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叹口气,赵瑾来到桌前:“想来想去,如今能帮我的也只有你了。~”以前赵瑾是称呼顾月池小姐的,在她的再三要求下,他才省去了敬语。
秀眉微蹙,示意秋玲备茶,顾月池让赵瑾先坐了下来,才问:“可是舅舅遇到什么难事了?”
“唉”坐在书桌前,赵瑾用力捶了下桌子,哀叹一声,道:“你上次走后一走就是十几日,在这几日我心急如焚,到府上去求见又怕再如以往般被阻……”
赵瑾一直在说这些日子里的无奈,却始终不入正题,打断他的话,顾月池问:“到底发生了何事?”
因顾月池打断,赵瑾微愣片刻,瞥了她一眼,赵瑾无奈一叹:“赵朔因在赌坊闹事犯了王法被刑部给抓了。”
原来,顾月池的嫡亲舅舅拿了自己最后的房产去赌,却十赌十输被人算计了去,一怒之下他在赌坊跟人斗狠伤了人,结果被官府抓了进去。按理说赵家在京城虽已没落,但瘦死的骆驼比马大,他的名气尚在,那赌坊里的人既然敢算计赵朔,背后势必有大人物撑腰,而且这个人还十分了解赵家眼下的状况,赵朔这次被抓一直不让外见,合着是对方是想将罪名做死。
虽赵瑾已成小分门儿,不过毕竟是兄弟手足,别人都不管,他只得挺身而出。
赵瑾在说着,顾月池在安静的听着,待到赵瑾说完,顾月池想了想,问道:“你可知那赌坊是谁家开的?”
即便玉妃香消玉殒,即便赵氏与娘家因隔阂不曾往来,无论赵家如何没落,最起码赵家还有十一皇子这样一个名义上的外甥,没道理对方如此肆无忌惮,一定要将赵朔逼入绝境。
摇摇头,赵瑾说道:“我只知道那赌坊跟吏部尚书的儿子有所牵连,至于是不是他开的,就不得而知了。”
“吏部尚书”眸光深邃,顾月池起身望向窗外:“若是吏部尚书之子,那两人不是同辈之人……朔舅舅跟吏部尚书可有过节?”
“这……”赵瑾脸色变了变,**言又止。~
见赵瑾犹豫不定,顾月池笑着问道:“舅舅不与我明言,我怎知事情轻重,如何晓得到底能不能帮上忙?”
赵瑾觉得有理,想了想才道:“吏部尚书与我赵家素无往来,你也知道的,赵朔为人刚愎自用,且行事极端,我猜测或许是因为几年前的立储一事不小心得罪了对方也不一定。“
她的这位舅舅还真不是省油的灯
顾月池回头,见赵瑾眸光闪烁,心下暗暗唏嘘:他还是有所隐瞒啊
侧身而坐,她又问道:“朔舅舅可有什么消息?”
赵瑾摇头:“能凑的银子我都凑过了,该打点的也打点过了,可官府就是不让见人。世态炎凉啊,过去曾与他一起共事的官员一听是他的事情,皆都对我闭门不见。”
顾月池挑眉:“如此说来就是没消息了。”
赵瑾点头。
深吸一口气,顾月池道:“眼下没消息也许就是最好的消息。”无论是否被罢黜,赵朔也是有功名之人,即便官府要将之处置,也会有个说法,不会神不知鬼不觉的就把事情了了。
赵瑾询问顾月池:“你看此事该如何是好?”
顾月池一叹,道:“朝中之事我知之甚少,既是如此待我回去先与爹询问一二再说。”
赵瑾低头叹道:“也只得如此了。”
嫡庶之间不是向来争斗过活么?为何赵朔一无所有了,赵瑾却依旧为其忙前忙后?看着赵瑾愁眉不展的样子,顾月池心中有丝疑惑,不过心想此人为人忠厚老实,或许念着骨肉亲情也说不定。
恰巧秋玲上了茶,端起茶杯轻啜一口,顾月池见赵瑾仍旧愁容满面,且没有要走的意思,不禁暗笑他死心眼,既想要她帮忙,有不想将内情明言,暗暗摇头,她问:“舅舅可知望江的主人是谁?”
抬眼看向顾月池,赵瑾面露疑惑:“不就是凌公子?”
凌公子?
看来他还不知凌潇潇的真实身份,不过依着她对凌潇潇的了解,那厮恐怕是念及赵瑾的身份才请他在望江当账房先生的。~
将茶杯放下,顾月池又问:“像今日舅舅所遇之事,去找十一皇子最为合适,为何你却在此等了我多日?”
十一皇子回到京城已然不是什么秘密,京城之中的各种势力基本上都知道这个消息,为何这赵瑾就算火烧眉毛了,也只是在此等她,而不是直接去找十一皇子帮忙。
她是将军之女不假,不过若是跟凌潇潇的皇子身份比起来,那可是有着天壤之别的。镇国将军官职再大,说破大天来也及不上当今圣上的第十一子不是?
