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帝反手握住媚儿的手,换上一脸温和的笑:“新旧交替,万物更新,这是自然的规律,这是一片重生的土地,所有的架构,自然是按重生后的格局來决定,已经过去的,就应该永远湮灭,好啦,就这样定了。”
青娥不敢再分辩,帝君让自己坐上金陵世家圣祖的位置,这确是一份无比的荣耀,可暗地掂量掂量自己的斤两,似乎还差得好远,金陵皇族唯余姐妹两人,媚儿已成天宫中的贵人,总不能让她屈膝降贵回到这片贫瘠之地当个什么圣祖吧,她只得嘿嘿苦笑几声,弯腰道:“青娥谢过帝君。”
媚儿忽然问道:“青娥,我们的始祖到底是何许人也?金陵世家的过去是怎样的?”
青娥抬手一抹垂在额上的碎发,滴汗道:“有关始祖的往事,其实我也不太清楚,父亲去世太早,家族的历史,我娘亲知之甚少,这段往事,也许姐夫能为你详细叙说,媚儿,妹子知道的都告诉你了,你心中如有疑惑,还是询问身边之人吧!”
媚儿转首望了望身边那个安若泰山的帝君,他眸光深沉如海子,看不出深浅。
天帝眉峰一抬,袍袖一扬,带起一股凉风,卷起呆立的青娥夫妇,将他们送入莽林内,媚儿吓了一惊,清醒过來后青娥已是不知所踪,她拽住天帝的手,愠道:“帝君,你把姐姐弄去哪啦?我们还有很多话要说!”
天帝一手抱起媚儿,走入云雾中, 他淡然道:“你沒听她说,该说的话都已经说完了吗?剩下的我可以慢慢告诉你,你再拉住青娥唠唠叼叼的,她夫妻俩可连造房子的木头都被九儿他们抢光了,你于心可忍?”
媚儿心头一堵,帝君这番辞令颇为无赖,她默了片刻后终于忍不住一手揪住天帝的衣襟,气咻咻地道:“你胡扯,木头沒了,不可以再伐么?那片莽林的林木,再造一个天宫也是绰绰有余!我和青娥才相聚半天,话也刚开了个头,为何你要把我强行带走?”
天帝轻轻一敲她的额头,低声道:“娘子要和夫君动手吗?我不是带你走,而是带你重新走一趟当年你我邂逅的路线,你不是很想知道十六岁后发生的一切吗?”
媚儿在他怀中探出头,张望着下面那片连绵的莽林,天帝伸指一弹,莽林浓密的树冠裂开一道口子,他微笑着道:“你看,青娥一家子正在下面忙碌着,你也不好意思妨碍他们的劳作吧!”
媚儿霍地转头望着他,冷声道:“帝君,这是两码事。你日前说要带我來这里寻根索源,我连源头都沒摸到,你却又遮遮掩掩起來!你是否有些事刻意瞒着我-和这片土地有关的过去,是不是?你害怕青娥跟我说起,所以把她支走了,刚才我在一旁看得清清楚楚,你拿眼一瞪青娥,青娥就吓得腿脚打颤,脸色变白......帝君,你为何要这样呢?”
天帝脸色微微一变,但瞬间已是平静如常,柔声道:“我不是害怕,而是青娥对这段历史知道的实在太少,如果不从源头去溯源,单凭一人的片面叙说,你听后,可能有生出怨怼之心,我说过,这是一个远古的故事.......苍凉和无奈,血腥和悲壮,媚儿,你要不要听?”
帝君的脸色平静犹如深夜渺远的夜空,媚儿知道,在这种情况下,自己能做的事,就是闭嘴,然后静静听他來叙说。
可帝君并沒有马上开口,他抱着媚儿,慢慢行走在苍茫的天地间,他正在思索着,该从哪一个角度开始叙说当年的往事,才能使媚儿更好地接受这个既定的现实。
午后的风带着燥热,这片荒芜了百年之久的贫瘠土地,在青娥一家的辛勤耕耘下,最近这几年, 已涌动着淡薄的生机,虽感觉萧索,但并不十分荒凉。
“媚儿,你如今看这片土地的心情,和百年前相比,一定有了很大的改观,是不是?”
媚儿大为沮丧,我若晓得百年前的心情,就不会被你像木偶般挪來挪去了。
“帝君.......和羲,你要带我去哪?”
“前面,嗯,到了!”
天帝指着前面一处长着稀疏绿草的凹地,“那年你一个人在这片废墟里瞎闯,这里走走哪里逛逛,就这样独自过了五天,然后來到这个盆地前发呆,蛰伏在盆地内的青龙嗅到了你特有的气息,从泥土下面破土而出.......”
媚儿颇感好奇,跳到盆地里來回走了一圈,盆地坚实干涸,那条青龙是用什么法子隐匿在里面多年呢?
