贺妈妈,您赶紧请二少奶奶派人请大夫救命啊!”丫鬟说到后头,总算是说顺了,话里的意思却让贺璋家的一惊。
芳珠是杜云方的通房丫鬟之一,贺璋家的一边使人去请大夫,一边让人去通知范安阳,自己则跟着那丫鬟急忙往杜云方的院子去。
还没到院子,就听到里头女子叫闹哭泣的声音,贺璋家的听得脑仁儿疼,“这是怎么回事?”
去报讯的丫鬟茫然不知,“我走的时候,院子里没那么吵。”
小万氏给宝贝儿子挑了好些个通房丫鬟,后来将她们发卖,杜云寻让人把她们买回来,让她们回到杜云方身边侍候,有她们在,枕头风一吹,不怕杜云方不和小万氏母子离心。
只是,如今小万氏已经又病又疯的,这些通房丫鬟便失了原有的用处,杜云寻不是她们的主子,自然不会去管她们。
为了前途,她们互相争宠,就盼着成为最受宠的,日后就算三少奶奶进门,也不怕被处置掉,不过她们没人敢侍寝后不乖乖吃药的,因为她们谁也担不起坏了三少爷姻缘的罪过。
那芳珠又怎么会……
贺璋家的摇了摇头,提裙走上阶梯,杜云方去书院读书了,他的两个大丫鬟坐在明间的椅上抹泪,一个站在廊下瞪着那几个通房丫鬟,还有一个皱着眉头看着人清理芳珠适才流的血。
“这是怎么了?”贺璋家的走过去扬声问道。
“贺妈妈。”看到她来,几个大丫鬟都起身迎过来,通房丫鬟们也止了哭闹,顿坐于地,朝她叫着,“贺妈妈,您要为我们做主啊!”
做什么主?她是二少奶奶的陪房,虽然帮管着事,不过她们三少爷屋里人,轮不到她来管,就是二少奶奶也不好插手。
“派人去通知三少爷了吗?”贺璋家的问杜云方的大丫鬟。
那丫鬟点头回道,“芳珠一出事,就让人去通知三少爷了。”
“她们是怎么回事?你同我说说,一会儿我好回去禀给二少奶奶听。”
大丫鬟抿着嘴,三言两语就把事情交代了,有人在芳珠喝的药里动了手脚,所以芳珠怀了孩子,但今天有人又在她药里动手脚,所以令她滑胎。
贺璋家家让人看住那几个通房,让大丫鬟带她去看芳珠,从芳珠的住处看得出来,她应是几个通房丫鬟里最受宠的一个,一路行来,始终静悄悄的,没有痛苦哀嚎的声音,让贺璋家的心里咯噔了下,这该不会是……已经死了吧?()
ps:真不喜欢出远门,终于爬回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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