素手仙姑显得镇静。
她先去点亮明烛，然后去打开门，让进来小王子和一位青衣中年人。
青衣中年人看上去五十左右岁，面白如玉，目如朗星，丰神俊逸，潇洒脱尘。
手里拿着一把白色羽扇。面带微笑。
他进来后就坐到了椅子上，打量着小呆，朗声道：“阁下精气内敛，功力深厚。不知尊名雅号怎么称呼？”
小王子脸上掠过一丝惊异。
好像是说师父怎对小呆这般客气！
显然，他对小呆不期而至既感到意外，又觉得在情理之中。
素手仙姑打量青衣中年人两眼，就避开了目光。
好像她也是初识这位中年人。
小呆迎着中年人的目光，不卑不亢地道：“我叫小呆。这位小王子是很了解我的。”
投目小王子，又道：“你说他是你师父，可我听说你师父是大藏真仙，你到底有几个师父。”
小王子展颜一笑，道：“只此一位。”
小呆一怔，再次投目中年人，惊道：“绝不可能！”
中年人道：“在阁下心目中大藏真仙应该老态龙钟，我好像年轻了一些，对吧？”
小呆道：“你真是大藏真仙？”
中年人微微点头，道：“别人都那么称呼我。但我自己知道我不过也是个凡人，不是仙人，更不是什么真仙。”
小呆道：“我明白了：一个人的功力达到一定境界之后，可能会变得越活越年轻。尊驾也许就是这样。”
小王子插话道：“你其实并不笨。你是不是来找楚香雪的？”
小呆点头，道：“是。可我没想到你好心眼又放她回去找我了。
“早知那，我何苦追到这儿来！”
小王子对大藏真仙道：“禀师父，他应该说是朋友。他是神火教副教主艳后的儿子。”
大藏真仙微笑一下，道：“那就是贵客了。你安排他到我房间隔壁住下吧。”
起身对小呆道：“你们有话就继续谈吧，我失陪了。”
走出屋，飘然去了。
小王子对小呆道：“请坐。吃东西没有？”
小呆看了素手仙姑一眼，觉得再无谈下去的必要，便道：“我真饿了。最好还有一壶酒，我回房自斟自饮。”
小王子就领小呆来到正房一间房外，进屋外点亮明烛，让小呆稍候，便离去了。
小呆打量这房间，很洁净，有一张单人木床靠墙放着。
床旁的窗下有一木桌，两边各有一椅。他就在桌边的椅子上坐下了。
不多时，小王子领着一个六七十岁的老者走进房间。
老者把手里的食匣放到桌上，从里面取出四碟小菜一碗米饭。小菜两凉两热。
小王子把一个酒坛和一个空碗放到桌上，对小呆道：“你先慢慢食用，我不陪你了，有话咱们明天再说。”
一指老者道：“他负责照顾你的饮食。他又聋又哑，但可以看懂你的口型，有事对他说。”
说完便和那老者走了。
小呆去闩好门，坐到桌前开始吃喝。
他觉得这酒特别香醇，入口酒香绕舌，余味无穷。
而菜肴烧得也特别有滋味。
不由食欲大增。
一番风卷残云，吃光了四碟小菜一碗米饭。
喝光了一小坛酒。
打着饱嗝，合衣倒在床上。很快沉沉睡去。
次日清晨，小呆醒来时已是日上三竿。
他从床上坐起来，觉得浑身酸痛，打不起精神。
懒洋洋的动也不想动。
那聋哑老者又端进酒菜：酒还是那么一小坛，菜却有变化，还是四碟；外加一碗米饭。
小呆知道怎么不愿动也得吃喝，就对聋哑老者道：“去告诉素手仙姑，吃完饭让她来见我。”
老者似看明白了他的口型，点下头，走了。
小呆又喝光了一坛酒，但菜饭却没有昨晚吃的多。
吃完饭，懒懒地歪在床上等素手仙姑来。
不多时，有脚步声传来，神手教曾跟随艳后身旁的“凶、神、恶、煞”四大高手走进屋来。
他们一起向小呆施礼，道：“见过少主人。”
小呆动都懒得动，道：“素手仙姑呢？”
一老者道：“三护法已随小王子去了天竺。她走时告诉我们好好照顾少主人。”
小呆心里顿时气恼：她到底跟小王子去了天竺，敢情一点也没把自己放在眼里！
