莫家人的查案速度一向快,一晚上查那么多事,也不在话下。
但今日不是表现的时候,莫彦只能将头垂到最低,语气也压到最低,“臣无能,昨夜查了一夜,实在查无线索!”
皇帝闻声却笑,“听莫卿家说,你并无查案的志向,朕还以为是谦虚之语。”
说着,又转为一叹,“唉,可惜你这一代,只有你与莫殇两位嫡子。莫殇虽才华横溢,却志不在家,也不愿为官为臣。”
提到莫殇,莫彦语气中更多几分谦卑,“大哥博学多能,臣自然比不了。若非大哥不着家,接班人的位置非他莫属,皇上也可多一位贤助!”
皇帝佯装可惜地一叹,“是啊,若莫殇肯为国效力,确实是个栋梁之才!”
原来皇帝也喜欢睁眼说瞎话,他需要的不过只是莫彦这种乖乖臣、任他摆布。若莫殇真肯为臣,不知被他赐死几回了!
以皇帝的控制欲,即便莫家不投靠魔宫,也不可能再昌盛繁荣下去!
不过皇帝有一点失算了,那就是莫彦的能力。真要轮起才华本事,他一点不弱于莫殇。可皇帝偏偏要揽权而失臂,如此,只能竹篮打水一场空!
听罢皇帝的瞎话,莫彦又屈尊一拜,“臣查案无能,辜负圣望,还请皇上责罚!”
乖乖臣的模样,确实讨皇帝喜欢,但有些形式不得不过。
皇帝思忖一会儿,才平声发话,“你查案无能,确实该罚。不过朕念及你学时尚浅,就罚你抄书吧。至于抄什么书、抄多少次,就由莫卿家定,左不过就是些查案的书!”
莫彦乖乖应声,恰到好处地扮演着自己的角色,“臣领旨谢恩,皇帝仁慈!”说罢,退到了一旁。
程广狐疑地瞧了他一眼,似乎看出了什么,又似没看出什么。
皇帝只是眼角表露一丝笑意,叫人捕捉不到,冷沐真却能看出他试探过后的放心。
“程爱卿,既然莫彦查不出来,此事就先搁一搁吧?”皇帝提议似地出口,却带有几分命令的口气,威仪不失仁心。
听出了他有心护着冷沐真,程广虽不满,但也不能反了皇帝的意思。
刚要应允,便见祁枭旭出列一拜,“禀皇上,臣昨晚也一夜未合眼。程宽之事、刺杀太子一事、昔年描金茶杯失窃一事,全都调查清楚了!”
“哦?”皇帝眼中有明显的惊色,继而又生出不明意味地赞许,“殊不知宗正爱卿还有这样的本事,简直连莫家人都自愧不如了!”
一听程宽之事有眉目,程广惊喜,忙进言一句,“既然宗正大人查清楚了,皇上不妨让宗正大人说清吧?”
皇帝嘴角轻笑,语气隐隐透着危险的讯号,却叫人不能察觉,“既然如此,宗正爱卿就说说吧!”
“是!”祁枭旭应声,尚未察觉危险地一笑,自以为捡了个大便宜。
冷沐真亦是浅笑,偷偷给了莫彦一眼。
莫彦则用暗语,表示一切准备就绪。
祁枭旭今日穿了一身紫袍,像是新做的官服,神采奕奕。乌纱帽下的头发,也如平常,被梳得一丝不苟。
他很快恢复了办案时的严肃,轻轻握着手上的玉板,“三件事较为杂乱,臣便按时间,从描金茶杯说起。”
皇帝又是一惊,这废物竟懂得梳理案子。这么多年,真是小瞧他了!
祁枭旭不觉,只一心说着,“当年描金茶杯,并非大小姐所盗。而是薛凝、王琳、冷莲等人盗窃,意图与凌晟私下连结,此事荣亲王已经查清。
此事事关重大,涉及叛国之罪,姝贵......冷充媛也有参与。毕竟薛凝等人区区侍妾、庶女,没有人撑腰,不可能有那么大的胆子。至于冷充媛为何勾结凌晟国,那就要从冷府庶女说起了。
冷充媛并非老太君亲生,所以一向不尊敬老太君,此事皇上也已知晓,不然冷充媛不会降位。可冷充媛不甘现状,所以意图勾结凌晟国,巩固自己的地位!”
说罢,向外头一击掌,便有两位冷府侍婢打扮的人,走了进来。
那两名侍婢眉眼秀气,长相颇为标致。冷沐真尚有印象,她们正是荣亲王的贴身侍婢:若晴和茜歆。
“荣亲王忙于照顾老太君,所以请了他的贴身侍女前来。”祁枭旭先向皇帝解释了一句,才向那两人一点头。
若晴和茜歆都是老太君亲手培养,送给荣亲王的得力助手,言语自然机灵得很。
三言两语,就把描金茶杯的事说了一遍,一清二楚。也少不了添油加醋,把冷倩的罪过说得更重,反正她大势已去,替罪羔羊非她莫属。
而后便是朱嬷嬷的觐见,一点不禁口地,将冷倩的罪过说了一遍,与若晴和茜歆所说相符。
连贴身伺候的嬷嬷都招了,皇帝还有什么不信的。只见他表情一冷再冷,“吩咐内务府,冷倩的俸例同采女,今年就不必出门了,让她好好待在宫里思过!”
