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婉儿自幼青梅竹马,自从成亲后从来都没有分开过。闵天浩的双目流露出无限的伤感,伸手去拿谭纵面前的酒坛。
“大公子,我有一件东西想送给你。”谭纵从闵天浩的眼神中敏锐地觉察出他和曾婉伉俪情深,瞅了一眼门外,将沈三和沈四看似漫不经心地说着话,于是伸手按住了闵天浩拿酒坛手臂的手腕。
“噢?”闵天浩闻言,不由得有些意外地看向了谭纵。
“大公子,你可认识这个?”谭纵从身上摸出一个用白色手帕包裹着的小包,不动声色地放到了闵天浩的面前,上面绣着一朵红色的牡丹花。
望见那朵红色牡丹花时,闵天浩的神情不由得一变,诧异地望了谭纵一眼后,慌忙打开了手帕,里面是一个碧玉手镯,手镯上雕刻着凤凰和云团的图案。
“它……它怎么会在你这里?”当闵天浩看见手镯内侧刻着一个“闵”字时,脸色刷一下变得苍白,抬起头惊讶地望着谭纵,声音有些颤抖地问道。
“这个手帕和手镯的主人被我请去作客,至于她能不能回来,那么要看大公子了。”谭纵微微一笑,拿起酒坛給闵天浩倒了一碗酒。
“是……是你劫走了婉儿!”闵天浩闻言,有些难以置信地看着谭纵,接着面色一寒,声色俱厉地问道,“你想干什么?”
“给你一个机会。”谭纵端起碗品了一口里面的酒,微笑着看着紧张的闵天浩,“同时,也是給闵家一个机会!”
“闵家?”闵天浩先是怔了一下,脸色随即变得极其难看,他先前还以为谭纵是为了钱财才劫走的曾婉,现在听谭纵提起闵家,隐隐约约预感到了什么,强自镇定地看着谭纵,“你说什么,我不明白你的意思。”
“大公子昨天晚上与那些倭人相处的可还算融洽?”谭纵见闵天浩有些慌乱,放下手里的酒碗,双目寒光一闪,沉声问道。
“说,你究竟是什么人?”谭纵的话音刚落,闵天浩的脸色不由得大变,他噌地就站了起来,伸手从一旁的墙上抽出挂在那里的一把长剑,剑尖一指谭纵,厉声喝问,谭纵知道了闵家最大的秘密。
守在门口的沈三和沈四见状,不由得向这边望了过来,谭纵抬了一下手,两人就若无其事地继续在那里谈笑。
“我说过了,给你同时也是給闵家机会的人。 ”谭纵双手抱胸,望着万分紧张的闵天浩,风清云淡地说道,“要知道,勾结倭匪,为害苏州,这可是满门抄斩的大罪,官家震怒之下,说不定会株连九族。”
“你……你不是沈公子,你是官府的人!”听到“官家”两个字后,闵天浩忽然之间明白了什么,眼神骇然地看着谭纵。
如果谭纵是官府的人,那么对于闵天浩来说的话,形势将糟糕到了极点,这表明官府早就盯上了闵家,闵家现在已经到了生死攸关的时刻。
“大公子,闵家的存亡就在你的一念之间。”谭纵见闵天浩猜出了自己的身份,冲着他微微一笑,说道。
“你不怕我杀了你!”闵天浩咬着牙,面色铁青地瞪着谭纵,他非常不喜欢谭纵此时说话的语气和表情。
“凭你?”谭纵上下打量了闵天浩一眼,笑着摇了摇头,冲着闵天浩伸出右手,缓缓地握住了拳头,“我只用一只手,就能对付你这种养尊处优的公子哥。”
“别忘了,这里是闵家,只要本公子一声令下,你们就死无葬身之地。”闵天浩冷笑一声,双目杀机一闪。
“我想你不会那么愚蠢的,血腥和暴力对闵家毫无意义。”谭纵不以为意地耸了一下肩头,笑眯眯地看着闵天浩,“实不相瞒,三千训练有素的城防军就在白山镇附近,只要本官一声令下,他们就会前来白山镇扫平你们闵家和那些倭匪。”
其实,河东镇和河西镇只有一千城防军,谭纵为了給闵天浩压力,故意将一千人说成了三千人。
“你想让我做什么?”闵天浩与谭纵对视了一会儿,缓缓放下了手里的剑,神情复杂地望着他,眼神中充满了无奈和落寞。
面对着咄咄逼人、胜券在握的谭纵,不知道为什么,或许是因为绝望,闵天浩的心里竟然有了一丝庆幸,他很庆幸谭纵还有用得着他的地方,否则的话闵家就真的无药可救了。
“是不是有一名瘸腿的年轻人与那些倭匪在一起?”见此情形,谭纵知道闵天浩的心理防线已经松动,他决定加强火力,彻底击溃闵天浩的心理防线,于是沉吟了一下,不动声色地问道。
“是有一个腿脚不便的年轻人,我去了几次,每次他都喝得醉醺醺的。”闵天浩闻言,冲着谭纵点了点头,双目闪过一丝狐疑的神色:难道谭纵是为那个瘸腿年轻人来的?那个瘸腿年轻人是什么人?
