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与恨,十三郎冒险前来圣坛,为友、为义、为解惑、为求真,诸多原因,都不妨碍其坚持做事的原则。
简单说,帮忙可以,要值得帮。
不管这座圣坛是什么,其具有灵智已基本可以断定,血色令牌可以证明十三郎的话,他抱善意而来,但要对方付出相应的东西:一个小小村落。
或许还包括这只狗。
话语即出,十三郎将那颗星点捞在手中,左手同时打开宝库,为自己连披三重甲胄。
事实证明,多一重准备总是好的,不定什么时候就能用上。龙鳞甲内含阴气,根本不适合十三郎使用,但这不妨碍它的品质,在不考虑杀死对手、只考虑防御的情况下,哪怕丝毫没有经祭炼的龙甲,也等于多一重坚固守护。为了这三件甲胄,十三郎不知被金乌骂了多少回,说他暴殄天物。
今日恰恰派上用场。
几乎同一时间,闷雷般的怒吼之通道内响起,周围千万颗星点纷纷呼啸,卷其一股浩荡飓风。假如圣坛不允许他这样做,接下来就应该是千重劫杀,重压之下,十三郎的动作非但没有停顿,反而做得更绝。反手将捉来的星点拍入三殿下口中,十三郎张口轻吐,连祭多重宝。
头一件,掌天弓搭矢握于右手,漆黑五指魔气纵横,宛如魔神愤怒。
次一件,剑鸣声声犹如龙吟。血色天绝首露峥嵘,剑身不时闪烁金芒。
第三件。小小血鼎悬浮头顶,几重法咒打入鼎身,内里数百条虚影纵横,发骇世之吼。
一鼎一百四十人,四鼎合一,内里实有五百六十名魔族大修的精魂;当初雷尊一战,十三郎说他能一招致雷尊于死地,只是不舍得用。指的就是这个只能攻击一次的鼎。
还有。
第四次出来的是一支角,一只土黄色、看去却觉得晶莹剔透的角,角出令起,一层厚厚黄芒披挂而落,不用试,只要看一眼那层光,就能知道它有多强大。
最重要的是。这不是其最强大的样子。
八十年时光,十三郎要做的事情太多太多,连龙角都只能往后站。这样的事情说给别人听,非得活活嫉妒死不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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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
百余只厌灵蚁盘旋头顶,个个狰狞舞牙弄爪,在这个地方。它们的力量可以忽略不计,十三郎真正的意思是要告诉对方,我还有很多。虽然操控不了,但如到了没有办法的时候,大不了来个敌我不分。
“元磁!”
断喝声中。十三郎体外风雷之声大作,神念微动又拿出一只厚厚木箱。落地竟猛的一沉。
元磁之母,有天檀神木包裹才可无碍,假如真的到了绝境,十三郎只需打开箱子,这里、连同他自己也在内,恐将变成地狱!
生怕对方看不出箱子里的东西,十三郎特意大叫一声,意思是要告诉对方:别逼我!
真灵战后八十年,十三先生首次亮出全部实力,当今沧浪,别说战而胜之,谁敢说有把握自保。
或许应该换个说法,假如不是修为难以增长,假如不是修行的时间确实太短,假如不是那些宝物个个骄傲难缠,假如再有百年做准备,假如......人间之修,谁能当面扛其一击。
“我以一命博尔一毛,来!”
“吼!”
一样样宝物亮出身外,最先发狂的不是圣坛,而是刚刚吞掉那颗星点的嘲风;厉啸声中,三殿下的身体以看得见的速度长大,头颅以下迅速披上毛发,如一层白霜像后蔓延。随之而来的变化,它的气息如被无形之手拽住一样疯狂增长,双眼由纯净朝有色方向迈进,变成宝石一样的蓝。
十三郎见过那种颜色,但只有一次:水灵珠。
除了形体像一只狗,嘲风本质不是妖兽,假如非按照妖兽的等级去衡量,此刻的它从八级起步,初中后期几乎一步迈过,直达九阶。
提升没有停顿,那颗星点看着不起眼,实则是它过去数千年里贡献出的神念总和,还有因这样那样的原因被吞噬的魂、还有魄,其中也包括上官辽刚刚弓弦出来的,那一点精之魄。
这哪是大补所能形容,根本就是吹气!
“吼!”
咆哮再起,嘲风的气息继续暴涨,九阶初、中,径直朝着十级迈进,理论上讲,那是人间妖兽所能达到的极致,之后再想突破的话,就需要进入上界才可以。
“吼啊!”