我就追去天竺，看他到底搞什么鬼！
遂跳下床，但腿一软又坐到床边。心道：“我怎么浑身一点劲儿没有？喝醉了？
“唉，真他妈的，喝酒就是误事。”
一老者似乎看破小呆心意，道：“三护法特别叮嘱：少主人不可离开这里。
“她很快就回来。少主人执意离开，我们也不好向三护法交代。”
另一老者口气凌厉地补充道：“少主人最好别让我们为难！”
小呆正想发火，又一想和他们生气没用。
自己晚上醒酒，偷着溜之大吉，他们怎看得住。
遂又躺下，叹了口气道：“我知道了，你们走吧。”
四大高手遂告辞离去。
小呆只好眼巴巴地懒在床上。
不知不觉，倦意袭来又昏沉沉睡去。
傍晚，聋哑老者又送饭来。
小呆吃了些饭菜，苦忍着没喝酒。
他认为自己浑身酥软无力一定是酒醉之故。
但到了掌灯时分，小呆仍然打不起精神。
他开始怀疑：自己如此窝囊根本不是因为喝醉。
莫非是四大高手为了“软禁”自己在饭菜里做了手脚？
他忍而未发，想再歇息一夜再说。
次日早晨，小呆感觉与前一天相同。
等老者送来饭菜，小呆让老
者替他叫来四大高手。
而他连筷子摸都没摸。
四大高手很快就来了。
小呆劈头就问：“你们是不是在饭菜里做了手脚？
“我怎么浑身一点劲儿也没有。真气更提不起来。”
一老者道：“那你一定是喝酒所致。小王子说这酒已在地下埋藏了三十多年。
“陈列无比，虽喝着香醇，后劲儿却极大。你不喝酒三两天内就能恢复如初。”
另一老者的附声道：“少主人内功深厚，换了别人恐怕早醉得人事不醒了。”
又有一老者道：“少主人是副教主爱子，我们怎能不顾惜你金贵的身子。”
小呆挥了挥手，道：“行了，行了。你们走吧。他娘的小王子！”
明明是一坛美酒却不能喝，小呆觉得这才是一种痛苦。
三天之后，小呆还是浑身没劲。
成天慵懒昏睡，晚上更是头一沾枕头就睡着。虽滴酒未沾，却无丝毫好转。
他这天早晨又让老者去叫四大高手，但老者回来对他摇头。
小呆道：“不在？”
老者点头。
又过了五六天，四大高手也未露面。
小呆不由开始气愤地吵骂，叫嚷着要见大藏真仙。
但聋哑老者只是摇头，好像告诉他大藏真仙也不在。
小呆猜想：莫非出了什么大事？
否则大藏真仙怎会不在？
这天夜里小呆被一种声音惊醒。
细听是有人在隔壁敲墙。
他到墙跟前，也敲了敲，道：“谁呀！？”
他说话都显得有气无力了。
墙那边传过一个苍老微弱的声音：“你是中了他们在饭菜里下的‘软骨散’……停食三天……就会恢复……三天后的晚上咱们再联系……”
“你是谁？”
“你别问了。大藏真仙不在……我们也许可以有机会认识一下……记住，绝食三天，不吃不喝……但别让他们觉察……”
三天之后，小呆觉得果然恢复了力气，试着运转真气也贯通无阻。
聋哑老者并未发觉他绝食——只因送来的饭菜都让小呆倒到床下面去了。
这天半夜，小呆等来了那敲墙声。
那苍老微弱的声音道：“你觉得恢复功力了吗？”
小呆答道：“差不多都恢复了……明天我再饿一天……”
“你是谁？为什么来这儿？”
“我叫小呆，来这儿找……我女朋友……”
那边传过轻微的叹息。
半天再没说话。
“前辈你怎么了？”小呆从对方苍老的声音上听出此人年纪绝不会小。
“原来你是个小孩子……和你说什么都没用了……”
“我都二十一了！而且我……内功也过得去。”
“你这么小年纪，内功又能高到哪儿去！”
“前辈到底什么意思？”
“原来我想大藏真仙要软禁的人必是宇内知名高人奇士……想不到是个小孩子……算了。”
“你是想让我救你？可又怕我救不了？”
“没有人能从这里把我救出去……况且我也没必要再出去……唉，如果你有九十年以上的功力就好了。真是命该如此啊！”
