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听孟皇后三言两语描述了经过,缕音跟缕心都是皱眉,缕音说道:“太后娘娘若是因为其他缘故要您去宣景那边也还罢了,居然是为了生下嫡出皇嗣,这样的话……等闲根本混不过去!”
缕心就建议:“不如把娘娘的不情愿透露给崇信侯,崇信侯八成也是不愿意皇后娘娘生下嫡出皇子的!到时候自然会想法子阻止!”
孟皇后沉吟道:“不妥!毕竟这件事情,方才是姑姑单独跟我在凤辇上说的,我也不知道姑姑回去之后,会不会同其他人讲……但按照我对姑姑的了解,姑姑就算回去了会找人商议,八成也就是跟池作司说一说而已!而池作司素来对姑姑忠心耿耿,根本不会贸然外传姑姑的话语!这么着,这会儿透露给孟归羽知道,这不是平白的叫姑姑知道我不可靠么?”
缕音跟缕心想想也是,为难了片刻,缕音说道:“娘娘,听说陛下回来皇城之后,还是跟在上林苑一样酗酒的厉害,成天喝的酩酊大醉!既然这么着,若果您实在推辞不掉,要去侍寝,不若奴婢们将他弄晕,然后伪装一下,太后娘娘还能在旁边看着不成?”
“……目前也只能这样了。”孟皇后寻思不出更好的法子来,叹口气,说道,“你们到时候可要机灵点儿……因为陛下毕竟是天子,我就怕他左右有什么死士之类的暗中戍卫,到时候惹出风波来,却不好收拾。”
这事儿闹的主仆三个都有点心情沉重,沉默了会儿之后,缕音猛然想起来一事,拍手道:“娘娘,方才奴婢在乐宜宫的时候,有个乐宜宫的宫女,挨挨蹭蹭的靠近奴婢,奴婢起初还以为她要做什么坏事呢!结果却是悄悄将这纸团塞给了奴婢!”
说着从袖子里取出一个纸团给皇后看。
皇后疑惑道:“那宫女你认识么?”
见缕音摇头,她脸色微变,“坏了,该不会是郑侯的人,听说了你们的来历,想跟你们接头?”
这话说的缕音跟缕心都是凛然,毕竟她们是乌衣营的人,跟郑侯根本没关系的。
之前在上林苑的时候,孟礼几个借口不耻那些率先投靠孟归羽的郑侯门人做派,勉强蒙混过关也还罢了。
当时因为两军对峙,孟皇后又是个无宠无子的皇后,很不起眼,也没人深究。
这会儿若是正宗的郑侯门下过来联络,缕音跟缕心可未必搪塞得住!
一时间主仆三个都有点慌,还好皇后打开纸团,但见上头用螺子钿歪歪扭扭的写了一行字,落款竟然是舒昭仪,是要邀请皇后单独去乐宜宫面谈!
“这贱婢在打什么主意?”孟皇后看完,就是皱眉,自语道,“她明知道我跟她的关系势同水火,这会儿还要私下邀约,我怎么可能理会?”
缕音跟缕心则想的要更多点:“虽然是乐宜宫的宫人塞过来的,但那宫人的心到底是向着明面上的主子,还是暗地里别有所忠,都不好说!万一是崇信侯设局,故意试探娘娘,这么赶过去赴约,不是现成的露陷么?”
主仆三个商议了一回,觉得目前还是以稳妥为上,于是孟皇后派人去通知了孟归羽此事:“我虽然不耐烦同她照面,然而这似乎也是个试探她到底在打什么主意的机会?”
孟归羽如今忙的很,得到口信之后,也无暇亲自来望春宫同皇后面谈,只略作思索,就叫人传话,让皇后自己看着办,为表兄妹情深,当然也叮嘱了几句皇后注意安全,别又被舒昭仪给坑了。
得了他这话之后,皇后暗松口气,跟缕音还有缕心讨论,这个约要怎么个赴法?
