S 8
袖灵借此机会将景秀一把扯过.只见袍义再也支持不住.单膝跪地.手上的剑杵在地面.勉强支撑整个身体.背后的羽箭插了十余支.身上白衣.已被瞬间染成红色.他面色苍白中透着铁青.唇角滴血如注.整个身体颤抖的厉害.倔强的不肯倒下.脸上.是不甘.是诧异.是恨.
芳一见景秀受伤.忙从地上爬起來.可双脚发软使不上力气.
“你输了.”袖灵持刀.冷冷的看着此时的袍义道.
袍义再一次.露出那玩味不惧的笑.定盯的望着袖灵.接着.便咬紧牙关.正当大家以为他将要支撑不住即将倒下的时候.沒成想.他紧握起手中长剑使出最后一丝力气.剑脱手而出.飞刺向景秀.
这一剑.是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连袖灵亦是來不及反应.
芳一眼见着那剑的寒光飞向景秀.双目圆瞪.却是做什么都已來不及.
在场所有人惊呼.只见一抹浅粉身影从芳一身旁迅速冲出來.上前一把搂住景秀.那剑被那抹浅粉用身体挡住.速度太快.一切只是一瞬间.甚至刚才那抹浅粉从她耳边带起的风还在.风中夹带的香气.她十分熟悉.
那抹浅粉从景秀身上渐渐滑落.与她背后沁出的鲜红的血一起陨落下來.
景秀惊恐未定.表情错愕.亦随着坐落下來.这才看清.拼死挡在他身前的.不是别人.正是、、、、、、雪非.
雪非微笑着望着景秀.景秀轻搂着她.分明感觉到了那殷红的血水触得他满手皆是.
“雪非、、、、、、你、、、、、、”景秀不知说什么.已无言语.眉目间.情绪复杂.一脸的不敢置信.
那剑几乎将她刺透.可她沒有掉一滴眼泪.一直带着笑.
“你为什么、、、、、、”景秀有些哽咽.无语凝噎.
雪非气息不稳.手颤抖着抬起.轻触景秀的脸道:“他说错了.并非.并非只是两个.两个女子肯为你而死.而是、、、、、、而是三个、、、、、、一个是袖城.一个、、、、、、一个是纪芳一、、、、、、还有一个、、、、、、就是我啊.”
震撼.景秀只觉得周身一震.如同被一块大石直击心肺.
“这是、、、、、、这是你第一次抱我、、、、、、我觉得.死了.也是值得的、、、、、、许你从來不相信、、、、、、我也是爱你的.我欠你们的.这次.也算是、、、、、、还清了罢.”说到最后几个字的时候.雪非的气息几然十分微弱.这样的雪非.景秀第一次见.居然忍不住.落下泪來.轻抚她的脸颊.几乎从未如此温柔的与她讲过话:“你这是何苦.我景秀.不值得你这样做.不值得.”
景秀的泪.雪非抬手接住.紧紧握在掌心里.她笑得心满意足.直到气息停止的那一刻.那笑也未曾褪去.
袍义放声大笑.已然半仰在地.胳膊肘勉强还在强撑:“景秀.你命果然大.我不敌你.我终是不敌你.”
袖灵不想再让他存于世上.于是刀尖对准袍义胸口.用力捅了下去.
袍义笑也不曾褪去.终是倒在了地上.吃力的睁着眼.对着袖灵道:“你和她.太像了.”
这便是袍义在这世上说的最后一句话.
起风了.吹起了满院的血腥味.与袖灵身上的艳红交相呼应.袖灵见着他的尸体.脑中一片空白.这一刀.她等了多少年.她已然不能全然数清.
脑中回荡起他最后的那句话.她似乎终是明白.原來姐姐袖城.在他的心中.也曾有过举足轻重的地位.他不惜一切一次又一次的想置景秀于死地的原因.怕是早已与他真正的目的相为混淆.许是连他自己也不想承认.但袖灵却察觉了细微端倪.他不过.他不过是因为袖城.而对景秀更多了一份莫名的憎恨而已.
袖灵的那一刀.了结了这么多年所有的怨恨过往.袍义的血渐了三尺.好巧不巧.天意一般.渐到芳一手上.
芳一抬手.那鲜红的血.格外刺目.抬手将残血送入自己嘴边.先是麻木.而后是空白.
芳一不知她是死了.还是活着.似梦非梦的走着.走在一片白茫中.她明确的知道自己不是纪芳一.也不是袖城.只是自己.那个叫秦米的姑娘.
此时的自己.心中完全沒有负担.如同等待步过奈何桥喝碗孟婆汤的孤魂.前尘往事.历历在目.如若飞花.如数落入她的脑海里.
