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迟了一步,他要坐的车刚刚开走;她也迟了一步,她要坐的车也刚刚开走。中午车稀,下一班至少都得等十分钟。
她“唉!”了一声,像自言自语,又像在对他说:“就为一餐饭,这中午又别想休息了。”
“我也是!”他说。停停,试探地:“要不,我们去餐馆吃点算了?我请你!”
她莞尔一笑:“那怎么好意思?”
“这有什么,一餐饭!”
于是,他们离开车站,沿着街畔走——他在前,她在后。街上餐馆多,可第一家他说卫生条件差——其实是因为太临街,抛头露脸的他觉得不妥;第二家地方不错,可人太多,得等;最后,他带她进了野玫瑰。这里食客不多,安静,整洁。
“行吗?”他问。
她笑了笑,说:“我随你。”
他们在一间叫“温柔的刺”的小包厢里入座。他一招手,服务生马上送来了菜谱。
“你点吧,别客气。”他说。
她不点,还是莞尔一笑,还是说:“我随你。”
他点了五个菜,要了两罐苹果露。
他的心一直在乱跳着,这会完全放松了。心里一放松,说话便有了灵感,他说:
“能和美女共进午餐,我深感荣幸!”他举起苹果露。
她也举起苹果露,让他碰了碰。他又说:“祝你永远年青漂亮!家庭幸福——和睦!”后一句,显然是在投石问路。她笑而不语,只是认真地吃,吃得有滋有味。
吃过饭,要分手了,她才告诉他她叫芸,在某房地产公司工作,去年已经离婚了。他心里一阵狂喜,外表却声色不露。他回报了姓名,说他叫戈,在某事业单位上班。然后轻轻地问:“下次我还请你!你不会拒绝吧?”“那当然。”
互留电话号码后,她飘然而去。
这顿饭,花了他两百多元,可是咸是淡,是香是辣,他浑然不觉。岂只这一顿饭,在这以后的许多日子里,尽管他太太按他的口味给他做过不少好菜,他都如同嚼腊。他的魂魄已经被芸勾走了。他深信,这次艳遇,虽属突然,可绝对真实。试想,如果她对他无好感,素昧平生的怎么会愿意和他一起吃饭?又试想,如果她对他没那个意思,她怎么会主动告诉他她已经离婚了?这分明是要他打消顾虑,“大胆地往前走”嘛!
可是,未如所愿的是,这以后他曾无数次打电话约她再去一起吃饭,她都没有赴约。不是说忙,走不开,就是说她远方来了朋友,要陪。他最后一次与她通话的时候,她竟要他别再打电话了,有机会她会主动找他的。她不要他打电话,他自然就不敢再打了——他深怕她生气。而愈是这样,他便愈想她;而愈想她,就愈加心急火燎地期盼着她所说的机会。
机会终于来了!这一天,电话那头传来了让他日思夜想的声音:
“喂,是戈吗?”
“我是戈!我是戈!”他声调都变了,“芸,还在野玫瑰,还是那间温柔的刺,好不好?”
“好好!”对方略停,好似难以启齿地,“戈,有件事想请你帮忙,不知你愿不愿意?”
“愿意愿意,快说,什么事?”
“有个同学的母亲住院,向我借钱,我一下拿不出那么多,你暂时给我垫五千行吗?”
“行,没问题,吃饭时我带给你!”他豪爽无比,“好,中午十二点见!”
可是,当他在银行取了钱,准时走进野玫瑰温柔的刺时,发现有个男子早已坐在那儿,而且桌上已经摆好了饭菜。他以为自己走错了门,正要退出,男子却突然开口说:
“戈先生,请坐呀!”
他大吃一惊:“你是?”
“我是芸的丈夫!”
“啊!”
他欲夺路而逃,男子却一把拉住他在凳上坐下,笑着说:“戈先生别紧张,我是替芸来还你那一餐饭的——你看看,是不是这几个菜?”
是与那天同样的五个菜!而且有同样的两罐苹果露。他汗冒如豆,嗫嚅着说不出话。
“芸要我向你道歉,说她这样做,是要教训我,而不是为了骗你。”男子感慨地,“以前,我总认为红杏不出墙,是没本事出墙。没想到她这么快就‘勾’住了你,同时还能‘勾’住你的钱——是不是?哈哈!来,别客气,吃菜……”
他羞愧难当。脸一会儿红,一会儿白。这顿饭是咸是淡,是香是辣,他更是浑然不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