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言一起,宫中的皇后娘娘可高兴了,看吧,瞧宋氏不顺眼的可不止她一个,她都不用出手就有人抢着代劳了。她每天都派宫中的太监出宫打探,流言一天一个版本,皇后娘娘每天都乐呵呵的,尤其是瞧着淑妃那张黑脸,晚膳她都多用了一碗。
托流言的福,沈薇已经被皇后娘娘召进宫两回了,头一回桂姑姑来她还摸不着头脑呢,不是才谢过恩吗?对于皇后娘娘想她的说辞她是压根就不信的。还是徐佑老神在在地对她说:“你只管去就是了。”
对于徐佑,沈薇还是很信服的。
到了坤宁宫,皇后娘娘的态度可热情啦,把她从头到脚夸了一遍,弄得沈薇这个厚脸皮的都觉得不好意思。
然后皇后娘娘话锋一转,满目怜惜地望着她,询问起她在王府的生活,暗示她若是受了什么委屈她会帮她做主。
沈薇赶忙受宠若惊地站起来表示她在王府一切都好,公婆慈爱,妯娌友爱,夫君敬重,下头的奴才也都是守规矩的,感谢圣上给她赐了这么一门好婚事。
那忐忑的小媳妇模样瞧得皇后娘娘都不落忍,心道:这就是个没心眼的实诚人。
既然暗示不管用,那就明示吧。皇后娘娘接着说起京中的流言,问她那幅月下垂钓图是怎么回事。
沈薇自然是实话实说了。她说那幅画是她主动孝敬给婆婆,而且那幅画确实是赝品。
皇后娘娘哪里相信,当年谁不知道前朝张道子的那幅名作被阮大将军当做嫁妆陪送了女儿?也是鉴宝阁的大掌柜亲眼鉴定是真迹的,怎么忽然就变成赝品了呢?这傻孩子,人家糊弄你都不知道。
至于主动孝敬那就更好理解了,像宋氏那般有手段的哪会明着跟儿媳要东西?转着弯的暗示一下,你当儿媳的还不得乖乖主动奉上?
皇后娘娘在心里把晋王妃宋氏唾弃了一番,更加觉得嘉慧郡主是个傻的,看她的目光更加柔和了,走时还大手笔地赏赐了一番。
沈薇带着皇后娘娘的赏赐回了晋王府,府里的下人看她的目光顿时不一样了,看来这位大夫人是入了皇后娘娘的眼,以后谁敢怠慢?
就是吴氏和胡氏心里也酸酸的,她俩是先进门的,也没见皇后娘娘召见过一次,更别谈赏赐了。
第二回皇后娘娘再召见沈薇就有经验多了,反正她只要作出小媳妇的样子皇后娘娘问啥她老实回答就成了,若是皇后娘娘问起晋王妃,她只管微笑就行,实在躲不过去就说婆婆的好话,什么宽宥慈祥,什么待她可好啦之类的。
皇后娘娘虽心中不爽,却也不会迁怒到沈薇身上,只当是那宋氏手段高明蒙骗了嘉慧郡主。这样也好,这般性子才好笼络呀!
沈薇再次带了皇后娘娘的厚赏归府,心中已经确定皇后娘娘跟晋王妃不和了,本着敌人的敌人就是朋友的原则,沈薇觉得皇后娘娘这个靠山还是需要继续敷衍的,哪怕是看在赏赐的份上。
沈薇被皇后娘娘召见了两回,且都得了不少赏赐。本就心烦的晋王妃就更加不痛快了,都什么时候了这个沈氏还跟着裹乱?就不能安生在府里呆着?出身不行就是眼皮子浅虚荣心重。
待再听到府里的下人羡慕地谈起大夫人得了皇后娘娘的青眼,得了多少多少赏赐,晋王妃心底的怒气就再也按捺不住了,以至于出了个昏招,直接把继子院子的份例给减了。
沈薇瞧着送上来的寡淡的饭菜,摸了摸鼻子笑了。去取饭菜的桃枝都快气炸了,“夫人您还笑得出来呢,她们太欺负人了。”
昨天她去大厨房取饭菜,大厨房的人都还热情着呢,还多塞给了她一碟子凉拌鹅肝。谁知今儿再去那嘴脸就变了,爱理不理地随手一指,“喏,大公子和大夫人的饭菜在那边。”
桃枝一瞧,就四样寻常菜色,全都是素的,连碗汤都没有,平日里她们几个大丫鬟吃得都比这好。当下她的脸色就不好看了,想着夫人初嫁过来,她扬着笑了还问了一句,“是不是弄错了呀?”眼睛瞄向另一边桌子丰盛的佳肴。
厨房的马管事眼睛一斜,阴阳怪气地道:“桃枝姑娘还是不要看了,没错的,大公子和大夫人的饭菜就是这个,你也知道的,最近干旱,拿着银子都采买不到东西,能收拾出这些已经很不易了,大公子和大夫人那么通情达理的人,定能体恤咱们做奴才的不易。”
桃枝气乐了,最近是干旱,可也没到马管事说得采买不到东西的地步呀!这分明是故意的。
“那这些呢?别跟我说是马管事你们的份例。”桃枝指着另一桌子上的佳肴冷冷地问。
那管事轻蔑一笑,漫不经心地道:“瞧桃枝姑娘说的,这些自然是王爷跟王妃的份例,大公子和大夫人作为小辈的总不能跟长辈争吧?”
