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法子?”淳贵人拢了拢头发,怯生生的看着苏嫔。
苏嫔勾了勾嘴角,微微倾身,低声说了起来。
碧空上阳光渐渐偏移,修建整齐的碧绿灌木丛映着暖黄的颜色,屋檐和阴影的夹角处不知何时有了一窝燕子,正啁喳鸣响。
篁翠宫正殿门口,陆贵人靠着敞开的殿门,手中弯折的信纸折射了明朗的光线,略微刺眼。
“采儿,你说,皇上如果想动手杀一个微不足道的小官,需要这么大费周章吗?”
陆贵人眼神停留在信纸上,但问题却是对身后的采儿提出的。
采儿愣了愣,想起陆贵人家中的事,思量片刻,决定还是说实话,“奴婢见识短浅,不敢随便一轮这些,但是奴婢始终觉得,皇上不可能这么做。”
陆贵人微微抬头,轻不可闻的叹了口气,“我现在已经不知道该相信谁好了。”
这些天里,她用尽了所有的手段从各处搜集消息,用宫里所有值钱的东西去买通可能的知情人,得到的,无一例外是皇上对此很重视,而且甚至有人说这有馨时国人参与其中。
陆贵人断然没有想到,自己的父亲只是京中一个普通的文官,竟然能招惹来各方势力的纠缠,如果王皇后是为了利用自己而编造谎言,那污蔑当今皇上是何等严重的大罪。
“小主?”采儿见陆贵人不说话,以为她是生自己的气了,试探着唤了一声。
陆贵人深吸口气,把手中的信纸揣进袖子里,回头勉强露出一个笑容。
“去趟凝箬阁吧。”
“哎?”采儿怔住,没想到陆贵人竟然提出这样的要求。
陆贵人转身径自走到正厅中,用手拢了拢散乱的头发,低头看了眼发梢,觉得还是梳一遍比较好。
她现在已经知道了所有可以知道的消息,再深入的真相,恐怕已经封进刑部的档案之中,等着被灰尘湮没了。
而唯一了解它的机会,就只能在王昙雅身上找到。
采儿按照陆贵人的有要求挽了个简单的发髻,擦了些脂粉,却仍然掩不住脸上的苍白。
“走吧。”陆贵人侧头对着镜子看了看,虽然病态,却总算可以见人了。
时间以至下午,陆贵人担心王昙雅离开凝箬阁出去散步,提着衣摆从镜台前站起身,打算快点离开。
采儿绕到另一边,刚把胭脂盒子盖好,就听见了一声椅子砸到地上的响声。
惊讶的回头,采儿抽了口冷气捂住了嘴。
“小主……小主您别吓我啊!”
陆贵人一只手被椅背压在下面,正半跪在地上,屈着手指放在唇边。
殷红的血滴顺着手指一点点留下来,内室中无比寂静,血液滴到地板上,然后溅开的滴答声清晰可闻。
“小主……”采儿又唤了一声,挪动着僵硬的脚步走到陆贵人身边,颤着胳膊把她扶起来。
陆贵人把手从椅子下面抽出来,一道红色的痕迹留在手背上。
方才胸口一瞬的剧烈疼痛令她反应不及跌倒在地上,喉中腥甜
不受控制的涌了上来。
“我没事,别担心我。”陆贵人摆摆手,倾身从镜台上抓起一块手帕擦了擦唇角的血丝。
采儿几乎快要哭出声来,一开口,嗓音破碎,“奴婢这就去找太医过来!”