“大公子,如果你能成功将那个瘸腿年轻人从倭匪那里带出来交给我,那么我可以给你们闵家留一条生路,放过你和你的妻子、儿女!”谭纵闻言,禁不住松了一口气,目光炯炯地望着闵天浩,他真担心赵仕庭死了,那么一切都是白费力气。
“我凭什么相信你?”闵天浩的心里不由得一动,面无表情地看着谭纵,闵家犯下的可是抄家灭门的大罪,谭纵看上去年纪轻轻,想必官职也不会太高,他有些怀疑谭纵是在谎说,毕竟官府里的人为了达成目的,往往会不择手段。
“本官谭纵,监察府六品游击,奉官家之命,全权负责处理此次的倭匪事件。”谭纵早就料到闵天浩会有此一问,微微一笑,盯着他的眼睛,沉声说道。
“什……什么,你……你是谭纵谭游击?”闵天浩闻言顿时大吃了一惊,双目流露出震惊的神色,好像不敢相信谭纵的话,“你不是已经遇刺身亡了吗?安王爷当时亲自去吴江县悼念。
“金蝉脱壳!”谭纵很满意闵天浩的反应,微笑着看着他,“难道你觉得本游击这么容易就死了?”
闵天浩不由得呆立在了那里,他无论如何都想不到,站在自己面前的这个年轻人竟然是名动苏州城的谭纵,这给他带来了无与伦比的震撼。
可是话又说回来了,如果这个年轻人真的是谭纵的话,那么他刚才所说的条件非常具有诱惑力。
“说吧,你是否答应我刚才所提的建议?”望着眼神闪烁不定的闵天浩,谭纵知道他在做激烈的思想斗争,喝了几口酒后,微笑着说道。
“能不能放过我的家人,他们都不清楚我和我爹所做的事情,是无辜的。”闵天浩的眉角不由得抽动了一下,抬头看向了谭纵,沉声说道。
“苏州城里那些冤魂也很无辜。”谭纵摇了摇头,神情变得严肃起来,“如果不严惩闵家的话,你让那些苏州的冤魂何以安息?你让官家如何向百姓交待?”
