殿前

殿前

殿前

公堂之上摆了崔家一道。杜老夫人心头畅快。晚上特意添了菜,单给张氏送去之后,祖孙四人围坐着吃的开开心心。

杜燕绥兄妹听岑三娘一番转诉,笑得差点直不起腰来。

杜燕婉一点都不愁:“就算皇上真顾忌崔家是望族,朝中多有大臣相助。咱们家也没输这口气。”

岑三娘见过邹雄杰后,心里倒对邹家生出了好感。有意替邹雄杰说好话:“……看着蛮诚心的。还舍得请我吃了盘鱼脍。说路见不平拔刀相助是本份来着。”

她说给邹雄杰听的话,换了主人。

杜燕婉的脸就红了起来,放了筷子说了声去侍候母亲匆匆走了。

等她走后,杜老夫人轻轻叹了口气道:“只要身家清白,肯待咱们家燕婉好,祖母也不求别的了。”

却是肯了。

杜燕绥笑道:“原我把事情想得严重了些。如今看来三娘的计策更管用。皇上也要顾及名声。就看崔家和那班老臣如何了。”

饭后他和岑三娘辞了出来,去看了张氏。张氏精神好了些,却被瞒得紧紧的,两人又松了口气。

回了归燕居,洗漱完打发了丫头们出去,杜燕绥就习惯性的把岑三娘抱在了腿上坐着:“今儿见着邹大郎了?”

岑三娘窝在他身上抿着嘴笑:“嗯,他说他愿意等燕婉。我可一句承诺都没给。”

她抬头见杜燕绥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就有点慌了:“你是不是觉得他貌丑,又是个商户,不乐意结这门亲?”

“不是!”杜燕绥捏了捏她的脸,眼里有几分失落,“都是我不好……”

这人哪,就是心重。瞧着比邹大郎还小两岁,怎么就不能像邹大郎一样,笑容明朗得像水洗后的蓝天。岑三娘有些心疼的抚上他的眉:“好像自从你离开滕王后,眉头就没舒展过似的。真丑!”

杜燕绥苦笑:“心里成天压着事……”眼一瞪,“丑吗?千牛卫出了名的玉面将军!”

岑三娘乐了:“是是,玉面煞魔这绰号好听不?”

“既然你喜欢,本将军一定会对得住这名头!”杜燕绥抱起她就扔上了床。

岑三娘娘咯咯笑着,翻身缩进了里边:“明日丑时起不了身进宫应差迟了会被打军棍了哦!”

杜燕绥嘿嘿冷笑着:“是谁每次都哭着喊不要的?”

岑三娘不怕死的说道:“肯定不是我。”

杜燕绥慢吞吞的脱掉衣裳,眉轻轻挑起:“换个花样试试?”

岑三娘猛的想起杜燕绥第一次找不到地方的窘样,居然没几日这厮竟要玩花样,偏着头看他,竟哈哈大笑起来。

杜燕绥的脸渐渐的红了,恶狠狠的扑过去将她按在身下:“岑三娘,你找死!”

窗外皓月,初夏的风微笑着吹过。

崔杜两家为婚事打官司的事传遍了长安城,也传进了宫里。

高宗第二日上朝。

开国侯就递了折子:“皇上,皇后为崔杜两家赐婚,两家已换了婚书。可如今杜家却口口声声要退亲。我家大郎头七快过,灵前连个哭灵的身边人都没有。臣已诉之长安府,那府尹却不肯当庭将杜家姑娘判归我家。求皇上为臣做主!”

高宗接了奏折,细细看了,温和的说道:“皇后的确赐了婚。可你儿子已经过世,杜家要退亲也是情理之中的事。”

“皇上!既然娘娘赐了婚,这桩婚事焉有退亲的道理?杜家抗旨不遵,藐视皇后娘娘的威严。我崔家却不肯做逆臣,有违皇后旨意。”崔侯爷诉道。

高宗把奏折往龙案上一搁,问道:“诸爱卿如何看此事?”

哗拉拉站出来一大群人。

三省六部九寺五监的官员们出列了一大半。尚书令,中书令和侍中,三省宰相纷纷出列。

高宗眼里飘过一丝阴霾,语气依然温和:“韦相年长,你持何意见?”

韦相须发皆白,颤颤巍巍的拱手道:“皇上,昔梁有妇名高行者,貌美品端。夫早死不嫁。王使人求娶之。高行持镜割了自己的鼻子,道:‘王之求妾者,非以色耶?刑余之人,殆可释矣’。宁肯割鼻毁容守节。王侯求娶亦不能破坏她的操守。今有皇后赐婚,两家婚书已换,杜国公府的姑娘焉能因为嫁给灵位就能抗旨不遵呢?此乃不忠不节!”

此言一出,附议者云集。

“皇上,臣有本奏!”御史台站出了三名御史。

文武百官中世家大族出身的占了三分之二。有大量官员站在崔家一边,高宗不足为奇。看到御史上奏,高宗皱了皱眉。

御史台为最高监察部门,掌纠察百僚、弹劾不法掌殿廷供奉之仪式,纠察朝会典礼失仪和随驾检举非违,还受皇令监察全国诸道。掌监察地方官吏及尚书省的六部。独立于三省六部之外,保持中立姿态。往往意见也最受皇帝重视。

如今却有三名御史为崔家说话。高宗心里涌出了一股愤怒。长此以往,这殿堂上还有多少谏言能相信?

