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曾经不止一次的感叹这个年代的通信太慢,也正是北京跟陕西的信件传递太麻烦,他才会想起邮票这东西,从而立上一功。不过,这一次,他又不得不重新感谢这种曾经让他觉得不堪忍受的信息传输速度了。因为,斯潘塞跟度路利之间如果有那么两部步话机,或者是无线电台的话,他的计策就无法获得成功。但是,这两样东西至少还要再等一百多年才有可能出现。所以,当斯潘塞看到水面上漂着的那些破碎的橡木板的时候,只能通过自己的推理来判断度路利所遭遇到的情况,也正因为如此,他才会率领剩余的几艘英舰进入珠江水道,从而,造成了整支英国舰队的最终覆灭。
珠江水道入口的两座山,分别名为大角山与沙角山,属于虎门镇管辖。何贵得知这里没有炮台,心虚之下,死缠烂打的非要让孙士毅在这里布置两个临时的炮兵阵地。孙士毅或许是因为几次三番的没有听他的意见,觉得有些过意不去,不愿再驳他的面子,终于答应了下来。
结果,谁也没有想到,这临时的虎门炮兵阵地,真就成了广州的最后一道防线。
在得知赵连升战败的消息之后,孙士毅立即就要在这里布署重兵,以拱卫广州。可是,何贵在考虑之后,再一次发表了反对意见。他让图萨布趁着英舰追杀残余水师战船的时候,在这两个炮兵阵地前面布置起布幔。上面再覆以浅浅地一层黄土,将阵地隐蔽了起来。之后,又让那些留守的水师战船全部退入珠江水道……
说到这里,就不得不提一下珠江水系的组成了。前面说过,广东省大大小小的河流甚多,其覆盖面积超过一百平方公里的,就有六百多条。而珠江,其实也是由东江、西江、北江等多条河流组成的一整条水系,而并不是单指某一条河流。所以。这些留守的水师战船完全可以通过珠江水道躲避到其他的河道流域之中,而不必坚守在广州城前。何贵也正是让他们这么做的。当然,这么做地前提,就是何贵让孙士毅另找了十几条大船。全部装上大石,沉入河道,堵塞了船只进入广州港的航道。然后,又让图萨布在这堵塞地点的周围两侧。埋伏下了数千绿营兵。
一切的安排就是这样。
而度路利跟达威尔带领两艘战舰到达被沉船堵住地地点之后,果然如何贵所预料的那样,被海战的胜利以及即将获得的巨大利益冲昏了头脑,居然把这当成是中国人害怕地结果。不仅没有后退,反而将战舰靠岸抛锚,之后。两人率领三百余名英国水兵朝着广州城进发!于是。两人很轻松地就进入到了图萨布所布置的埋伏圈……而包围他们的绿营兵手里。差不多都装备有火器,其中很大的一部分。还是刚刚从澳门一战中缴获来地火枪!