最后一声长叹透出不尽的凄凉、悲愤和无奈！
“我有九十年功力！”
“别骗我了……绝不可能。”
“我说的是真的！
“我师父玲珑仙子和她母亲通玄妙姬把毕生功力都传授给了我！
“而且我还吃了一颗‘地母灵芝’。
“加起来足够九十年了。”
“你……知道通玄妙姬？”
对方显然因激动而声音颤抖。
“她在拥翠山庄的一个密室里，但已瘫痪了……”
“我相信你……我现在就传授你‘穿透大法’的心法秘诀，你要用心记住。”
“可是我很笨……怕记不住。”
“那你就照我说的开始练……”
“那试试吧。”
“先把真气经奇经八脉运转一周天，然后归于丹田，变胎息……”
若是以前小呆根本是鸭子听雷，无所适从，他连穴位和经脉名字都不知道。
但后来经“北漠之鬼”的调教，对内功心法和运功使气才有所掌握。
于是盘坐床上根据墙那边苍老声音说的秘诀开始运转体内真气。
不明白就问一句。
如此修炼约有一个时辰。
墙那边苍老声音道：“我支撑不住了……明晚上再接着修炼吧。
“你白天千万别练，别让人看见，只是睡足了觉。”
小呆又从头到尾把刚才修炼过的心法重新“温习”了两遍，只觉消化差不多才睡觉。
一连三天晚上，那苍老的声音才把一整套“穿透大法”的内功心法传授完毕。
小呆边听边练，已有小成。
又在那前辈的指点下，小呆温习了四天晚上，终于修炼成了“穿透大法”。
这几天他一直忍饿绝食，但却每天喝点，把那一坛子酒喝光了。
他也不知是修炼功法作用，还是那酒里未有“软骨散”，他竟没有什么反应。
直到修炼成了“穿透大法”，小呆才明白“穿透大法”是怎么回事：
既是“神眼术”、“神耳术”和“隐身术”合称。
突然炼成了“穿透大法”，小呆连他自己都吓了一跳。
这天半夜，小呆修炼成“穿透大法”，功运双眼，施用“神眼术”，目光穿过墙壁看见了隔壁屋内的这位“恩师”。
并且月光透过“恩师”的衣服，又看见了衣内的胴体。
恩师竟是为老得不能再老的老太婆。
老太婆满头银丝般的头发，脸上皱纹堆叠，连眉毛也是银白色。
但她的眼睛却大而明亮，且充满了智慧和慈爱。
可以想象，别说是她年轻的时候，就是现在把这双眼睛放到任何一个丑女人的脸上，也会让那女人立即平添七分美丽！
恩师的胴体也是银白色，只是奇瘦。
而且是剩下皮包骨了。
如果没有这一层皮肤，和骷髅没什么两样。
恩师老太婆在墙那边道：“你何不到我这屋里来……”
仿佛她的声音比几天前更苍老更微弱。
小呆正施用“神眼术”看着老太婆，便起身走了过去，来到老太婆面前跪地磕头，感谢地道：“多谢前辈授赐神功给我。”
说着收起“穿透大法”，默运“反背瞳仁功”，仍然能看清暗室中的一切——却看不见老太婆衣服内的胴体了。
这是和他住的差不多的房间，也是一桌一床两椅。
桌上放着些食物。窗台上还摆放着一盆眼看就凋谢的花。
小呆纳闷：他是怎么过来的？
刚才他想过来就那么轻松过来了，其实正是同时施展了“隐身术”，穿透墙壁。
老太婆并未搀小呆，也未让他起来。
好像在心安理得地接受了小呆跪拜。道：“看来你真的修炼成了‘穿透大法’。
“你知道什么是‘穿透大法’吗？就是‘神眼术’，也叫‘隔障视物术’；‘神耳术’也叫‘千里听音术’和‘隐身术’这三种功法总称。”
顿了顿，又道：“凡要修炼‘穿透大法’的必须具备九十年以上的内功。也算是你我有缘。”
小呆又磕头，道：“我这就救前辈逃出去。反正我会‘隐身术’……”
老太婆道：“我已是油尽灯残，看见窗前那盆花了吧？花全凋谢了，我也就归天了。”