她终于明白.为何那老先生说自己是三生三死之命.终于明白.午夜梦回中那失落的怅然是源自何处.
是袖城.是纪芳一.亦是秦米她自己.
从始至终.那条红线.都如影随行.将她与景秀扯得牢牢的.无论跨过多少年.无论轮转几世.无论.她变成什么样子.红线的另一端.无非是景秀而已.
三人合一.景秀爱的.原來只是自己.也只有自己.
片断浮现.她又几乎看到那时尚的判官.判官无言.只是对她笑笑.命若天定.可还是握在你自己的手里.是清楚是糊涂.全凭自己的造化.
这是一段漫长的路途.再次醒來.依旧是自己的房间.帐幔依然是自己喜欢的浅绿色.
“小姐.你醒啦.”铜月惊喜的声音传來.快步來至床前.是满脸的笑容同.
芳一只觉得自己嗓子有些哑.许是刚醒的原故.也不知自己是睡了多久.第一句话.便问道:“你沒事吧.”
铜月自是明白她问的是什么.铜月忙道:“我沒事.小姐你别担心.那日我被那袍义恶人打昏了.他将我绑在柴房中.后來听说他冒了我的样子去加害你们.”
芳一欲起身.铜月将她扶起.
“你沒事就好.那日我还以为他加害了你.对了.我睡了几日了.”
“足足两日了.可给姑爷吓坏了.请了大夫來.大夫说你是受了惊吓.并无大碍.谢天谢地.总算是醒了.”
“景秀呢.”芳一现在只觉得有太多太多的话要与他说來.
“姑爷那日受了伤.这会郎中正在正堂给他换药.这两日.姑爷除了换药才离开一会儿外.都是一直在这里守着你的.”铜月一字不落的将这两日的情形都与她说來.
芳一的心已然酥麻.是一种春风十里的温暖.她真的只想跟他说一句话.那便是.她回來了.
“铜月.给我梳妆.我要出去见他.”此言芳说來.犹为郑重.
“小姐.你才刚醒过來.还是我去禀报了姑爷.让他一会儿过來看你.你就先歇着吧.你不知道啊.这两天.发生了好多的事.想必姑爷有好多话要与你说的.”
芳一摇头.她一分一秒也等不了.恨不得马上飞到景秀身边.
“我也有好多话要与他说來.我沒有事了.你快去.帮我打水梳洗.”芳推了推铜月.铜月拧不过她.虽然不太放心.可好在人是醒了.便依了她.
梳洗干净.芳一恍若重生 .
出了门去.正巧遇到景秀换过药朝这边走來.
他还不知芳一已醒.刚换过药的胳膊还在隐隐作痛.可看到芳一好端端的站在他面前的那一刻.那些痛楚也就无足挂齿了.
“芳一.你沒事了.”景秀兴冲冲的小跑过來.活生生的芳一这才让他心安.
此时的芳一.已经说不清楚自己是谁.是袖城.还是芳一.她有太多的话想说.却不知从何说起.这次的风波.让她重生.令她清明.
见芳一神色有些不对.景秀紧张了起來:“芳一.你怎么了.是哪里不舒服.”
芳一抿嘴.笑容深沉.轻轻抚过景秀的面颊:“这些年.难为你了.”
这话景秀不知她从何而起.眼皮抬了抬.这样的神色.还是第一次从芳一身上浮现.
“这是怎么了.好端端的.”
“我、、、、、、”芳一真想一下子全盘脱出.可是她明知不能.因为泄了天机.总归不好.现在这般已是偏得.不会再拿景秀开玩笑.
“我看你啊.还是吓得不轻.那天的场面太惊心.你不知.这两日.出了太多的事.”景秀扯起芳一的手來.只觉得她指尖微凉.
“雪非、、、、、、她、、、、、、”无论雪非曾经如何可恨.那天的场景也足以让她动容.前尘过往皆已不重要.
景秀微微叹气.眼神中透出一抹悲凉:“就像她说的.她欠的.都已经还清了.她不过也是个执着的傻女子而已.”
“如若.她不用那些手段.安静的守在你身边.不曾加害于人.你可会.喜欢上她.”芳一抬眼迎上景秀的目光.眼神清澈.无丝毫杂意.
景秀停顿片刻才道:“我只能做到与他相敬如宾.至少不会恨她.”
芳一微笑.印着艳阳.
“她的身后世.已经处理好了.”
景秀点头:“这两日已经命人去处理好了.”
“我想去祭拜她.”
“等过两日你身体完全好了再去吧.这阵子有的忙了.那日搅了景砚与袖灵的婚礼.庄席说要重新给他们操办.”
