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丁瑜的事情我想跟你谈谈。”安怡想了想,还是戳了戳顾子煜。
顾子煜点点头,“谈什么?她有什么好谈的。”
安怡抿了抿嘴唇,“子煜,我只希望你留丁瑜一条命。既是为了救安宁,再者说,我也不希望你杀人。”
顾子煜垂下眼,然后笑了笑,“安怡你就是太善良。”
顾子煜抬起眼望着她,漆黑的眼深邃如海,“安怡,卫忱曾经夸你,说你有一颗钻石一样的心。这是我听过最中肯的评价。每一个人都会被现实的不顺利所击溃。就像丁瑜因为求而不得所以偏激的去伤害安宁,就像顾辛泽因为股份资产而绑架了你。他们都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而让自己走上了偏颇的道路,嘴里还振振有词,觉得事到如今是别人在逼迫他们。
可是我很开心,因为你不会,不管是当初的顾辛泽的绑架致使你早产差点丢了性格,还是现在的丁瑜因为嫉妒让安宁命悬一线,你永远都有一个底线,不会被怨恨冲昏了头脑,你永远在心底保存着一份小小的善念,不管经历了什么,有多少伤害加注在你的身上,你都是最初的安怡,纯粹的一尘不染,坚强又善良。”
等到顾子煜睡醒了,又听白兮带着的专家团汇报完了顾安宁的情况,陪着安怡看过了顾安宁,吃过了饭。他才闲适的开着车到了关押丁瑜的别墅。
顾子煜穿着一件卡其色的外衣,里面是一件白色的t恤。他是鲜少穿t恤的人,总感觉休闲的t恤压不住顾子煜凌厉的气势。
他顺着楼梯往下走,下面一点的声音也没有,好像根本就没人一样。
顾子煜微微皱着眉头,脚步却没有加快一丝一毫。
他下了楼到了地下室,推开门就看看见丁瑜缩成了一团,手脚被捆绑着缩在了角落里。
顾子煜走过去用鞋尖踢了她两下,“怎么样?”
脚下的一团阴影动了动,丁瑜像是上了锈的机器一样,僵硬的转过身,细长的双眼耷拉着,有气无力的说道,“来了?怎么?白兮解决不了么?”
顾子煜见她醒了,转头坐在一旁的椅子上,不说话。
丁瑜猜的没有错,顾安宁的状况的确不容乐观,白兮是医学天才不错,但是术业有专攻,白兮在病毒学这方面还是不如丁瑜,特别是下毒容易解毒难。只有知道了丁瑜是怎么样促成病毒变异的,才能想出好的解决方法来。白兮跟专家组研究的结果也是他们这边继续研究着,让顾子煜再去探一探丁瑜的口风。
丁瑜见顾子煜不说话,于是费力的抬眼看了看他。
顾子煜双腿交叠坐在椅子上,他将自己暴露在强烈的灯光之中,皮肤白的惨烈,头发和睫毛又黑色纯粹。他闭着眼睛像是修行一般。顾子煜看着并不着急,不高兴也不难过,整个人仿佛老僧入定。
丁瑜不太明白顾子煜现在的状况,她对自己的确是有信心的,但是白兮毕竟是个变数,谁也不知道这位医学天才的极限在哪里,说白兮能治好什么她都不会感觉到惊讶。
丁瑜试探着问道,“顾子煜,不也不用在我身边白费功夫。”
“我也不想。”顾子煜清冷的回答道,“是白兮和安怡要我来找你的。”
“白兮说她无能为力,安怡要你来求我?”
她一边说一边笑,只是这胜利的笑声也是有气无力的。
顾子煜不在的这段时间里,卫忱注射进她血管里的蓝药已经发作过了一次,那种几乎要爆炸掉的痛感和内心疯狂的杀戮感逼得她求生不得求死不能。直到现在她的每一个关节,每一块肌肉还深深的记得发病时候的感觉。
“安怡要我留你一条命,白兮希望我能够给你一次机会。”他平静的说道,“你心里很清楚,白兮是个真正的天才,跟你这种只会病毒学而且还要靠人体试验才能获得一点点成绩的普通人不同,白兮精通医学的所有知识,并且能够融会贯通。也许她的病毒学造诣确实不如踩着人命上来的你,但是好在她可以从其他的方面治好安宁。”
“你说我是普通人?”丁瑜几乎是用尽全身的力气在嘶吼,“我是病毒学最年轻的权威教授!我是这个专业的领军人物!我才是真正的天才!我是锐利重工的继承人!白兮算什么!她不过是个寄人篱下的可怜虫!如果不是她当年博得卫忱的同情,卫忱让她做自己身边的一条狗,她早就不知道死在哪里了,恐怕烂的连骨头都没了!”