“我们大公子和大夫人自然是孝顺王爷王妃的,只是王爷和王妃只两个人,能用得了这么多的菜色?”桃枝质问,这个马管事明显是在找借口推脱。什么王爷王妃是长辈,八成满府的主子都吃着山珍海味,唯独刁难她们院子吧。
马管事两眼一翻,“这不是还有世子夫人和三夫人吗?世子夫人带着两位年幼的小姐,三夫人怀着身孕,这饭食怎么也得精细些吧?我想大夫人总不至于跟侄女和孕妇争口吃的吧?”
桃枝气得浑身发抖,果然是针对她们院子的,夫人才嫁过来几天就被这般作践?桃枝真想一巴掌扇到马管事的脸上,忍了又忍才控制住自己。因为她知道马管事不过是大厨房一个管事,给她天大的胆子也不敢轻慢主子,她后头定是有人撑腰,这人是谁桃枝心里可清楚了。
就因为清楚她才忍着没当场闹出来,虽然夫人说了只要占着理不用怕惹事,可那毕竟是夫人的婆婆呀!
“成,这可是马管事说的。”桃枝飞快地把那几盘寡淡的菜色放进食盒里拎着就走,她怕再呆一会她会忍不住砸了大厨房。
“夫人,您是没瞧见那起子小人的嘴脸,满府的主子唯独咱们院子份例消减,这摆明了是欺负您,奴婢,奴婢忍不下这口气。”桃枝仍旧气哼哼的。
沈薇不由朝徐佑望去,“你继母这又是发哪门子疯?最近我好像没惹她吧?”随后像突然想起似的道:“难道皇后娘娘召我入宫也碍了她的眼了?”
见徐佑点头,沈薇不由扶额,“这也太小肚鸡肠了吧!”就这点子心胸手段,晋王府后院那些姬妾也太没用了点吧?
徐佑整个人都散发着冷冽,拎着食盒就要往外走,沈薇赶忙喊住他,“哎哎哎,你这是要去哪?”
徐佑停住脚步,却没有回头,“把这菜孝敬给父王享用。”他觉得脸上火辣辣的,才说过让微微过安生日子的,今儿就被打了脸。
“回来,回来。”沈薇一脸的无奈,“瞧你这急性子,得改。”
徐佑没动,沈薇只好上前把他扯了回来,夺过他手中的食盒放在桌子上,“你老找父王吵架是不行的,孝敬可不止这一种方式。”
“陈嫂子呢?让她带两个人出府采买食材,莫嬷嬷,你亲自去酒楼订四桌上好的席面,若有人问就说晋王府消减用度,本夫人心忧长辈,怜惜稚嫩的侄女和怀了身孕的三弟妹,自个掏嫁妆银子贴补。”沈薇扬声吩咐。
徐佑立刻就明白了她的用意,眉头便皱了起来,“怎么不多订一桌?”他瞥了一眼桌上的食盒,脸上满是嫌弃。
沈薇道:“你不会以为我就吃这东西吧?不是订了四桌席面吗?刚好够咱们院子用的,至于其他的院子,捡两样菜送过去做做样子就行了。”谁还傻得真送过去?
徐佑本着的脸抽了一下,是了,他怎么忘了这丫头是最不肯吃亏的了。然后就听沈薇继续说道:“大公子啊,我初回侯府的时候也遇到过一次这样的事情,知道我是怎么处理的不?”她的眼睛里满是狡黠,像只要做坏事的小狐狸,“我把大厨房给砸了,那天午时忠武侯府所有的主子都没能按时吃上饭。不过这一回我不准备砸大厨房了,我觉得还是王妃亲自处置比较合我的心意。”
既然送上门来,那本夫人不妨再断你一臂,那个马婆子可也是晋王妃的死忠啊!