闵天浩闻言,顿时沉默不语,他知道谭纵说的没错,倭匪在苏州城里做的事情人神共愤,闵家确实是错了,不,是闵德这次真的做错了。
“大公子,你为闵家留了一丝血脉,我想闵家的列祖列祖在上,也一定会感到欣慰的。”谭纵伸手向呆立在那里的闵天浩一伸手,做了一个请的手势,一本正经地说道。
“谭大人,如果在下不能将那个人带出来……”闵天浩回过神来,将长剑插回了剑鞘,坐在了谭纵对面,有些担忧地看着他。
“只要你尽心了,本官自然不会食言。”不等闵天浩把话说完,谭纵微微一笑,打断了他。
“谢谭大人。”闵天浩闻言不由得松了一口气,冲着谭纵拱了一下手。
“大公子,合作愉快。”谭纵拿起酒坛給酒碗里倒满了酒,冲着闵天浩一举,沉声说道。
闵天浩苦笑了一声,端起酒碗,虚空和谭纵碰了一下,一仰首,咕嘟咕嘟地喝了起来,将无尽的苦楚通通吞进肚子里。
谭纵见状,也大口大口喝着碗里的酒,搞定了闵天浩,那么下一步,就是将赵仕庭从倭匪那里救出来了,这是最为关键的一步,容不得半点马虎。
为了迷惑闵德,谭纵在接下来的两天里表现得十分焦躁,不是冲着服侍他的侍女发脾气,就是噼里啪啦地乱砸着东西。
第四天晚上,临晨时分,闵德入睡后,在夜色的掩护下,闵天浩悄悄离开了闵府,带着谭纵去了倭匪藏身的那座山。
谭纵一身家丁的打扮,手里举着火把,走在前面給闵天浩引路。
“谁!”接近那座山的时候,路边的黑暗中忽然传来了一个警惕的声音。
“是我!”闵天浩闻言,冲着出声的方向说道。
“大公子!”听到闵天浩的声音,黑暗中走出了两名穿着夜行衣的大汉,手里拎着弓弩,冲着闵天浩拱拳行礼。
“有没有什么异常?”闵天浩冲着那两个大汉点了一下头,面无表情地说道。
“禀大公子,一切正常。”领头的一个大汉闻言,沉声说道,“有兄弟们在,就是一支蚂蚁也别想悄无声息地爬过去。”
闵天浩再度点了点头,冲着那两名大汉挥了一下手,两名大汉随即隐身在了黑暗里。
“这些人是我爹布置的,都是从外地来的,凡是擅自闯进来的人,格杀勿论。”离开了那两名大汉后,闵天浩一边走一边低声向谭纵解释着。
谭纵清楚,闵德之所以如此谨慎,完全是因为那些倭匪,一旦倭匪的事情泄露出去,那么将是天大的灾祸。
不久后,闵天浩和谭纵来到了倭匪藏身的那座山的山脚下。
幽静的夜色中,闵天浩走进了一堆杂乱的灌木丛中,在山壁上几块不起眼的石头上转动了一下,只听得咔啪啪一阵低沉的声响,他面前的一块岩石缓缓向旁边移开,露出了一个两米多高、一米半宽的洞口,洞里传来微弱的亮光。
借着天上的星光,谭纵发现那块岩石的下面竟然安装有铁制的轨道,看来有人在这里设计了一个精细的传动系统。
“来者何人?”这时,一个沉闷的声音从洞里传来。
“闵天浩!”闵天浩闻言,高声回道。
“大公子。”里面的人闻言,立刻走了出来,是一名五大三粗的中年男子,向闵天浩躬身行礼,身后跟着一个名拿着弓弩的大汉。
“小心警戒!”闵天浩冲着那名中年男子微微颔首,交待了一声后,领着谭纵走进了洞里。
那名中年男子在洞口四周望了望后,退回到了洞里,在岩壁上的一个凸起的石头上转了一下,那块岩石又缓缓地移了回来,将洞口严严实实地堵住。
洞里的路弯弯曲曲,每个一段距离,洞壁上都会有一盏油灯,谭纵估摸着大约走了四五百米,终于看见了洞口。
走出了洞口,谭纵的眼前豁然开朗,一个占地广阔、四周被山体环绕的谷地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漫天的繁星下,谭纵看见不远处的地方流淌着一条小河,小河边上是一大片绿油油的菜地,在往前看就是成排的房屋,像是一个小村庄。
闵天浩轻车熟路地带着谭纵向那个小村庄里走去,由于是凌晨,村庄里静悄悄的,鸦雀无声。
猛然,谭纵的脚步慢了下来,他看见村口的一棵大树上吊着一名全身**的女孩,女孩被割去了鼻子,眼睛也被刺瞎了,乳*房被割了去,胸口血肉模糊一片,下身插着一根木棍子,脑袋无力地耷拉在那里,身上已经开始腐烂,散发出一阵阵的恶臭,不少苍蝇嗡嗡地围绕着她的尸体乱飞着。
“她就是你救了的那个小一点男孩的姐姐,由于无法忍受那些倭人的凌辱,就在我上次来到的时候,咬断了一名欺负她的倭人的下体,结果被那些倭人残酷地虐待致死。”闵天浩瞅了一眼那具面目全非的女尸,神情无比的黯然地低声向谭纵说道,“直到现在,她惨叫的声音还是不是在我的耳边回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