不过,这些还只是其次。
两艘英国战舰对广州城的威胁并没有多厉害,只要孙士毅下定决心死守,度路利也没有可能只率领几百号人打破广州城的能力。真正地威胁是留在珠江水道入海口地斯潘塞以及那八艘战舰。
所以,在虎门炮兵阵地准备好之后,何贵就派人驾着孙士毅、和琳以及他自己地那三辆西洋马车绕路跑到了度路利与达威尔所率领的两艘战舰身后,然后将之砸得稀烂,再然后,直接就扔到了河面上,让其顺流而下……其实何贵也不知道这招能不能起作用。按照他自己地话说,就是“哪怕有一丝诱其进入水道的可能,也要试一试。”因为,只要英舰进入水道,在狭窄的水道之中规避不便,就有很大的可能会成为己方角、沙角两处火炮的靶子!这一点点的战机,在战场上都是十分可贵的,值得付出。
而按照后世的某种说法:何贵的安排取得了显著的成果。
除去被郑流唐引走的布坎诺等三艘战舰,斯潘塞率领剩余的五艘战舰全部进入珠江水道之后,就受到了大角、沙角两侧火炮的猛烈轰击。虽然英舰训练有素,并没有因为突如其来的炮击而惊慌失措,退得很快,也并没有如何贵所愿的,有那么一两艘被击沉在水道中央。可是,或多或少的,都受了一些伤,有的船甚至桅杆都被打折,机动性受到了很大的损伤。而且这些还都不算,就在斯潘塞率领舰队退到海面,开始跟清军炮战的时候,和琳也已经收拾掉了布坎诺等人,率领五十多艘主力战船赶了过来,与虎门阵地前后呼应,对他们展开了前后夹击。
这一战可就跟零丁洋口的海战不一样了。首先,和琳所率领的战船里面,本就有不少是原先南洋六大海盗的主力战船,这些战船有的火力猛,有的速度快,尤其是俘自绿旗李相清的那二十八艘,更是有三四艘几乎拥有不逊于英舰的战力……要不是这样,李相清也不可能只凭借这么不到三十艘战船称雄南洋,与其余几支拥船数百艘的大海盗并立。另外,珠江水道入海口的海面宽广,和琳所率领的战船完全可以摆成包围圈,以扇形阵将斯潘塞等人牢牢地围在入海口处,五十多艘战船也可以一齐开火。此外还有一点,掏空了南洋六大海盗百多年家底儿的和琳,手里也拥有不少杀伤力巨大的爆破弹。这些几乎都是六大海盗袭击抢劫欧洲商船得来的好东西。原本,和琳是打算拿这些去台湾打林爽文的,结果在台湾没用上两发,这一回倒是大量地用在了斯潘塞等人的头上。而这么一来,他自然也就不用像先前赵连升那么倒霉……零丁洋口一战,赵连升率领的广东水师挤在航道上。只有呆在最前面地那点儿战船才能跟英舰对拼火力,这样自然是拼不过,而且,东印度公司为了让达威尔能够成功,也为度路利的舰队装备了不少爆破弹,杀伤力自是远超赵连升部的实心弹。
所以,入海口一战,英军入于绝对的劣势。而且,在看到和琳气势汹汹的赶过来之后。斯潘塞等人就
识到布坎诺等人出事儿了,心中难免着慌。另外,战舰之中,还有三艘是度路利跟达威尔在澳门强行征用的。虽然上面也有英籍船长跟水兵控制。可是,水手以及部分炮手却是从澳门带出来的。先前的时候,舰队一路凯歌,这些水手、炮手什么地倒也没有什么想法。反倒还想跟在度路利和达威尔身后沾点儿便宜。可如今局面不利,这些人的心就不稳了。这些水手跟炮手里面可没几个好鸟儿……所以,先后就有两艘战舰的船长与水兵被突然“控制”了起来,战舰也举起了白旗。这么一来。斯潘塞等人的局面更加不利。再加上欧洲人也并不以投降为耻,最终,斯潘塞也只得选择了投降!
……
而就在斯潘塞率军与和琳“激战”地时候。度路利跟达威尔也率领着几百号水兵骄横的闯进了图萨布的埋伏圈。受到了一番猛烈地“招待”。按照图萨布的说法。这帮家伙发现自己所处地环境是一处毫无遮掩的空地,又看到了绿营军的强悍火力之后。稍事抵抗了一下,就立即打白旗举手投降了,实在是让憋了一把劲儿打算打场硬仗的他感觉很不爽,
“妈了个巴子地。这些英吉利红毛番真他娘的不是个玩意儿。老子才开了不到十炮,他们居然就降了……一点儿都不过瘾。比澳门的那场突袭战都差远了!”
“真地胜得很轻松,打得很不过瘾?”