徐佑看着沈薇笑意盈盈地排兵布阵,烦躁的心一下子就安静了下来,无比歉意地道:“委屈你了。”
沈薇不介意地摆摆手,“好说,好说,还好我有心理准备。不过大公子呀,今儿也有你的活。”瞅着外面高声喊道:“江白,进来,拎着这食盒,你们主子要去陪王爷用饭,顺便加深一下父子之间的感情。”
江白脚下一趔趄,差点摔倒了。夫人可真敢说,公子跟王爷之间哪有什么父子感情,彼此你看我不顺眼,我瞧着你更堵心,跟仇人似的。
沈薇假意恶狠狠地瞪了江白一眼,“多大的人了?连个路都不会走。就因为大公子跟王爷不是那么熟稔,所以才需要加深感情不是?”
转头又吩咐徐佑道:“到了外院,把你这张死人脸收收,你就说成家了,懂事了,感念父王的养育之恩了,会哭的孩子才有糖吃知道不?那是你亲爹,他还能打死你不成?你就说王府用度上吃紧你能理解,若是需要,你媳妇我手里还有几个陪嫁庄子,实在不行就卖两个周济周济。然后再说怕父王午饭用不好,特意把自个的份例拎来孝敬——”
沈薇一句一句教着,但对着徐佑那张面无表情的脸,她顿时没了说下去的**,“算了,指望你说软话得太阳打西边出来。江白,到时你替你们主子说。什么大公子可关心王爷啦,就是面嫩不好意思表达,什么每回我们公子心情不好都到王爷院子外面转悠,就是要面子没好意思进来之类的,总之你自由发挥,哪句能打动王爷就说哪句。”
江白的脸一下子就垮下来了,“夫人,这,这!”让他一个大男人说这么恶心巴拉的话,他说不出口呀!他若真这么说了,估计不是打动王爷了,王爷得恶心得把昨晚的饭都吐出来。
沈薇把眼一瞪,“这什么这?你平时不是挺能说的吗?关键时刻就不行了?你觉得恶心,那王爷就不觉得恶心了?你也不想想,就他对你们主子那个样,我会让大公子去孝敬他吗?不长脑子,光知道打打打,你得学会动这里。”沈薇指着脑袋,恨铁不成钢地教训道。
江白顿时秒懂了,“夫人,您若这么说奴才就明白啦!”不就是去添堵吗?哪怕恶心得把昨晚的饭吐出来他也会完成任务的。
沈薇这才满意地点头,“去吧,好好干,你不是还没娶媳妇吗?表现得好了夫人我给你说个好媳妇。”沈薇大方地许诺。
江白的眼睛顿时亮了,拍着胸脯保证,“夫人,奴才肯定把差事给您办好。”他瞄了瞄夫人身边站着的几个大丫鬟,心道:哪怕把大前天的饭都吐出来也得把差事办好。媳妇,软乎乎热腾腾的媳妇呢。成天看着大公子秀恩爱,他们这些单身狗羡慕得眼睛都绿了。现在夫人开了口,就是刀山火海他也得往前闯啊!
徐佑拎着食盒到外院的时候,正赶上晋王爷用午饭,听了下人的通报,他习惯性地皱了下眉头,这个逆子又有何事?不过他仍是放下来筷子。
徐佑进来的时候晋王爷就更诧异了,无他,他那个冷清惯了的大儿子居然拎了一个食盒。
不等晋王爷开口,徐佑就抢先开口,“别当是我想来,还不是那沈氏,硬逼着我来陪你用饭,说什么树欲静而风不止,子欲养而亲不待,儿子我瞧着你身子骨强健着呢,不定比我活得还长久呢。”
硬邦邦的几句话立刻勾起了晋王爷的怒气,这个混蛋小子,敢情是来气他的?
江白赶紧描补,“王爷,王爷您别生气,大公子就是嘴笨不会说话,其实大公子可关心您了,大夫人一说他就过来了,王爷您瞧在大公子一片孝心的份上就别生气了。”心中却埋怨,我的大公子哎,不是让您不要开口的吗?您这是要吓死奴才呀!
晋王爷虽然狐疑,却也没那么生气了,冷哼一声道:“可不敢指望你关心,少气我两回就行了。
徐佑也哼了一声,“谁关心你?都是那个沈氏多事缠得我心烦。我可不是关心你啊!”