芳一对此并不意外.这也实属情理之中.只愿日后那袖灵随着袍义的死而不再记恨景秀.现在她已全然明白.袖家人.是疼爱袖城的.只可惜.不能与他们相认.
“你今天好像有心事.”景秀见这芳一有些不对头.
“我不知道该怎么和你说.你才明白.”芳一一脸的忧心忡忡.紧紧捏了捏景秀的手.景秀有些慌张.这样的芳一.神色异常.
“有什么不能说的.是不是出了什么事了.是不是受了伤.”
见他一脸的沒底.芳一忙安慰道:“不是.我沒有受伤.不必担心.”
“小姐.药好了.您快进屋喝吧.”正当此时.铜月从小厨房将刚刚煎好的药端了出來.
“今天天气这么好.你也躺了两天了.不如就在院中喝吧.”景秀指了指院中花架下的石桌道.
未等芳一答话.铜月远远的应着.将药端到了石桌上.便又忙去了.
景秀扶芳一坐下.将药碗端起.小心盛了一勺汤药.送到嘴边轻轻吹着.待凉了一凉.这才再递到芳一嘴边.
芳一沒有接药.面露浅笑.一脸温暖:“记得多年以前.我受了重伤.醒了睁眼.看到的第一个人.便是你.你一脸灰尘.端着一碗药汤來到我身边.那汤药.就是我醒來喝的第一样东西.”景秀的手停在半空中.看着芳一的眼神深刻了起來.
“雪非被困在悦纪坊出不來.我不顾一切的去救她.不仅是出于道义.而是因为当时以为她是你的未婚妻.我不想让与你有关的人受到伤害.我怕你会难过.一生中最心碎的时光.就是你不记得我的那段日子.那段日子你不在身边.却时时刻刻拿着一把尖刀扎着我的心.我却才知.你忘了我一时.却记了我一世.”由这碗汤药做引.芳一一口气将这些话如数说來.
“芳一.你在说什么.”景秀原本的笑容散去.头脑有些发懵.更多了一份期待.
“你不敢相信吧.我也不敢相信.可实事如此.从此你不必再难过.不必再自责.你想要的.早已在身边.”此时的芳一泪流满面.多想明白清楚的告诉他.可是不能.
景秀将药碗放下.來到芳一身边.将她从座上扶起.
“我想告诉你.你沒有食言.你终是娶了我.”芳一字字句句直击景秀心房.
景秀记忆流转.多年前一个安静的夜晚.景秀因公事不得不延迟了去袖城家提亲.紧紧抓着她的手说他食言了.那言那语.如风在耳.不曾散去.面前的芳一所说的细节.是只属于他与袖城的.沒有其他人知晓.之前与芳一讲述往事的时候.这些都是不曾被提及的.可她讲來却如身亲临.半句不差.
“你是谁.”此话一出.景秀觉得自己是疯了.是的.疯了.
“以前.我也不知我究竟是谁.可是现在我知道了.我醒了.你醒了吗.”芳一泪水沁湿满脸.却是幸福的模样.像是与景秀久别重缝一般.
这样的眼神.这样的神态.景秀怎能不识得.即便变了一张脸.他也一眼便认得出來.
“你是我的、、、、、、”袖城二字还未來得及说出口.便被芳一快手挡住了嘴巴.
“不可说.只可意会.不可言传.天命不可泄.”
景秀不再说话.一把将芳一搂在怀里.紧紧拥着她.所有迷題一点即破.为何她的性情和他的袖城这般相似.为何对她总有一种似曾相识的感觉.为何.为何、、、、、、向來不信鬼神之说.可是此时.他对此深信不疑.
“我是在做梦吗.以前我只是怀疑.可是现在.却又这么真实.一定是梦.一定是梦.”景秀手上的力道又加重.生怕怀中的芳一不见.他惊喜.他不敢置信.他的袖城.回來了.原來早在芳一出现的那一天.就回來了.只是他不知道.他更不知道这几年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但袖城.终是失而复得了 .
“景秀.我回來了.”芳一头埋在景秀怀中.终于泣不成声.
景秀点头.声音哽咽:“我知道.我都知道.”
芳一身上的茉莉花香.从來都不曾散过.他只恨.明白的太晚.只要相爱.就会有奇迹发生.他终是看见了.
天气晴好.微风杂带着院中花朵香气扑來.阳光从花架的缝隙中投下斑驳的光影.伴随了若干年的悔恨与伤痛终是可以结痂痊愈.不再复发.
爱情.细腻强大.穿梭光年无处不在.只要你愿意相信.它就会來.带你去往任何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