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皓宇抬头,从浓绿色的松针间看到蔚蓝色的天空,心情一下子开阔不少,回头对月婵一笑,剑眉朗目,洁净俊秀:“妹妹说这些话,倒不像是个闺阁女儿,反而像是历经沧桑的老人。”
月婵怔住,想想她那些话也是,孟皓宇这般年少正是大有作为之时,她反倒劝人家庸碌一些,可不就有些不像天真可爱的女孩子嘛,不过,不管怎么说,她这些话也都是有感而发的。
兄妹俩各自心情平静下来,都静静坐在石凳之上抬头望天,各想心事。
孰不知他们刚才的一番话早已被人听到了。
黑衣公子躲在树后,一脸沉思模样,他细细想着,越想越是震惊,这个孟家小姐真是太过古怪了些,有哪一个闺阁女儿能够着眼于朝中官员,能够猜透帝王心思?
更有哪一个闺阁之中的千金小姐如花年纪就有这样的人生感悟,不说孟月婵,就是黑衣公子自身都不会有。
他细细想着,他家三哥那样精明人怕也不会有这么多的想法吧。
又想到月婵刚才讲到的于大人和耿大人的事情,黑衣公子又是一惊,他还记得早先他家三哥曾提过,于大人贪腐之人,不管政绩如何,总归是朝中一有事,怕就会被皇上拿来做筏子的,可不正合了月婵所讲。
他当时曾愤恨不平的说过,于大人那样的贪官就不该存活于世,还极推崇了一番耿大人,如今想来,倒是他偏执了,认为这世上不是黑就是白,可却没有发现是人都有弱点,是人都会有所求,这世上除了黑与白,还是有灰色存在的。
黑衣公子探出头来,偷瞧了月婵好一会儿,见她挺直了脊背坐在石凳上,虽然坐了好一会儿,可坐姿还是很沉稳端庄,没有一丝一毫的懈怠,再看她侧颜,面目清丽,却带着未长开的稚气,可偏偏那双水意盈盈的眼睛里却满眼的成熟沉静,这样一张脸,一时间瞧着,竟分外的魅惑人心。
不知道怎么的,黑衣公子心有些乱了,叹了口气,他转个身,很轻巧的离开树后,瞬间借着树木遮掩,走了老远。
顺着青松古树望过去,几棵松树后面的竹林里,智渡对傅文彬打个手势,两个人一起离开,智渡笑了起来:“没想到,孟小姐竟然如此通透,可惜了,她没有心思礼佛,若不然,可是佛门一大幸事。”
智渡这么一说,傅文彬脸色有些难看,黑了一张脸,张嘴就道:“大和尚怎么说话的,人家花一般的小姐,你却说让人家礼佛,莫不是还想拐了孟小姐青灯古佛过一生吗?你要真这般想,别说孟家和你急,我就先不同意。”
智渡转过脸看了傅文彬一眼,神秘一笑:“你有什么不同意的?”
“我……”傅文彬噎住,好半晌才道:“不同意就是不同意,我告诉你大和尚,别胡乱打主意。”
智渡哈哈一笑,迈开大步向前走。
转过一堵青石墙,智渡大声道:“可惜了,有缘之时不珍惜,无缘之时空叹息啊!”
说着话,智渡走出老远,饶是傅文彬极力追赶也是追不上,他急的脸都有些红了,攥紧了拳头:“大和尚,你这话是什么意思?别搞这些神神秘秘的东西……”
追赶了好半天,傅文彬都没有找到智渡的踪影,只好坐在一旁气鼓鼓的骂了起来:“大和尚,总是搞这些东西,说那些疯话,真当谁都信啊?”
又过一会儿,傅文彬站起身来,把一身青衣拂平,摇了摇头:“算了,不找了,回去瞧瞧吧,孟兄说不定要回去的。”
说着话,傅文彬朝月婵和皓宇所在的方向走去,一边走一边凝眉思量,那个智渡说的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有缘无缘的,莫不是说他和月婵,说他们今生没有缘份了?
一想到这里,傅文彬不知道为什么,心里竟然生疼生疼的,捂着心口道:“都说大和尚修行高深,可我偏不信,我命由我不由天,月婵,我一定不会放手的。”
咬了咬牙,傅文彬信心空前的高涨,一路向前走去。
那边,月婵和皓宇坐了好一会儿,月婵才站了起来:“哥哥,我肚子饿了,去寻些东西吃吧。”
皓宇还在思考月婵那些话,听月婵一说饿了,也感到肚子一阵阵的直叫唤,笑着站了起来,拉了月婵就往前走。
等这兄妹二人走出老远之后,他们所坐旁边那棵古松顶上跳下一个人来,一位十二三岁的小少年,一身白衣,腰佩长剑,少年脸如白玉,一双凤眼波光流转,真是天仙一样的人物。
他跳下来,朝着月婵走去的方向望了过去,站了好一会儿才回身,只道:“看起来今天又还不了债了。”
说完这句话,少年跃上古松,转眼不见人影。
月婵拉着皓宇,到了寺庙后院,由着知客僧给二人弄了好的斋菜来,两个人都饿的紧了,吃的很香甜,一边吃一边瞧着对方笑着,倒是很自在。
可二人却是完全没有想到,他们一番谈话,也不知道被多少人听了去。
孟府
刘梅瞧着坐在眼前的月娥和月婷,笑着摸了摸两个人的头:“娘让人给你们炖的东西可是吃了?”