“帝君,那青龙是这里的护宅神兽吧?”
天帝颌首道:“然也,根据天宫史册记载,金陵世家自第二十世起,便驯养青龙为看门灵兽,你脚下所踏之地,当年应是一方湖泊。”
媚儿嘿了一声,她俯身轻轻抚摸着脚下半焉的小草,叹息一声:“真是可惜了,帝君,那青龙钻出來后,又发生了什么事了?”
百年前的那块古大的磐石依旧躺卧在旷野中,天帝抱着媚儿坐在石上,笑道:“那青龙饿狠了,要把你吃进肚子里,你大发神勇,取出随身携带的雪剑,咔嚓一声将青龙砍了,取走它体内的龙珠后,就跑到这里來歇息。”
他笑的古怪,眸光不时瞄着媚儿,媚儿皱眉道:“看你一脸坏笑,莫非当年你一直跟在我后面,翘起手欣赏我狼狈而逃的样子?”
天帝叫屈道:“媚儿,你冤枉我了,那条青龙一窜出來,我还來不及拔剑,你已经将它砍了,当时我还暗暗赞了一句,这小姑娘不简单哪!”
媚儿伸出手,浑圆黝黑的云龙珠在掌中滚动着,她若有所思地望着这颗不起眼的珠子,黯然道:“这青龙是守卫着这片土地的,我竟然杀了自家的家禽,真是罪过。”
天帝哦了一声,捻起珠子,似乎在思考着什么。
媚儿满脸沮丧,托着头望着远方深褐色的土地:“若当时我知道这青龙是我家豢养的,定不会伤害它,和羲,你是天域至高无上的尊者,可以掌控万物的生死,可否让青龙重生过來?”
这姑娘的要求未免异想天开了......帝君微微苦笑着,还未说话,媚儿已是戳戳他的手背,道:“那年我是进來玩耍的,那你进來干嘛?你总不会和我一样,闲着无聊,跑进來欣赏这片一无所有的荒凉吧?”
帝君抹抹高挺的鼻梁,想了想,一脸严肃地道:“说句老实话,那年我确实也是來玩耍的,很多年前,我就渴望踏上这片神秘的土地看个究竟,而遇上你----则是一个意外......”
遇上你,致使你我日后情途波折重生,可如果不是遇上你,你在那年已执起了那把夺我命的金陵权剑.....
天帝心内涩然,我也不清楚,究竟是在年少时遇上你,自此坠入甜蜜酸涩的梦幻之恋中好呢,还是顺其自然地等待凤冠赐婚來的好?
如果你执起了那把出手无回的家族圣剑,你被抹去的家族印记便会马上回归,你我就会变成不死不休的仇敌......
帝君心内隐隐抽痛着,天意真是如此的残酷么?
媚儿正垂头把玩着手中的珠子,沒有留意到帝君脸色的变化。
天帝心念一动,道:“媚儿,你试着用力,看能不能把这珠子捏碎,如果可以的话,或许珠子的精魄还在,你将自己的血混合破碎的珠子,融入地里,或许有机会进化出另一种异兽,作为这片土地的护院神兽。”
媚儿立刻用力一捏,可珠子只是发出青幽光华,并沒有支离破碎。
媚儿神情黯然,惋惜地望着珠子:“百年光阴,这珠子内在的精魄已经消失殆尽了,这都是我不好,为何要杀了自家的灵兽呢?”
天帝也是一脸的怅然,他的手掠过媚儿垂下的发丝,眸内扬起些许的失望,媚儿触及他的眼神,心神顿时一震,帝君看到我不能捏碎这颗云龙珠子时,为何一副大为失望的样子?
她指尖再度用力,想要将珠子捏碎,可是小小的珠子固若金汤,完好无损。
“算了,别再试了,你根本沒有她那份能耐。”
帝君的声音清清淡淡的,隐晦着说不出的黯然。
媚儿手一颤,珠子啪的一声掉在地上----算了,别再试了,你根本沒有她那份能耐!
她,她是谁?
她怯怯地望着帝君,他的脸色笼罩着沉沉的哀伤,手覆上那颗犹自滴滴转圈的云龙珠,稍一用力,珠子顿时碎成尘埃,随风散失在旷野中。
媚儿低下头,是我说错了话,或是做错了什么惹帝君伤感了吗?刚才我已用尽全力,可那颗珠子真的好硬,我沒有办法捏碎它。
以后我要好好修炼,至少,不能让帝君小觑我,他刚才拿我和谁比?那个她,在帝君心中,是否比我还要重要?
忽然她的鼻子酸涩起來,我是否真的如帝君口中所言,是他成亲多年的妻子?
她慌乱起來,背过身子不敢面对着帝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