第三声狂啸带有尾音,原本只比常见狗稍大的体型大长如蛮牛,全身披满长毛,雪白中透出耀眼银芒;两颗湛蓝的眼珠熠熠发亮,望之彷如面对千百颗星辰。
短短一日不到的功夫,这只丑陋可怜的半身大狗完全换了容貌,宛如母鸡变凤凰。
实在太漂亮了。
心性清淡如十三郎,此刻也被三殿下的剧变所震惊,并为之苦笑。
惊天气息四周横扫,不少星点被卷飞乱撞在一起,假如把嘲风看成妖兽,那么,沧浪第一只十阶大妖就此诞生。
很明显,此前关于它所做的准备,比如掩饰气息什么的通通白费,那些披在头上、缠在身上的花布、头巾等宝物,有不少直接被散开的气息所冲毁,变成一堆碎片。
自己拼死拼活,冒着生命危险,结果就为了给它创造机缘?
想到这一重,十三郎真想把宝物都收起来,找个机会赶紧溜走,随它们怎么闹。
哪里走得掉。
成百上千颗星点齐聚四方,每一个都比之前嘲风吞下去的那颗更强。将周围围得水泄不通。只不过,当它们是星点的时候。与被族灵吞掉明显有些不同,具体说来就好像宝剑套着鞘,猛兽缺少爪牙一样,难以发挥到最强。
这是正常的,本就在十三郎预计之内。毕竟没有身体,而且十三郎判断,假如自己杀灭一颗星点,怕是会连累到与之相连的那只族灵;这样想的话。星点不仅不能发挥,怕还要受到族灵制约,实力降低到不成样子。
这件事的源头仍在那面令牌,族灵不可以杀灭族人,这应该是存在于其本质的某种规则,否则等它成长到极致,上古世家很难有把握将其控制。送到这里来滋养那些画,以及隐藏在画后面的那个......东西。
总而言之,没有八族血脉认可,十三郎说什么也不敢如此冒险。
有也不行!
隆隆之声响个不停,随着一声发自地底的深吼,千万星点好似得到某种指令。缓缓聚集成一张人形面孔,静静漂浮,与十三郎遥遥相对。
对手的数目少了,十三郎的压力却更大,感觉好似有一座世界横在头顶。压得他难以呼吸;身边,嘲风大兽毛发倒竖。宝石般的双眼透出红芒,不停低吼。
三殿下比十三郎更紧张,因为它明白这场变故的起源,直接关乎到自己生死。
人面凌空但没有马上动手,由星点组成的眼眸缓缓扫过一人一兽,之后从那一件件宝物上掠过,神情随之慢慢变化。
看到掌天弓,面孔有些厌恶,冷哼一声。
十三郎手指微颤,紧扣弓身的手指险险就要拿捏不住。
好在面孔的目光并未在掌天弓上停留太久,随即投向下一件。
看到天绝,它稍稍楞了下,目光凝聚如针,轻轻碰了碰血剑之尖。
“剑!”
耳边似闻一声清叱,血色天绝嘶鸣声大起,一股桀骜之意自心底油然而生,十三郎,挥剑疾刺。
剑者,非玩物,杀人之器也。
掌中有剑,剑中有魂,岂容外人轻碰,岂容外魔亵渎!
这是剑尊以生命灌输给天绝的意志,不管面对的是谁,可以折,不能辱。
剑芒与目光两两对撞,炽烈光华如昊阳贴面,让人不能逼视。十三郎身形连连震动,周围黄芒随之大盛,并有一只雪亮利爪。
“吼!”
生死相关,无论十三郎心里是不是后悔,嘲风为了自己的安危,非帮忙不可。
相比之下,它的爪子与那道目光相遇,给人的感觉是同出一源,彼此都有克制。
轰鸣起,波纹荡,十三郎后退三步,嘲风兽的一根脚爪断折,勉强挡住对方一击......一眼。
这还怎么打?
换成平时,十三郎多半会马上收敛,不但不与对方作对,还会老老实实承认错误,之后再想方设法寻找补救的办法。
现在不行。
剑与目光相碰,败退之后发出尖鸣,其中包含的愤怒与不屈,纵使苍天亦为之动容。
与剑尊相融后,这是天绝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战,首战即败,今后如何为剑?
首战即怯,十三郎有何资格谈剑,用这把剑!
去你妈的。
感觉就像心被人狠狠揪了一把,十三郎双眼陡然变得血红,厉声狂啸。
“塑灵千变......”
“慢着。”
那张面孔此时开口,开口犹如定字决,打断了十三郎的天赋神通。
目光再度经过天绝,其中没有了试探与敌意,面孔微微点头,之后看向那支撑起护罩的龙角。
他看得很认真,但其持续的时间并不长,不知是不是错觉,十三郎觉得其目光有些复杂,就好像一座快要爆发的火山,表面蒙上了一层膜。
看过龙角,面孔再看那只血鼎,再度流露出厌恶的神情,比之掌天弓更胜。
最后它把目光投向嘲风,足足凝视了好一会儿,说出一句话。
“它属于我。”
“那是以前。”
十三郎寸步不让,斩钉截铁回答。
“现在的它,属于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