轻轻吁了一口气，又道：“大藏真仙在这儿软禁了我三十七年……终于还是我赢了……因为我遇上了你……”
小呆道：“他为什么软禁你？”
老太婆道：“为了我手里的一件东西……我之所以传授你‘穿透大法’也是为了那件东西。因为那件东西放在一个寻常人看不到又进不去的地方。”
顿了顿，又像下了极大决心似的，道：“我不得不告诉你：那东西叫‘天机宝盒’。
“里面有一面‘天机宝镜’，每个人都能从宝镜里看到他的未来。
“但如果不身具九十年以上功力修为，打开‘天机宝盒’时就会被盒内射出的‘镇宝奇光’射瞎双眼。
“你当然可以用‘神眼术’看到宝盒内的宝镜，无需取出。但要想从宝镜里看到自己的未来仍需取出宝镜。
“天下间知道‘天机宝盒’者只有六人。现在都天各一方。
“当年在珠穆朗玛峰我们六人比武，其实就为了争夺‘天机宝盒’。”
小呆忍不住插话道：“那六人我听说过……”
老太婆道：“你怎么会听说？只怕你爷爷的爷爷都不会听说……”
小呆道：“我还有个师父叫‘北漠之鬼’，就是白天当人，晚上当鬼……”
老太婆惊异地道：“哦，那你也应该猜出我是谁了吧？”
小呆道：“听说那六人中只有一个女的……莫非前辈就是‘东海之妖’？”
老太婆微微点头，叹息一声，道：“等来等去，想不到等来的却是‘北漠之鬼’的徒弟……也是天意啊！”
小呆道：“按说前辈可以在那次比武时获胜大藏真仙不能把前辈怎样啊……”
“东海之妖”又叹了口气道：“那次比武我是最后去的……我故意在他们斗得疲惫时出现。
“当然我会获胜……所以他们都不服气，但谁都阻止不了我抢到‘天机宝盒’。
“但为了一个‘情’字，我还是着了大藏真仙的道儿……误吃了他的‘散功丹’被他软禁在此。
“本来开始我已决意把宝盒交予他，但就在我要交给他的前一天晚上，突然发现他心里爱的女人不是我，而是我徒弟玄得神尼……
“唉，现在我由于体内的‘散功丹’，全部功力已渐渐消散，成为一个平常的老太婆了。
“我一直希望我另一个徒弟玄慈圣尼能来救我，或者别人能来，但他们都没有来——或者来了，又让大藏真仙打发了。
“所以，在我快归天的时候，我不得不把‘天机宝盒’的秘密告诉你。希望你能替我办一件事……”
小呆庄容道：“我一定办到！”
“东海之妖”道：“替我找到我徒弟玄慈圣尼，把我这七颗牙齿交给她。”
说着，伸出鸡爪般干枯惨白的手从嘴里一颗一颗取出七颗牙齿，放到小呆伸出的双掌上。又道：“玄慈圣尼看到这七颗牙齿，以她的智慧，就能找到‘天机宝盒’。”
小呆忽然想到那玄慈圣尼正是素手仙姑的师父，而好像听素手仙姑说过玄慈圣尼已去世了。
便道：“假如、万一那位玄慈圣尼前辈已经仙逝了呢？”
“东海之妖”道：“不会的……她已经习惯了诈死……我想她应该还在香魂岛或者东瀛的富士山。
“你还要答应我，‘天机宝盒’的事情绝不可以让‘北漠之鬼’知道。”
小呆郑重地道：“我答应你！”
“东海之妖”又道：“我明天正午就要归天了。我死后你要装作什么也不知道。
“不然大藏真仙一定会想到我把‘天机宝盒’的秘密告诉了你。以你现在的功力还斗不过他。”
小呆一阵伤心，流泪道：“我有的是功力，我可以为你补真气，你不会这么早……”
“东海之妖”叹道：“你早来十年就好了……那时或许还可以救活我……别难过，我已经从‘天机宝镜’上看到了今天……”
说着从头上取下一枚白玉发簪，递给小呆，又道：“我徒弟见到这发簪如同见到了我……你还要告诉她……我是她师父……更是她的亲生母亲……”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