高宗语气平和:“崔御史请讲。”

“皇后娘娘赐了婚,杜家纵万死也应遵从。为了自家姑娘,竟抗旨不遵,请皇上下旨,治杜家藐视皇后威严之罪!”

“抗旨不遵,全家斩首。众卿家是这意思么?”高宗脸上浮现出一丝淡淡的笑容。

崔侯爷朗声说道:“念在杜国公的功劳上,只要杜家肯把姑娘嫁进开国侯府。本侯愿既往不咎。就当他们从了娘娘的懿旨!”

下面立时又一片赞扬声:“侯爷大度!”

“大度个屁!”殿门口传来一声如雷般的怒吼。

随着声音,大步走进一名身着大团花绫罗紫袍,腰结玉带,头戴衮冕黑脸老人。他大步向前,与韦相并列,掀袍叩首:“尉迟恭是粗人,请皇上恕臣殿前失仪之罪!”

高宗心头欢喜,起身离了宝座,亲手将他扶起:“老国公十余年未曾上殿,身子可好?来人,给老国公看座。”

韦相的年纪不比尉迟恭小,羡慕之余又无可奈何。凌霄阁二十四功臣世代受香火供奉,摹有画像供人瞻仰。尉迟恭虽是打铁出身,并非名门望族,声望却不比他小。

文臣敬重,武将更是当他是祖宗一般,挨个的上前见礼问安。

这个自报家门,爷爷曾是尉迟恭手下某某将领。

那个称父亲曾是他带过的队伍中一名偏将。

殿间瞬间热闹起来。

尉迟恭的儿子尉迟宝林是九寺中的卫尉卿,瞅着自家老爹突然上殿,脚步又往后退了一步。尽量的让自己存在感低一些。

“老臣今日上殿乃是为了杜国公府与开国侯府婚事而来。认亲请安的免了。”尉迟恭十余年未曾上殿,就是不愿看到这番景象。他虽是打铁出身,心思却极细腻。皇帝能重用儿子便罢了,仗着劳苦功高,皇帝为示仁厚,难不成每天都在殿上给自己安个座?有任何事都要问声老国公以为如何?长此以往,再大的功劳也会被磨没了。

众人这才纷纷退回班列。

尉迟恭朝皇帝拱手道:“皇上,请许老臣问开国侯几句话。”

皇帝笑咪咪的:“老国公难得进宫,有话请问便是。”

尉迟恭径直走到崔侯爷面前,指着鼻子就骂了起来:“皇后是为崔杜两家赐了婚。可你儿子死了,就定要人家姑娘捧灵结阴婚。换了你家姑娘,你肯么?且不说此举伤德,老杜天上有灵,也要扯着先帝哭咧!”

骂得崔侯爷脸上变了色,梗着脖子道:“虽说杜家姑娘嫁给我儿子的牌位,可她顺了忠义二字。难道皇后娘娘的旨意可随便违逆的么?”

尉迟恭转身给皇帝跪下了:“事情起因乃是娘娘赐婚。杜国公身后就一个嫡亲孙女。老臣恳请皇上念在杜国公一生忠心,为国有功的份上收回赐婚旨意。”

高宗微笑道:“老国公所言甚得朕心。崔侯爷公子已逝,只需收回成命,就不算崔杜两家抗旨不遵。”

“皇上万万不可!”出声的却是中书令王相,“皇上收回旨意,置皇后娘娘于何地?”

“金口一开,覆水难收。”

下方群臣七嘴八舌的反对。

三名御史不怕死的站了出来:“自古帝后一体,皇后娘娘既然下了旨,皇上也需尊重娘娘意愿。帝后和睦方是国之幸。”

“朕不信皇后也如此狠心,让人家姑娘一生守活寡!”高宗说道。心里大怒,在班望族出身的大臣心里,竟然觉得自己不能取消皇后的旨意。

崔侯爷梗着脖子叫道:“如果皇后娘娘亲自收回旨意,臣就不再坚持!”

高宗不温不火的说道:“既然如此,退朝吧,朕问过皇后意思再行定夺!”

“皇上英明!”

高宗心头又一阵火起。

散了朝,便直奔武昭仪宫中。

“皇上,今日皇儿有动静了!”武昭仪瞧见皇帝眉宇间一片阴霾,轻笑着拉了他的手放在腹间。

脸如芙蓉,妩媚温柔。高宗心头的火气顿时散了一半。

“皇上总算笑了。”武昭仪亲自端得一碗绿豆汤喂去,“皇上不开心,皇儿都怕怕的。”

高宗闻言又被勾起心事。都顾着皇后的威严,他这个皇帝的威严呢?心头又一阵郁闷:“那班老臣哪!”

一一讲给武昭仪听。

“皇后娘娘也是女儿身,焉能不知女儿家的苦楚。娘娘定能收回成命的。到时候崔侯爷也无话可说。皇上勿需烦恼。”武昭仪柔声说道。

“是么?”高宗心里暗暗冷笑。却又因武昭仪的话抱着一丝希望。“媚娘,你呢?朕无论做什么决定,你都赞同朕的么?”

“那是自然。臣妾不赞同皇上,难不成还赞同那韦老头去?”武昭仪嗔了皇帝一眼,又吐了吐舌,露出少女般的可爱,“这话可万不能被韦相知道了。皇上可不能说出去。”

她比高宗大三四岁,在高宗眼里,却是清纯与成熟兼而得之,心里又怜又爱:“朕才舍不得你被他们骂呢。”亅..亅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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