庸王和悯王谋反落败,被关押在大理狱中。如何处置庸王和悯王,成为了景兴帝要思考的大事,朝臣们也都在观望着,这个事情的最后结果,会怎样。
大永有铁律:君亲无将,将则必诛!
如今,皇上会遵照这个铁律行事吗?还是……会看在长泰帝新崩的份上,对这两王网开一面?
朝臣没有想到,他们在观望的事情,最后会兜转落到他们手中。
早朝之上,景兴帝发话了:“诸位爱卿说一说吧。庸王和悯王谋反之事,如何处置?”虽则庸王之前就被褫夺了封号,已经被贬为庶民了,但是景兴帝自己都口误了。当然,没有朝臣会指出他这一点。
如何处置庸王和悯王?朝臣们面面相觑:这不是皇上要做的决定的吗?依铁律而行还是论亲情而做,作为臣子的,哪里敢对这样的事情置喙?
是以诸臣,无一人敢率先出列,生怕说出来的话语,不合景兴帝的意思。如今两王已经被囚,在朝臣看来,威胁全无。可是帝心难测,他们怎么会知道景兴帝心中所想?谁也不愿意当出头鸟。
见到朝臣这样的表现,景兴帝面上没有表情,心里却颇为满意。当年长泰帝教给他的帝王心术中,就有最重要的一点,那就是永远都不要让臣下知道自己在想什么。只要这样,他们心中才会惊惧,帝王之尊威,才能极致。
尽管他心中对如何处置两王,早有决断,但是他还是要把这个事情拿到朝堂来说,一是为了帝心难测,二也是为了知道朝臣的风向。
对于庸王和悯王,他们是持什么样的态度?
沈华善站在宣政殿上,微微低着头。景兴帝对两王是什么样的态度,早就明示了。无非,是为了所谓的仁名而已。若是景兴帝想要两王的性命,在始伏大街的激战中,这两个人早就被金吾卫士兵杀了,如今怎么还能在大理狱中?
沈华善正这样想着,忽而听到景兴帝直接点他的名字了:“沈大人,对于庸王和悯王,你以为如何?”
听得景兴帝这么说,朝臣一下子将目光都移到了沈华善身上。
沈华善是曾经的太子詹事,又是长泰帝留下来的顾命大臣。对于皇上的心意,他必定能知一二的,某种程度来说,他的奏言,就代表着皇上的心意。知道了皇上的心意,那么就好回话了——这是绝大部分朝臣的心思。
听到景兴帝这么说,沈华善心里“咯噔”了一声,忽觉有一种危机感,虽然他能猜得到景兴帝的真正心思,但是在朝堂之中说出来,这是绝对不能轻忽的事情。一个弄不好,说不定会留下什么把柄。
想到这里,沈华善踌躇着说道:“皇上圣明烛照,所虑所思非臣等所能知道。谋反之罪,定必诛之。对于庸王和悯王的处置,臣定当遵照皇上的旨意。尽心竭力,敢不辱命。”
他这一番说辞,听得户部尚书江成海心里默默称赞:说得真是漂亮!表面上回到了皇上的疑问,实则什么都没有说。御前应对的最高技巧,就是这样啊,说了等于没有说!
而景兴帝,听了沈华善这一番言辞,心里却是不满意。如今,他就是要沈华善在朝臣面前表一个态度,不然,他接下来要做的事情,都没有个台阶下。
“那么依沈大人之见,究竟如何?”景兴帝这样问道,他的语气沉了下来。这就表示,他要从沈华善口中得到一个明确的回答了。
在景兴帝看来,沈华善就是他选中的一只棋子,棋子的作用,就是执子者想让它移向哪里,它就必须移开哪里。如今景兴帝要借沈华善的奏言,把自己无法直说的话语说出来。
景兴帝想要仁名,他不能在朝臣和百姓中间留下逼杀手足的恶名,是以一定会暂时留着庸王和悯王的性命。但是,他不能直接这样做,因为两王犯的是谋反的大罪,若是他不追究,朝臣和百姓必定会想着效样,这对于他的威严来说,是一种损害。
所以他才迟迟未有对庸王和悯王进行处置。帝王遇到这样的两难,当然是要臣下从中调度了,沈华善,就是他选择的最合适人选。
只要臣下陈情,以皇家骨肉至亲之名、又以先帝新崩之名,他才能顺着台阶下,才能留下善待兄弟的贤仁之名。
帝王心术,不仅仅体现在和稀泥,更体现在这种应对处置之中。
景兴帝语气中的不悦,沈华善听出来了,自然也清楚知道,景兴帝这是什么意思。看来,蒙混过去是不行的了,皇上想要听的,不是他之前的那一番说话。
于是,沈华善说话了:“臣等以为,庸王和悯王其罪难饶。虽则有将则必诛的铁律,但是亦有亲亲相匿之义理。天家有骨肉亲情,加之先帝七七祭奠刚过,朝中不宜再见白事。臣以为,将庸王和悯王终身囚禁大理狱中,以为是。”
这一番说话,是景兴帝想要听到的说话,沈华善说了出来。然而说出来之后,他却觉得心在微微颤抖,那种危机感迟迟未有散去。
沈华善这一番话语刚下,景兴帝的脸色便平静了,带着愉悦的语气问道:“诸卿之意如何?”