然而缕音劝她先不要亲自出马:“且不说舒昭仪素来对您满怀恶意,这会儿的邀约八成没有好事,您千金之躯,贸然露面,谁知道那边预备了什么样的陷阱等着您?再者,论身份,她区区一个妃子,您可是正宫娘娘!要是您要见她,私下发个话,她巴巴的赶过来,也还罢了!如今是她找您,哪里有妃子对皇后呼来喝去的道理?”
就提议,“不如奴婢先替您过去瞧瞧?”
孟皇后觉得也有道理,提醒她小心行事后,也就让她去了。
缕音在次日一早,宫门才开的时候,打扮成寻常小宫女,到了乐宜宫。
进去之后才露出正脸来,说是奉了皇后之命前来赴约,就有宫人带她到寝殿里见正卧榻的舒昭仪。
舒昭仪看到是缕音,眼中有些失望,道:“皇后怎么没过来?难为还怕我吃了她不成?也不想想,这会儿崇信侯大权独揽,她作为堂妹,深得宠爱,谁敢难为她?”
这番话连讽带刺的,到底不脱宠妃习性。
不过这也难怪,到底是被宣景帝盛宠了几十年的主儿,若非高密王叛变的这一番折腾,叫孟归羽占了上风,更重要的是让宣景帝差不多成了个废人,她到现在都是被捧着哄着惯着的昭仪,别说皇后,太后又何尝放在眼里?
哪怕这会儿知道皇后不好轻易得罪了,在皇后的宫人面前,终究还是流露出几分高高在上的傲气。
然而缕音不吃这一套,闻言要笑不笑的说道:“皇后娘娘乃是六宫之主,也是昭仪娘娘您的顶头上司,怎么会怕您呢?不过是想着您归根到底只是一个妃子,就算有孕在身,挟皇嗣以自重,也不过那么回事!这么晚了,哪里值得皇后娘娘亲自跑一趟?看在皇嗣的份上,叫奴婢过来问声也就是了!”
就说,“那么昭仪娘娘,奴婢已经在这儿了。您到底有什么事情,可以说了么?若是不说的话,奴婢可就要回去同皇后娘娘复命了!对于昭仪娘娘您这故意戏弄皇后娘娘的事情,当然也会一字不漏的禀告上去!这么着,往后这样的玩笑还是少开的好。”
“毕竟奴婢固然身份卑微,跑跑腿不算什么,到底是皇后娘娘跟前的近侍!”
“因为您的信口胡诌,奴婢专门过来这一趟,这会儿功夫,就没法在望春宫伺候皇后娘娘了!”
“如此岂不是给皇后娘娘添麻烦么?”
“太后皇后亲自过来乐宜宫都没有这样跟本宫说话,你是个什么东西?”舒昭仪听着这番不客气的话,气的全身发抖,抓起枕边安枕的如意就砸过去,呵斥道,“没规矩的贱婢!与本宫速速跪下请罪!!!”
缕音轻巧的避过,压根不听这话:“看来昭仪娘娘就是闲着没事儿做,想消遣皇后娘娘呢!既然如此,奴婢告退,且回去同皇后娘娘好生说道!”
舒昭仪高声叫嚷着,要左右拿下她问罪。
然而左右都知道这会儿长安上下孟归羽做主,孟归羽从前就跟孟皇后关系不错,如今孟氏人丁凋敝,冲着孟太后对孟皇后的宠爱,他又怎么可能继续坐视皇后被舒昭仪欺负?
此刻却不怎么敢动手,反而小心翼翼的劝说舒昭仪息怒,好生同缕音说事情。
舒昭仪既然想跟孟皇后单独说话,当然也不想同缕音闹僵,这会儿大口喘息片刻,到底妥协了,沉声说道:“你过来,本宫想跟皇后单独说话,自然是有缘故的!”
缕音闻言转头一笑,重新走了回来,仿佛什么都没发生一样,道:“娘娘请说,奴婢都听着呢!”
