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苾芃紧握手中的窝头,看着那个曼妙消失的身影,一阵暖意席卷而来。她小心退回了柴房,将那碗冷粥也一并喝了下去。
屋子里冰冷似霜,和着冷粥和冷硬的窝头,沈苾芃娇柔的身子哪里能受得了这个?一夜间,只觉得腹中疼痛难忍,数着天上的星星月亮,熬过了杏花庵的第一个夜晚。
早上起来后,虚月赶过来喊沈苾芃一起下山挑水捡柴火。只见她脸色出奇的难看,青白中带着一丝菜色。
“姨少奶奶?……”
“我没有事,谢谢,”沈苾芃缓缓走了出来,整个人像是行走在棉花上一样,带着些虚浮
。
“你们呆在这里做什么,还不干活儿去?!!”静慈的师妹静安远远走了过来,她身材高大,脸长得虽然清秀但也不善。
“师叔?”虚月忙躬身行礼。
静安冷哼了一声扫了一眼沈苾芃冷笑道:“还当这里是你靖安侯府吗?既然来了这里便也要学些规矩回去,你那娇媚狐臊的样子在这里可不顶什么用。”
静安不知为何看到沈苾芃那端庄清丽的容貌就厌恶三分,不就是一个妾吗还端着个架子。
“你俩去后山上捡柴火,误了时辰便没饭吃了!”
沈苾芃强忍着,只是因为虚月对自己的好而连累了她,觉得于心不忍。
静安光顾了一下沈苾芃这个荒凉的所在之后,再也不想在此停留半步。
沈苾芃冷冷看着静安的背影:“虚月,她是谁?”
虚月怯怯的压低了声音:“静安师叔,这几日师傅要去宣平侯府讲经,所以庵中的一切事务都由师叔来管理。”
沈苾芃眉头一皱:“静慈师傅昨天还在这里……”
虚月与沈苾芃见过几面,同她的话也多了起来,不过声音还是怯怯的。
“宣平侯府的大小姐最近病了,据说是中了业障看不开,所以请了师傅进府去讲经。”
沈苾芃明了了,一定是宣平侯府大小姐徐钰因为君骞退婚差点儿自杀的事情。她现如今可没有闲工夫去打探别人的死活。
“我们去哪里捡柴火?”沈苾芃笑问道。只是那笑容有些苍白。这个静安一看比静慈还要难对付些,一个皮里阳秋,一个嚣张跋扈。说是这杏花庵是专门收养各色被遗弃的贵妇,不如说是那些当权的贵妇们借以镇压对手的一个工具而已。
凡是被扔到这里来的,若照此折磨下去,能保住命就不错了,回去后哪里还敢再和正室较量几分?
虚月将一个捡柴用的筐子放了一个在沈苾芃面前:“你且背着这个,这个小省些力气。”
看到要被小自己几岁的丫头照顾,沈苾芃苦笑了一下,将虚月身上的筐子抢了过来。却被虚月按住夺了回去笑道:“姨少奶奶不要争了。你初来没做过这样的活计。我早已经习惯了的。”
沈苾芃知道她心好。也只好作罢笑道:“我今年刚行过及笄之礼。不知道你……”
虚月月牙似得眼睛一眨:“我比你小两岁。”
“那你喊我沈姐姐吧,”沈苾芃微微一笑,抓起了筐子。
“嗯,”虚月在这山上终于碰到了一个与自己差不多大的女孩子。心中更是开心了几分,追了上去笑道,“沈姐姐,这捡柴火也是有讲究的,穗草最好,挺拔又耐烧。芨芨草也可以,车轮叶子最是难找不过找一颗可以烧很长时间。”
“你懂得真多,”沈苾芃不禁哑然,与她书香封闭的世界而言
。这里虽然苦一些,却可以呼吸自由天空中的微风。
虚月踢了踢脚下的草根:“割草的位置分前后坡,后坡潮湿,草高水分多不好烧,前坡朝阳干燥。野草长得矮小敦实,分量又轻,耐烧。”
“呵!你这个小丫头从哪里知道的啊?”
虚月神色一暗:“我娘告诉我的,可惜她很早就病死了。”
“对不起,我不该问起来的,”沈苾芃紧握了虚月的手,有些内疚,好好人家的女儿除了受过千疮百孔的伤害谁愿意遁入空门?
“没事,我们还是早早捡柴火去吧,没事儿别真的误了早饭。”
两人相携着在后山越走越深,直到将两只筐子都装满了才开始回行。沈苾芃第一次做这么粗重的活儿,脚下早已经磨破了水泡,加上昨夜冷食冷灶,这样一折腾竟然浑身冒虚汗。
虚月不得不搀扶着她,回到了禅院中,早饭已经被撤了去。沈苾芃懊恼异常,虚月一边劝解着:“一顿两顿没什么的,沈姐姐不要懊恼。”
沈苾芃看着她突然笑道:“虚月你以后不可以再跟着我帮着我了。”
虚月明白她的意思,唇角微动却又不知道该怎么说。
“虚月妹妹我不想再连累你,”沈苾芃看着一边指挥着细小事务的静安,扭过头来,“她们终归对付的人是我,没必要搭上你,我于你来说就是一个过客,为了我这样的人得罪了你的师叔不合算。”
虚月没想到沈苾芃突然之间变得如此冷冰冰的寒凉,哪里想到沈苾芃自是有一番打算。虚月这样一个纯良的孩子,她真不想将她也扯进来。同时还有一点儿私心在里头,两个人都遭了人恨,被人提防着。到时候若有什么当紧的事,连个通风报信的人也没有。
静安容不得沈苾芃有一刻清闲,缓缓走来命人将一捆佛经也一并拿了过来。
“虚月去将大殿洒扫了去。”
虚月看了一眼沈苾芃,喏喏的走开。
沈苾芃垂手而立,如今在这虎狼之地只能忍一时算一时。
“你将这佛经抄三遍来,若是晚课期间交不出来便不要再吃晚饭了。”
沈苾芃听了静安冷冰冰的话,心头一阵悸动,忙接了佛经步行回到自己的柴房。抄了一个上午,也仅仅抄了半卷而已,草草收尾急急忙忙去了禅院吃饭,却发现只剩下了别人吃剩下的菜汤。她忍着恶心,就着还算热乎一些的菜汤啃了半个冷硬的窝头,却心头堵得慌再也吃不下去了。
回到柴房后,沈苾芃压根就没想去吃晚饭,那山一样的卷轴,何时能抄的完?月亮爬上了天际,夜晚的风更是凌烈。
沈苾芃尽管困顿不堪也不敢睡去,只得借着昏暗的油灯低头抄写着。忽然柴房的破门外传来一阵阵刺耳的抓挠声,四周万类俱静,那抓挠声显得更加令人毛骨悚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