月娥一笑:“都吃了,娘,那燕窝还不错,我吃着很好。”
一听这话,刘梅笑意更深:“是吗,那娘让人多炖些,我的女儿,别说燕窝了,就是穿金子戴银子,整日的山珍海味,娘都想办法给你弄。”
月婷坐在一旁,低着头,扯着一只手帕:“娘,我听人说,月婵可是跟傅三少爷一起出门礼佛的。”
刘梅一怔:“傅三少爷?”
月婷赶紧点头:“娘,你说月婵有什么好的,怎么那个傅三少爷整天来找她?”
“胡说!”刘梅把脸一拉:“月婷,话可不要乱说,傅三少是来找你哥哥读书的,你这话要是让老太太听到……”
刘梅不训斥还好,一训斥,月婷脾气上来了,把手帕一扯:“老太太,老太太,娘怎么那么怕老太太,您现在才是孟家的当家主母,老太太早该好好享清福了,却什么事情都管,压着您不让出头。”
这话说的,刘梅心里也挺不高兴的,老太太一直可就是她的心病呢,她是刘家庶女,在刘家本就低微,是抱着老太太大腿爬上来的,在老太太面前,不管她身份是什么,总是有低上一等的感觉。
刘梅不是个会低头的人,总是想着在压别人的,怎么会受得了老太太对她指三道四的。
尤其是前一段时间,老太太可把她折腾的惨了呢。
刘梅低头,静静瞅着月婷,月婷一撅嘴:“娘,老太太对您不好,还不都是因为月婵,要不是她做手脚,老太太怎么会……”
“是啊!”月娥这个时候也插嘴了:“娘,傅三少爷可是长安城里有名的公子,傅家也是富贵之家,我瞧着,傅三少爷怕是对月婵……可不能便宜了月婵啊……”
说完了话,月娥朝着月婷使个眼色,月婷才要说话,刘梅眼神凌厉扫来:“你们两个本分些,什么话该讲,什么话不该讲,可都要给我想仔细了,不然惹祸上身,可不要说娘不管你们。”
一句话,倒是把月娥和月婷吓了一大跳,刚才两个人是因为太过不忿月婵,又因为月婷小心眼里对傅文彬总有些仰慕之意,所以才不知不觉讲出这么一番话的,现在一想,还真是吓了一跳呢,她们是正经女儿家,这些儿女心思可不能轻易说出口的。
刘梅瞧着两个人吓到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两个人的肩膀:“好了,你们说的娘都知道了,娘会安排的。”
等把月娥和月婷送走,刘梅黑了脸坐在屋内,一只丝绢手帕早已被她扯的不成样子。
咬着牙,刘梅暗道:“月婵,孟家只能是我刘梅的,你们谁也别想夺,哼哼,你不是清高自许吗?你不是努力上进吗?我偏不让你如愿,还有孟皓宇,你是长子嫡子又如何?我要让老爷对你们失望,让你们名声臭遍长安城。”
咬着牙,刘梅恨恨说完,灌了好几口凉茶才压了心头火气。
正巧这时候琴儿掀帘子进来,刘梅看到她,小声问道:“可是办好了?”
琴儿低头:“办好了,您要的东西都买了来。”
“好!”刘梅笑了起来,一拉琴儿的手:“让人把东西放在……”
琴儿一边听一边点头,暗暗的惊于刘梅的狠心,对两个孩子都能下这般狠手,越听,越是有些不忍心,可又一想,她身家性命都握在刘梅手里,要是不照她说的办,怕以刘梅的性子,她是绝对得不了好的。
没有办法,琴儿只好压下那点仅存的良心,领了命一路出去。
慢慢顺着小路走到皓宇书房前边,琴儿拍拍手掌,就转身走到一处石墙边角处。
过了一会儿,就见一个小厮鬼鬼祟祟过来,一拍琴儿笑了起来:“琴儿姐姐,可是有什么事情?”
琴儿看看四周,见没有人,这才松了一口气,从怀里摸出一本书来放到小厮手上:“你小心些,千万别让人发觉了。”
小厮郑重点头:“姐姐放心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