这根本就不符合逻辑。
赵瑾脸黑了一下,似是有难言之隐。
顾月池倒也不急,赵朔虽说是她舅舅不假,不过跟她娘的感情可就有够差了,反正有的是时间,她可以等着,就不知赵瑾能不能等了。
顾月池看上去是在悠闲品茗,实则是在等自己的回话,心中明了这点,赵瑾轻咳一声,脸色泛红:“说起来惭愧。”
“哦?”面露惊疑之色,顾月池洗耳恭听。
赵家到底对凌潇潇做过什么惭愧之事?
赵瑾略一沉吟,嗫嚅道:“此事若论起来要从玉儿的身世说起。”
顾月池大致知道赵瑾要说的是什么了。
将玉妃的压子身份对顾月池说明,赵瑾继续讲述着过去发生的事情:“……当年玉儿撞死宫廷之后赵家本该出门保下十一皇子,可因玉儿与赵家实无血缘亲情,此事我才一提起便被府中众人以此事牵扯到皇后,而皇后正在盛怒之中给压了下来。”
“呵——”
顾月池不禁冷笑。
即便没有血缘亲情,玉妃也是在赵府长大的,十几年朝夕相处,难道还不足以让赵家保下凌潇潇?心下想想,顾月池又有种要抓狂的冲动,或许在他们眼里,玉妃不过是为赵家谋求荣华富贵的一个棋子,玉妃殁了,没了利用价值,根本不值得他们出门去得罪皇后娘娘。
赵氏曾跟她提及,那个时候顾振涛在边关镇守,她已入佛堂,对外事不闻不问,待她得知玉妃薨殁的消息时,凌潇潇早已被流放边关。当时她并未提及赵家如何,现在想来她不与自己娘家走动或许也有迁怒此事的成份在内。
赵氏在恨,她恨赵家人如此势力无情。
“十一皇子被流放边关之后,玉妃身边伺候的宫人曾到府上求过父亲,让他差人多多照料,可……”摇了摇头,赵瑾叹气道:“府中从没了宫中倚仗,各房正忙着分家夺产,谁又顾的这些?我身为庶子,有心无力啊”
他不是不去求十一皇子,而是实在没脸去求十一皇子帮忙救人。
心意渐冷,顾月池以手指轻轻摩挲着茶杯上的花形纹路,淡淡说道:“舅舅如此活着不觉的累吗?”
“呃?”大脑有片刻空白,赵瑾一脸茫然,不知顾月池此语何来。
顾月池心头凛然,目光锐利的逼视赵瑾:“舅舅身为庶子在赵家过活恐怕也不甚如意,分家之事该也是没分到什么东西的,如今既已分了家,其他各房的事情不管岂不是更清闲?”
“兄弟手足有难我怎可不帮?”霍的起身,没了一直以来的严谨,赵瑾一脸激动。
丝毫不以为意,顾月池轻笑反问:“赵家上下从头到尾论兄弟手足的只有你一人不是么?”
……
赵瑾无可辩驳。
顾月池继续反问道:“今日在大牢里扣着的是朔舅舅,你如此为他奔走,若是角色调转,你在大牢内吃苦受罪,他又会如何?”或许初遇赵瑾之时,她对赵家不甚了解,但此时此刻她已然认清了那些人的嘴脸。
趋炎附势薄情寡义
如此人家怎能长久?罔他们还是书香门第,古礼中的礼义廉耻都被他们念到狗肚子里去了。
脸色青白交杂,赵瑾大喘着粗气,却只是无奈闭了闭眼。
若角色调转,赵家……赵家落的如此地步,根本不会在乎他这个庶子的死活。
顾月池怒了
知他是个老实的读书人,顾月池不再难为他,只是冷然哂道:“我娘跟赵家早已无从往来,赵家的事情我不便插手。”
嫌弃女儿下嫁?
顾月池不敢去想若赵氏不下嫁顾振涛,今日又会是什么下场?
赵瑾闻言一颤,他怕的就是这个,目露哀光,他轻道:“赵朔入狱后父亲便卧床不起,此事若你不肯出手相救,赵朔命则休矣,若他死了,那你外公他……”
顾月池看着赵瑾,眼睛一眨不眨:“舅舅何必将事情说的如此严重,好似若我不帮忙害死他们的便是我。”
赵瑾连忙解释:“我……我不是这个意思。”
“我知道你是什么意思。”怕自己老好人的惯性再现,自己管不着自己,转过身去,顾月池不再看他,只是静静说道:“日后若生活上不如意,你大可来找我,你……我还是会帮的。”
屋子里一时没了声响,只听的见窸窸窣窣的衣袂摩擦声,只听秋玲一声惊呼,顾月池转身看去,却见赵瑾双膝着地,腰板挺直的跪在书桌前。
“舅舅”
眉脚大跳,顾月池的脸上神情变得极其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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