“本宫知道,太后不喜本宫,这会儿八成已经决定去母留子了。”舒昭仪定了定神,开门见山的跟缕音说,“她约莫就是想着等本宫生产之际,对本宫下毒手,完了把孩子交给皇后抚养!”
“事到如今,本宫也没其他想法,就想着能够留一条命!”
“所以,本宫需要皇后的帮助,让本宫生完孩子之后,还能够活着离开皇宫……本宫愿意从此隐入市井,不再打扰皇后!”
缕音听了这话,目光古怪的看着她,说道:“昭仪娘娘,您想多了吧?太后娘娘自来仁善宽厚,连奴婢这些宫人,都是不打不骂的。遑论您是宫妃,还为陛下延续子嗣有功劳……太后娘娘赏赐您都来不及呢!何况是害您?”
她心里却十分沉重,暗忖:“舒氏姐妹之前依仗宠爱,将后位视作己物,却不想孟氏依靠太后,硬生生的空降了个孟皇后入主了望春宫!由于这个缘故,舒氏姐妹对皇后一直都很愤恨,是当眼中钉肉中刺来看的!”
“皇后从前对她们是既惧又怕,心中的怨恨从来就没浅过!”
“这会儿舒昭仪落魄,不管是否生的下来皇嗣,不管生的是不是男嗣,太后都不会容她继续活下去……这情况她这么直截了当的跟皇后提这样的要求,莫非坏了脑子吗?”
然而此刻的舒昭仪虽然卧榻不起,但目光清醒神情笃定,显然不是在异想天开。
那么,这个问题就严重了。
这说明舒昭仪有着把握,认为孟皇后很有可能会答应她这样的要求!
为什么会这样,缕音瞬间就想到,她很可能是握着孟皇后的把柄。
致命的那种。
让皇后不得不帮她!
缕音心中担忧,面上却趾高气扬的,试图套取舒昭仪更多的底牌,“昭仪娘娘还是好生休养吧!不是奴婢说您,就是奴婢这样没出阁的人,也晓得昭仪娘娘这都是可以做祖母的年纪了,却才要当娘,哪里能跟人家十几二十岁上的孕妇比呢?这会儿就该好好的休息好好的安胎,那些有的没的,您说您成天惦记着却是何苦?”
“就算太后娘娘素来宽容大度,若知道您竟然这样妄自揣测,岂能不怒?”
“念在您肚子里的皇嗣的份上,奴婢这次就当什么都没听见,回去也这么回了皇后娘娘……昭仪娘娘,您,好自为之吧!”
说着一拂袖子,就待离开。
舒昭仪看着她这番做派,眼中厉色一闪,想要发怒,但又想到了什么,一瞬间就心平气和了,却没再说什么,而是冷笑了一声,说道:“你回去怎么禀告皇后都好,只要不要忘记给本宫带给皇后三个字就成:锦因宫!”
缕音淡淡道:“昭仪娘娘放心,奴婢会带到的。却不知道昭仪娘娘还有其他吩咐么?若是没有,奴婢就先走了!”
心里却急速的思索着锦因宫,这到底是什么地方?
她跟缕心是乌衣营出身,对于玳瑁岛自是熟悉,对于皇城却是两眼一抹黑,从上林苑到皇宫的路上,还是孟皇后紧急给她们介绍了皇城的大概布局,免得她们号称从皇宫里把皇后救出去还辗转送到上林苑,却连皇宫的基本路线都不清楚,叫人看出破绽。
这锦因宫却没什么深刻的影响,回望春宫的路上,她努力思索良久,才依稀回忆起,这仿佛是西南角上一座偏僻的宫殿,这两代都没有宫妃住的,以前也没出过著名的妃嫔,所以很不为人知。
之前孟皇后介绍皇宫布局的时候顺口提了一句,也就轻描淡写的一闪而过,仿佛不在意的样子……缕音皱皱眉头:“这锦因宫……同皇后却有什么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