能站在宣政殿上的朝臣,哪一个是愚笨之辈?何况景兴帝语气中的愉悦是那么明显!于是,这些朝臣纷纷出列附议沈华善的奏言。
顺帝心而为,就绝对不会错的。
见到朝臣们这样的表现,景兴帝表示很满意,随即宣布了对庸王和悯王的处置。正如沈华善所奏言的一样,景兴帝留下了庸王和悯王的性命,只将他们及王妃子嗣,终身囚禁在大理狱中。
因是谋逆之罪,故大赦亦不能出。
对于两王终生被囚禁这个结果,景兴帝表示很满意。从他戴着十二旒官站在含元殿前开始,他就在想着,一定要坐稳皇位,任何潜在的威胁,他都不会放过。首当其冲的,就是有封地的庸王和悯王了!
当日长泰帝封给诸皇子封王的时候,还曾赞扬过容贵妃不似史书中的栗姬一样,也笃信他的皇儿最终能够保存。可是他驾崩之后,只是两个月的时间,分封在外的两王,就已经落得这样的下场。
若是长泰帝今日仍在,他会不会悔恨?
不管怎么样,庸王和悯王谋反一事,已经盖棺定论。庸王和悯王,还有他们的子嗣,终身被囚禁在大理狱,这大永的朝堂,已经没有他们什么事情了,皇位的最大威胁者,已经不存在了。
虽然上官恒到现在都还没有找到,这是一个小小的遗憾。但是景兴帝的心情依旧很好,当雅妃来到紫宸殿拜见的时候,见到的,就是景兴帝愉悦的表情。
“皇上,何事如此高兴?可否让臣妾也知一二?”雅妃依然穿着一身素服,容色依然令紫宸殿都黯然失色。
对着自己宠爱的妃子,景兴帝自然不会有所隐瞒。况且,如果不是雅妃给他出主意,他还想不到能以先帝七七祭奠的名义,召两王回京,事情也不会如此顺利。
虽然,在重华殿的时候,皇后出了意外,但是比起这个结果,那一点小意外算不得什么,他还年轻,皇儿还会少吗?所以他见到雅妃的时候,只觉得她是自己的福星,重华殿中的事情,又怎么会怪罪于她呢?
听罢了宣政殿中的事情,雅妃粲然一笑,然后好奇地问道:“沈大人的话语,怎么会这么契合皇上的心意?难道沈大人以为,庸王和悯王两人,罪不至死么?”
听得她这么说,景兴帝的笑容顿了顿。是啊,沈华善能够说出那一番说话,是因为他能够体察朕的心意,还是因为他本来就认为庸王和悯王罪不至死?抑或,他认为谋反之罪,也可以免了死罪?
恰在这个时候,唐密带着喜色匆匆来禀:“皇上大喜!皇上大喜!岭南传来捷报,韶县县令沈则高活捉了南越大首领,南越一族,分崩离析!困扰岭南十数年的南越隐患,平定了……此乃皇上洪福!恭喜皇上!”
听了唐密的话语,景兴帝的笑容再次扬了起来,他忍不住“哈哈”大笑。在他登基不久,岭南就传来这样的捷报,果真是大喜,大喜啊!
“唐密,吩咐下去,往岭南送去重赏,嘉表沈则高!同时,对沈家重重有赏赐!沈华善教子有方,重赏!”听得这样的喜讯,景兴帝吩咐唐密在吩咐唐密重赏沈则高、沈华善等人。
“爱妃,此乃天佑我大永!朕登基不久,就有这样的大功绩!朕定必会再创盛世,定不辱太祖之志!”在唐密离去之后,景兴帝笑着对雅妃这样说道。
“平定南蛮的功臣,也是沈家人吗?说起来,臣妾虽然在宫中,却也听说过沈大人的名字呢,宫中之人都在说吴越沈。臣妾也为皇上有这样的臣子之家感到高兴呢……”
听着景兴帝的兴奋,雅妃一脸的与有荣焉,微笑着说出了上面那一番说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