晋王爷降下去的火气腾地又升上来了,指着徐佑刚要大骂,就见徐佑递过来一个东西,冷冰冰地道:“给你的。”
“这是什么?”晋王爷皱着眉没接。
徐佑直接就扔在桌子上,“银票,皇伯父才赏儿子的。”
晋王爷拿过一看,还真是张五千两的银票,就更加狐疑了,“你皇伯父赏你的你自个收着便是,给我做什么?你老子我还不缺这点银子。”他可不承认他心底有些高兴来着。
徐佑冷哼了一声,“你就不要打肿脸充胖子了,我又不会笑话你。王府不是用度紧张吗?这张银票你拿去用吧。都是那个沈氏,说是要卖了陪嫁的庄子贴补府里的用度,笑话,儿子堂堂一个大男人,怎么能用媳妇的陪嫁?”
“你媳妇要卖陪嫁庄子补贴府里用度?谁跟你说府里用度紧张的?”晋王爷感觉到事情不对劲了,他堂堂晋王府哪个旮旯扫扫不够用的?还得儿媳拿嫁妆贴补了?
“不是王妃说的吗?各个院子的份例不都减了吗?你那好儿媳怕你心里难受,还特意打发我过来陪你用饭,不过瞧着你这气色神情,还真是多此一举。哦对了,沈氏还自掏腰包去外头酒楼订了席面,估摸着一会也该送来了。”徐佑眼一斜,就在晋王爷对面坐了下来。
“王妃吩咐减了你们院子的份例用度?”晋王爷仍不大相信。
徐佑嗤笑一声,“不只是我们院子,说是全府都是如此,行了父王,你就别掩饰了,明儿我就进宫,找皇伯父要些铺子庄子,堂堂王府弄得消减用度,传出去不大好听。江白,还不快把菜端出来,我陪着父王喝两杯。”
江白赶忙打开食盒,把里头的菜端出来摆在桌上。心里对他们公子的敬佩犹如那涛涛江水,谁说公子不会说话来着?瞧瞧公子这话说的,把王爷噎得要死,却还没发脾气。不过这样一来,公子抢了他的差事,也不知夫人还会不会给他说媳妇。
晋王爷瞪着摆出来的四样菜,半天才说出话来,“你跟你媳妇就吃这个?”
“是啊!”徐佑理所当然地回答,“昨儿还不吃,今儿是头一顿,这不是府里消减用度吗?也是没法子的事,大家都能吃,儿子有什么理由挑剔?不过是顿饭,在西疆儿子还吃过比这更差的呢。”
晋王爷的脸顿时难看起来,想要发火却又按捺住了。徐佑才不管他呢,已经拿起筷子吃了起来,也不知是他故意还是咋的,明明是下人的饭菜,徐佑却吃得很香,一丝嫌弃都没有。这让晋王爷的脸更加阴沉了。
吃到一半的时候,酒楼订得席面送到了,是四个精致的大菜,徐佑就着菜又扒拉了一碗米饭,期间还给他爹夹了两筷子。
相对于儿子的大口吃饭,晋王爷端着碗却是难以下咽。好不容易徐佑吃完饭走了,晋王爷立刻招来长随轻声吩咐了几句,长随点点头出去了,他坐在书房里心情却是久久不能平静。
两刻钟后,长随回来了,“王爷。”
“如何?”晋王爷问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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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长随垂下头低声说道:“只有大公子的院子份例用度消减了,王妃那里,世子爷和三公子院子都照旧如常。大夫人也确实使人在外头订了席面,往各位主子院子都送了,自个院子却只采买了些寻常食材。”越说他的声音越低,即便垂着头他都能感觉到王爷身上的怒气。
“王爷,这许是下头的奴才出得妖蛾子——”他的话还没说完,晋王爷就腾地站起来往外走去,走到门口又折了回来,袖子一扫把案桌上的东西全都拂落在地。
“奴才?奴才有这么大的胆子吗?奴才还不都听主子的?”晋王爷怒气冲冲地吼道。
长随吓得心头一颤,站在那里不敢再开口。
宋氏,好你个宋氏!上回那幅月下垂钓图她说是佑哥儿媳妇主动孝敬给她的,自己也相信了,没想到转过头她就能苛待佑哥儿。
是,他是不大待见佑哥儿,因为每一次看到他,他就会想起被他推倒早产的段氏。可他再不待见那也是他的儿子,他的嫡长子,你宋氏却如此刻薄本王的儿子,你什么意思?
“去,去给我到大厨房查查,本王倒要瞧瞧是哪个不长眼的奴才。”晋王爷咬牙切齿道。
晋王妃见继子的院子没有动静,那个沈氏还傻得订席面孝敬她,心中就更加得意了。殊不知人家已经把事捅到晋王爷那里了,而晋王爷都憋了一肚子的火气等着找她算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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