还是总督府地大厅。战斗已经基本结束,除了和琳还在珠江水道入海口那里收拾残局,暂时没有过来之外,指挥这场战事地几个实权人物也算是到齐了。只是,很显然的,何贵对一番骄态地图萨布看得很不顺眼。
“那当然……”图萨布正在向孙士毅表功,闻言想也没想就随口答道。
“哼,你再这么说,信不信我立即就向朝廷举报你作战不利?”何贵冷哼道。
“何大人,你……”图萨布没想到何贵会用这种语气对自己这刚刚打了胜仗的大将说话,立即就转过头来打算好好地分说分说,可是看到何贵那冒着冷光的眸子之后,不知怎么的,他却突然一阵心虚,好一会儿,他才缓过神儿来,叹了一口气,又泄气地连连摇起了手:“好好好,我承认了行不行?妈的,没见过你这么精的家伙!……没错,那帮洋毛子确实是***难打!两千五百绿营兵,打人家三百号水兵,死伤超过四百六,耗时超过两个时辰。还是我们埋伏,人家受袭!我们占地利,人家占空地儿!要不是我们人多,再加上老子亲自督战,下了死令,说不定就让他们给冲出包围圈了!……这么说够坦白了吧?”
“咝……”孙士毅闻言倒吸了一口凉气儿,“这洋人居然有这么厉害?”
“……”图萨布苦笑着摇了摇脑袋,“老子原先还郁闷着。就是不明白这些洋毛子怎么敢凭着这么点儿人和船来惹咱们大清国。现在我是知道了,人家这点儿人,真要打起来,可是差不多就等于咱们的数万大军呢!”
“不是他们厉害。是咱们的兵将太孬种。”何贵冷冷地说道:“就像图军门你刚刚说的,将近三千绿营兵,打人家三百水兵的埋伏,要不是因为你下了死令,说不定就让人家给跑了。可就这样,我们还是死伤将近五百。……人都是人,火器也差不多都一样,凭什么咱们就那么差劲儿?按我们陕西人的说法,就一个字:怂!”
“何大人,我知道您老文武双全,见识远大,可再怎么说咱也嬴了不是?给点儿面子,别说的这么直白成不成?”何贵这一番话让图萨布颇为脸红。可是,仗打成这样,也确实没什么好显摆的。再者,他能有这些战果还都是因为听从了何贵的安排,所以,只有向何贵抱拳告饶。
“谁稀的说你?我只是想给你老兄提个醒儿。你先是在澳门俘了七百多号,现在又把人家的头头儿给逮了,这白白黑黑、红红黄黄的一群货色运到北京,上面的那些位看着喜欢,万一觉得你是个将材,打算调你上前线……哼哼,不是兄弟我给你泼冷水,你能活下来的机会可是不大。”何贵摇头说道。
“这……”何贵这话还真有些瞧不起人的意思,可图萨布偏偏就是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是什么德性的人物,还真就被吓住了。听到这话之后,立即就陷入了沉思,开始考虑怎么向朝廷表功,才能让自己既受嘉奖,又不用真的上前线去。
“那个……和琳那边怎么到现在还没有动静,要不要派人去看一看?”孙士毅见场面有点儿冷,又急忙岔开了话题问道。
“收拾残局而已,应当没有问题。我估计着,那家伙可能正打算着怎么收拾堵在水道上的那两艘敌舰呢。”何贵说道。度路利跟达威尔以及他们所率领的三百水兵是被俘了,可是,两人所率领的两艘战舰却还呆在珠江水道上。本来,看到两侧突然出现了大批的清兵,这两艘战舰上的英国官兵也觉察到了不妙,开了几炮之后就要退走。可惜,按照何贵的建议,孙士毅的命令,早就躲到其他河道上的水师留守战船已经重新回到了原位,堵住了他们通往大海的航路。战船上也没有人,就是连成一排把水道给堵了个严实!结果,那两艘英舰上的人们就没了辙!开炮吧,打沉了这几艘战船还是等于堵了水道;不开炮吧,又走不了;派兵上岸,清军在两侧还伏有重兵……结果,就那么僵在了河上。
“那就好。”孙士毅松了口气,又道:“敬之,这回可是多亏了你的计策。你看,给朝廷的奏章,该怎么写?”
“随便吧。只是,水师毕竟损失重大,赵连升堂堂一员副将,‘受袭’阵亡,实在是可惜呀。”何贵抹了一把脸,又摇头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