“不用!”陆贵人眼中闪过一丝慌乱,费力拽住已经跑了两步的采儿,摇摇头,“最近只是上火而已,不要请太医了,我去漱漱口,然后去凝箬阁。”
“可是……”采儿还想说什么,陆贵人已经将她推到一边,自己扶着墙壁脚步虚浮的走出门去。
采儿留在内室,愣愣的看着地上的几滴血,心中恐惧渐盛。
陆贵人端着茶杯走到殿门口,把混着血丝的茶水吐出去,呕了几下,明晃晃的太阳令人眼晕,陆贵人随手把茶杯放在窗台上,深吸口气提高声音让采儿过来。
“走。”陆贵人觉得自己已经没有多余的力气了,勉强挤出一个字,搭上采儿的胳膊。
采儿注意到陆贵人额上的冷汗,还有不断颤抖的手指,就算她不是大夫,也隐隐感觉到了陆贵人哪里不对。
特别是在听到自己要去请太医时表现出的惊慌。
最近京城的温度一直居高不下,这个时段很少有妃嫔顶着烈日出门,生怕自己被灼伤,御花园的林荫小路遮挡了不少热量,饶是如此,陆贵人到了凝箬阁门口时,脸色已经惨白的吓人。
今天守门的人换成了十三十四,凝箬阁的太监和婢女都在扫除,夏季家具摆设总是容易积灰。
“二位是?”十三见陆贵人和采儿在凝箬阁门口停下脚步,开口问道。
“这位是篁翠宫陆贵人,我是小主的贴身婢女,小主有事求见蓁贵妃娘娘。”
采儿开口解释道,陆贵人努力站直了身子,喘了口气点点头。
十三看出陆贵人情况似乎不太好,不明白为什么这样还来找王昙雅。
“皇上有令,所有妃嫔如要求见蓁贵妃,需先行请示皇上。”十四强调了一遍皇上二字。
陆贵人皱了皱眉,上前一步,刚想说些什么,一旁靠在门边的十三咳了一声。
“皇上不就在里面么,去问一问不就好了。”十三提醒十四道。
陆贵人听见两人对话,眼中闪过一丝意外,刚想说一句她先回去,结果张口就忍不住一阵干咳。
“两位稍候。”十三看着陆贵人似乎随时都有晕倒的危险,转身推门去问楚若宸了。
王昙雅和楚若宸一顿午饭吃了将近一个时辰,玉琮此时正从枫林内往外撤走碗盘。
朝中最近最为重要的事,应该就是上午才定下来的三天后朝中对峙了,楚若宸也难得清闲一下,打算好好陪陪王昙雅。
刚想说不如去御花园湖边赏花乘凉,十三便匆匆过来打搅了。
“皇上,门外陆贵人求见。”十三拱手说道。
楚若宸听了皱了皱眉,想起陆贵人似乎是那个画画的很好的妃嫔。
“不见。”楚若宸一摆手,他现在又没有看画的意思。
王昙雅拽了一下楚若宸的袖子,
“皇上,陆贵人不会平白无故来凝箬阁,说不定是有什么要事要见臣妾呢。”
楚若宸这才想起来这是凝箬阁,不是在御书房,无奈的摇了摇头,“她能有什么要事?”
十三见楚若宸似乎没有松口的意思,轻声插了一句,“皇上,陆贵人似乎有恙在身,属下感觉她气息不稳。”
王昙雅望了一眼门口的方向,继续劝道:“皇上,您也不差耽误这片刻的时间,见了之后再说不迟。”
楚若宸拗不过,只得点了点头,“让她进来吧。”
门外的陆贵人听说皇上让她进去,有那么片刻的不自在,但此时想拒绝已经不可能了,只好握住了采儿的胳膊硬着头皮进去。
三十领着两人钻进枫林,陆贵人几次差点被野草绊倒,不住的擦着头上的汗。
王昙雅见到陆贵人时,着实惊讶了一阵,她记得上次见她时,虽然脸色不是很好,但最起码还在正常的范畴,这一次,已经完全充满了灰败,简直就像病入膏肓一般。
“陆贵人,你这是怎么了?身体不适的话,赶紧请太医诊治啊。”王昙雅从秋千椅上起身,把陆贵人拉过去让她坐下。
秋千椅的宽度只能容两人并排坐下,她的胳膊已经能感受到从一旁传来的热度,檀香味闯进鼻子里。
陆贵人想起身避开,却不想双腿一阵发软,连站起来的力气也没有了。
不过这种别扭没有持续多长时间,楚若宸在陆贵人坐下之后,就起身站到了王昙雅身边。
“陆贵人,你来凝箬阁何事?”楚若宸淡淡的问道。
陆贵人微微偏头看向楚若宸,夹杂着爱与恨的复杂眼神令楚若宸十分讶异。
“皇上,臣妾时间不多了,本想来凝箬阁问蓁贵妃娘娘,但既然上天给我机会,臣妾就直言不讳了。”
陆贵人深呼吸一口,这段话说道最后,已经喘的几乎听不见话声。
王昙雅蹙眉觉得有些不妙,退后一步招手让采儿过来,小声吩咐道:“你去正殿找汐儿,让她把卫珩叫过来。”
采儿虽然不知道卫珩是谁,但直觉告诉她,蓁贵妃不会害陆贵人,便点了点头,小跑着离开了。
楚若宸被陆贵人的话弄得一头雾水,不耐烦的背过手去,“有话直说。”
“臣妾的一家,是不是皇上下令诛杀?”陆贵人咳嗽了一声问道,轻轻低下头用宽松的袖子掩住嘴角靠在椅背上。
这一句话几乎耗尽了她全部的力气,一抹殷红在浅绿色的袖口处扩散开来。
王昙雅张了张嘴,脸上写满了震惊,“陆贵人,你在说什么呢,皇上在听闻令尊遇害之后,还震怒之下令人一定要查清谁是凶手呢!你怎么会怀疑皇上?”
楚若宸眯了眯眼,“这是谁告诉你的?”
陆贵人眼中露出一丝疑惑,“皇上为何会这么问?”
“呵,如果无人在背后教唆,你怎么会怀疑到朕的头上。”楚若宸很有这个自信,从之前陆贵人费尽心机想送他画来看,也不过是个想得到皇上宠爱的普通妃嫔而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