丁瑜的眼睛猩红,她一向骄傲,特别是在她钟爱的病毒学领域内,她不允许任何人比她强!
顾子煜依然闭着眼睛,他讽刺的笑笑,并不说话。
丁瑜看着他的样子,气的牙痒痒,但是她越是生气就越是想得多,顾子煜不是一个会屈从于任何人的人,他今天会来这里本来就是又蹊跷。丁瑜缓了缓,沉静下心思,哑着嗓子问道,“那你今天还来什么!”
“我说了,白兮希望我给你一个机会,我也是来跟你做个了结。”
丁瑜这才注意到,顾子煜自从坐到了座位上,就一直闭着眼睛,那双慑人的漆黑双瞳被隐藏在眼皮之下,遮住了最后一个能看清楚顾子煜内心的通道。
“你为什么要一直闭着眼睛?”
顾子煜闭着眼睛笑了笑,“丁瑜,你不知道你现在的样子有多狼狈,我不想多看你一眼。”
丁瑜万万没想到顾子煜居然是这个回答,顿时恨的一句话都没有了,她现在的样子确实狼狈,穿在身上的衣服已经没了原来的样子,早就被汗水和泥水滚脏,头发一缕一缕的黏在一起,整个人像是贫民窟逃出来的难民。
顾子煜像是觉得待够了,他站起身来,居高临下的看着倒在一旁的丁瑜,他的脚边有一只手提箱,跟上次卫忱提来的一模一样,“你应该明白,蓝药注射第一次只是警告,注射第二次才是真的又依赖性。”
“丁瑜我给你最后一次机会,写出解药,我放你走。从此以后我们井水不犯河水。”
丁瑜垂着头,坚持着不说话。
“咔嚓”一声,银白色的密封手提箱被打开了,这一声就像是一个开关,丁瑜整个人的肌肉都紧张了起来,她的身体僵硬的像一块石头,那种发病的痛苦和绝望已经藏在了她的记忆深处,任何一个与当时注射时候相似的情景都能够让她回想起来。
“说不说?”
丁瑜细长的眼睛瞪大了,看着顾子煜,眼泪从她的眼眶里往下落,她沙哑着嗓子,慢慢的问着眼前冷漠的俊美男人,“我有什么错……我到底有什么错……要你用蓝药来对付我……”
“你不该同安怡抢东西,不管是我还是安宁,都是安怡的。”
“安怡的?你喜欢她什么?自从跟她在一起以来,你顺心过么?”
顾子煜垂着眼睛,将药剂抽进注射器,“我喜欢她的一切,二十年来,我从未这么顺心过。”
顾子煜抬起眼看着丁瑜,“给你个选择,左手还是右手。”
“……不……我不选……”
“那就右边吧。”
顾子煜说着,就挽起丁瑜右手边的衣袖露出青色的血管来。
“不要!不要!顾子煜你不能这么对我!”
顾子煜没理她,继续坚持着自己的行动。
“我说!我说!我现在就说!”
针头冰凉的贴着皮肤,在扎进去的那一刹那停住了势头。
顾子煜阴着一张脸看着她,然后将注射器收回到了银色的手提箱里,又把纸张和笔放到了她的面前,“请吧,丁瑜小姐。”
丁瑜颤抖着手拿起碳素笔,一笔一笔的将已经牢牢的记在心底的配方式写在了纸上。
她足足写了半个小时才写完,刚开始的时候一边写一边掉眼泪,写到后面眼泪流干了,只剩下干涩的眼珠子盯着手里的纸,又痛又恨。
丁瑜写完了,顾子煜拿起纸张看了一遍,顾子煜并不懂医学,也不知道丁瑜写的到底是不是解药的配方。
他站起身,俯视着坐在地上的丁瑜,“这是我最后一次相信你。”
他说完,踩着均衡的脚步,就出了地下室。
顾子煜刚刚走,丁瑜就一下子仿佛被抽干了所有的力气一般的倒在了肮脏的地上,放声大笑。
她笑自己,也笑顾子煜。她笑自己傻,想要给自己摘星星摘月亮的男人那么多,自己却非要这个已婚的男人不可,搞到如今这般狼狈的地步。
同时她也笑顾子煜,顾子煜这样的男人却也因为一个女人为了一个女人的孩子,让自己做出这种事来,顾子煜不该找她来给顾安宁诊治,不该不喜欢她,更不该威胁她。
丁瑜将身子蜷缩起来,笑的越发的大声了,“顾子煜,你会后悔的,这个世上只有我丁瑜威胁被人虐待别人的份儿,还没有人敢这样的对我,顾子煜,你会后悔的,你会后悔一辈子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