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凤隐?”背上重量越来越沉,容定尘逐渐察觉到不对头,低唤一声。
白凤隐勉强回答,却是有气无力,已经在半睡半醒之间。
容定尘有些心慌,握紧她的手攥在掌心里,柔声轻道:“很快就到了,再支撑一下。听话,到了下一个地方我们就可以休息了。”
回答容定尘的不再是白凤隐微弱呢喃,而是她失去力量垂下的手臂,以及噗通倒地的沉闷声响。
累,困,疲乏。
四肢百骸的力量在消失,神智不知被什么东西吞噬夺走。
白凤隐拼命想要让自己清醒,坚持下去,却抵不过脑海里那一片迅速扩散的空白茫然,在隐约听见几声容定尘焦急呼唤后,无可避免地陷入沉睡之中。
黑暗,将整个世界吞没。
水声,光亮,回忆。
无数碎片在黑暗中杂乱无章飘过,最后纷纷融入一场梦境之中。
白凤隐讨厌做梦。
在她没有遇到容萧夙之前,她没有梦,有的只是空旷圣殿和枯燥岁月。
在她没有重生为白凤隐之前,她只有噩梦,只会梦见残忍无情的容萧夙,梦见自己沉在冥河之下的孤零零尸骨。
然而不知从什么时候开始,梦境变得不再那么遥远,不再那么可怕了,大概就是从她第一次梦见某个人为她斩断与容萧夙的孽缘,为她带来光明开始吧?
这一次的梦境中,没有什么仇人,也没有令她心寒的九幽塔,只有一片红色,山河绚丽。
他一身红衣,打马从人潮人海中走来,温柔凤眸望着她,唇瓣上的微笑是那么好看,无端让周围一切都变得亮丽起来。
“定尘……”她试着向前走,迎向他,轻声呼唤。
“我在。”他的回答并不遥远,近在耳畔。
而他掌心那抹熟悉温度,居然出现在她手上,而不是前方。
白凤隐陡然从梦境中惊醒。
再次睁开眼,周围已经不是漆黑的密道,光亮而又暖和。
在他怀抱之中,怎会不暖呢?
“我睡着了吗?”白凤隐哑哑开口,仍残留着一丝混沌。
“只是太累睡了一会儿,没多久。”容定尘笑着回答。
可是,她分明从他近在咫尺的眼眸中看到无尽忧色,看到他故意藏起却根本遮盖不住的焦躁。
一定出了什么问题……
白凤隐挣扎着想要坐起,却惊恐发现,她根本感觉不到自己的力量,就连想站起来都做不到!
容定尘知道瞒不住她,强颜欢笑化作愁云惨淡:“我不知道你中了什么毒,也许和那时被虫子割伤有关,也可能是因为怪鸟的血,又或者是湖水……别怕,我们在的地方很安全,我一定会想办法带你出去。”
毒。
白凤隐忽然想笑。
简直荒唐啊……
位列凶山毒榜之上的她居然会中毒,连蛊虫都要畏惧躲避的她居然会中毒。最可笑的是她连自己中了什么毒都不知道,而且还有可能是一个死了已经七百年的人的杰作。
连白凤隐都觉得有些意外,面对这种状况,她竟然表现的格外平静。
“我们现在在哪里?墓室吗?”
“嗯,看起来和前一个墓室有些像,但是要大很多,东西也多了不少。”容定尘扶她坐起。
出现在白凤隐视线中的,是一个非常广阔的墓室,大小足有上一个密室的几倍。这间墓室的规格看上去十分高,有陪葬品,墙壁装饰也十分考究,就连中央摆放的棺椁都是上好的金丝楠木所打造。以容定尘所说“和上一个有些像”,她完全看不出究竟像在哪里。
“是不是都有一口棺椁……你就觉得很像?你脑子……”白凤隐想要嘲笑他,却没说上两句话就开始喘息。
容定尘心疼得直皱眉头,将她紧紧搂在怀里。
生死有命,害怕也逃不了。濒临危机时白凤隐反而冷静下来,在身体失去知觉的情况下,倒是感觉比之前敏锐了不知多少倍。
考在容定尘怀里时,她清楚地感觉到窥探视线,有谁在暗处角落紧盯着他们。
那种感觉让她万分不舒服,却生出了一个念头……如果说真有什么人在窥视他们,这个人很有可能与太一仙墓有着莫大关联,成为他们救命稻草也不是不可能。
稍作思索,白凤隐压低声音在容定尘耳边轻道:“有人在偷看……我能感觉到……”
容定尘微愣,而后剑眉狠狠一沉。
“这一路机关重重,险象环生,为的就是保护这处墓穴吗?真是如此的话,如果我不惜一切破坏这里,阁下是会现身阻拦,还是会继续藏在角落里做缩头乌龟?”
容定尘的话,一向威慑十足,加上他与生俱来的魄力,更是令人听着胆寒。
墓室安静仿若无人,许久也没有人回应。
“不肯现身是吗?”容定尘起身,执着剑走到棺椁前,浑身起息冰冷决绝,“那我就从这棺椁开始,能毁掉多少就毁掉多少,直至你肯现身为止。”
白凤隐无力地倚靠在墙壁上,眉目淡然:“指挥人头怪鸟攻击我们的也是你吧?虽然不清楚你是谁,不过我想,你应该是这座墓穴的守护者。我以性命保证,他是个说到就会做到的人,如果你迟迟不肯出现是为了测探他是否在吓唬人,我建议你还是放弃为妙,别等真的弄坏了什么东西追悔莫及。”
墓室中又是一阵安静,而后过了半晌,有一个女子声音突兀响起,听起来有些稚嫩,更像是个小女孩儿。
“你们是谁?为什么要来这里?”
那女孩子的声音在墓室中回荡,无法分辨究竟从哪个方向传来。
容定尘回头,与白凤隐飞快对视一眼,而后又转回身,面对空旷的墓室继续道:“我们是谁并不重要。我们来这里本意并非破坏,只是像寻找一样东西,倘若没有必要,并不想与阁下发生冲突。”
“那、那你们要找的东西是什么呢?这里可没什么值钱的东西。”
“是一味丹药……如果你是太一道人的后代,或许你听说过谓我草?”白凤隐重新燃起希望,漆黑眼眸闪亮。
“谓我草?没听过。我爹只跟我说,闯进山里的都不是好人,都该死掉。”那孩子提起生死,语气异常平静,就好像人命不过是样玩具,根本不值得特别珍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