一旁的太监应声,领命快步出了正殿。
皇帝面色不变,威仪自生,“薛凝等人何在?”
祁枭旭又一击掌,手下人便押着几人进来。
那几人也知道见什么人说什么话,满是恭敬地向皇帝一拜,“妾身(臣女)参见皇上,愿皇上万岁、福泽万年!”
虽说了奉承话,皇帝还是薄怒,“你们诬陷沐丫头偷盗描金茶杯,可有此事?”
听到皇帝沉稳而有力的声音,薛凝全身都一颤,“回皇上的话,都是冷充媛指使的。妾身等若不从之,她便要动辄杀了我们,妾身等实在无奈呀!”
又是狗咬狗的情景!冷沐真冷冷一笑,好戏真是一出接着一出啊!
她一说完,其他人便跟着应和,“都是冷充媛唆使,我等实在无辜呀!”
方才祁枭旭说了清心寺的事,冷沐真险些被她们打死。一想此事,皇帝便恨得咬牙,听罢她们的话,忍不住一拍案,“不管是否冷充媛唆使,你们都有罪!”
天子脚下,她们显得那样渺小。
听了他的斥责,她们只能应和,“是是是,妾身有罪、妾身知罪!”
皇帝正眼也不愿瞧她们,只吩咐一旁的太监,“传旨下去,薛氏等人犯了叛国之罪、诬陷之罪、谋害之罪,罪不容赦!至于如何处置,就由宗正爱卿,以国法办!”
冷沐真正把玩着一旁的茶杯,一听这三人气数尽了,便悠悠一句,“皇上仁慈,可不能不顾及二妹妹腹中的孩子。听二妹妹说,那可是晋王一脉!”
说到孩子,冷莲由不得心虚。
一听牵扯到自己,南宫墨忙出列一拜,“皇上明察,小王与冷莲已经没有瓜葛了!”
冷沐真放下把玩的茶杯,看向南宫墨一笑,“没有瓜葛,曾经也有过瓜葛。毕竟是晋王一脉,晋王不会有胆子做、没胆子认吧?”
南宫墨一脸轻松之意,不负责任地丢出一句话,“她不可能有孕。”
又是这么一副无所谓的样子,冷莲心下一痛。想争取些什么,却碍于圣上,只能隐隐忍下来。
见她一言不发,怂得没了平时的趾高气昂,冷沐真一笑,“事关冷族的血脉、南宫族的血脉,皇上不会不给个交代吧?”
皇帝轻咳几声,摆手示意李佺。
李佺会意,很快便请了太医过来。
若当众被诊出没有身孕,不仅南宫墨不再信她,或许还会给她安一个欺君之罪。
冷莲想拒绝太医的诊断,却又没有胆子,只能抱着一丝不可能的希望。
什么事都有个万一,什么药也都有失效的可能,说不定她真的有孕了。到时候不仅能活下来,或许还能嫁给南宫墨,哪怕做一个卑微的侍妾,她也心甘情愿。
如是想着,冷莲便乖乖伸手,由着太医诊脉。
诊脉一刻,她心底有说不出的紧张,许多回忆浮现在脑中。更少不了许多对未来的憧憬,只要真的有孕了,她就能嫁给他了!
可这万分之一的可能,真的会发生在她身上吗?
太医上手的一刻,冷沐真感觉到莫彦的一丝异动,好像在催眠太医。
随后诊脉完毕,太医收了手上前,恭身向皇帝回话,“回皇上的话,冷二小姐确实怀有一个多月的身孕。”
在场众人皆为一惊,南宫墨更是难以置信。
冷沐真不解地看了莫彦一眼,只见他暗示了两个字:有用。
冷莲有身孕,就可以牵绊住南宫墨,或许真的有用。但实际上并没有身孕,牵绊也只是一时,有什么用呢?
这未婚先孕的事,在现代再正常不过。但在这古代,就是浸猪笼,也不等磨灭的耻辱。
冷莲既为自己真的有孕而喜,又为众人的异样目光而忧。
薛凝也顾不得女儿有孕无孕,只一心想着如何脱身。
皇帝却异常开明地一笑,“晋王与冷莲先前有过婚约,有孕也是意料中事。既然有关冷族和南宫族的血脉,晋王是不是该考虑考虑名分的事?”
一听将有名分,冷莲心头一喜,再顾不得如坐针毡的母亲,满是期望地看向南宫墨。
等了三年之久,终于有机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