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生嫉恨……”洛帝怒道,“心生嫉恨会不惜杀死庆妃来嫁祸于你?!你说!札记中缺少的一页到底记录了什么?!”
“嫔妾不知道啊……嫔妾真的没有见过……没有啊……”任凭洛帝怎么问她,贺心莞就一直重复着自己毫不知情,令洛帝感到有些无奈。虽然有血手帕和春羽殿札记在前,但是始终没有办法证明就是贺心莞杀害了庆妃。若是能知道札记中缺失的内容,说不定案情会有转机。
“陛下,”沈君芙看了札记许久,突然眼中闪过光芒,对洛帝说道,“陛下,这札记不是唯一的一本,内务府的库房之中还有一本备份。”
洛帝仿佛看到了希望,立刻叫东海让内务府总管将备份拿来。不足一炷香时间,内务府总管就小心翼翼地捧着所有备份的札记来到。
内务府总管将春羽殿的札记交到洛帝的手上,洛帝翻开了一页,又像是想到了什么,立刻招手让沈君芙在他身侧一起翻看。
“……十月初十,内务府送入炭火两担、冬衣八套……”洛帝认真地看着那关键一页上的内容,觉得并无特别,但是看到最后一条时,眼中顿时有了怒意,“十月十三,丞相公子班申拜访……哼……贺贵人,看来朕去了行宫,你还活得挺自在啊。你明知朕一向不喜后宫之人与班家来往,你还公然让班申进入你的春羽殿?!”
盛怒之下,洛帝放下了札记,沈君芙转而将其拿到手中。
贺心莞苦苦地辩解道:“不是的……陛下……嫔妾真的从来没有见过这本札记……当日班申公子在春羽殿外作画……想要向嫔妾讨口水喝……因为嫔妾与班申公子自小相识……所以才会让班申公子进门的……陛下……嫔妾说的句句属实……”
“哼,句句属实……”洛帝冷笑着道,“朕恐怕,这实情是庆妃看到了札记中的记录,将你叫来询问。只是依照你蛮横无理的个性,必定不肯听庆妃的好言相劝。你怕庆妃将此事告知朕,毁了你的前程,于是愤然将庆妃杀死,并且偷走札记撕去记录你想掩藏的一页!是不是?!”
“陛下……不是的……嫔妾真的没有……”
“你还不承认吗?”洛帝猛地站起身来,“就因为庆妃发现了你与班申来往,你就如此狠心地将庆妃杀人灭口?!贺心莞!你真是太狠毒了!”
“陛下……”
沈君芙的声音从身后传来,洛帝回过头,却见沈君芙面有难色。他走近了她几步,便听她说:“恐怕事情还没有那么简单……这撕去的一页,记录的是六个月前的事情,而贺妹妹的身孕,恰恰就是六个月……”
贺心莞满脸的震惊,泪水挂在双颊,她已没有办法分心去理会。
待她回过神来,她哭得更加撕心裂肺,“皇后娘娘……你怎么能这么冤枉嫔妾……嫔妾与班申公子清清白白……绝无苟且啊……陛下……请陛下相信嫔妾……嫔妾真的没有做过对不住陛下的事……是!嫔妾是说了谎!嫔妾见到庆姐姐时她已经死了!但是嫔妾怕惹麻烦才故意隐瞒!嫔妾没有杀庆姐姐……更没有和班申公子逾越啊!”
她等了许久,才见洛帝缓缓回头看向她。但是洛帝眼中的寒冰地狱让贺心莞望而生畏。
“方才你不也说,庆妃是在你离开后才被袭击的么?说不定一个时辰后,你的说法又会被自己所推翻了。”洛帝冷冷地看着贺心莞,不需要行动,已经用目光将贺心莞打入了冷宫。
事情与班家有关,洛帝感到自己体内有股气息四处碰撞。他与班衍斗了这么多年,如今竟有这么好一个机会可以用于重创班衍。即使贺心莞与班申没有私情,他也一定要将这个罪名安上去!
“陛下……嫔妾已经将所有实情都说出来了……嫔妾没有杀庆姐姐……也没有与班公子私通……”
洛帝甩了甩衣袖,走到座位上落座,眼神依旧坚硬冰冷,“传朕命令,贺贵人与班申私通成孕,事后还杀知情的庆妃灭口,罪大恶极……”
“陛下!”在洛帝下旨之时,沈君芙却打断了他。她凑到洛帝的耳边小声地说:“陛下,即使贺妹妹与班公子私通,她腹中的孩子也未必不是皇嗣。毕竟事关重大,还请陛下三思,莫要折损了龙脉。”
洛帝神色凝重地点点头。若不是沈君芙及时叫停自己,他还真的有将贺心莞处死的打算。他再怎么不喜欢贺心莞,她肚里怀的也可能是龙嗣啊。要是让靖安太后知道了,肯定又要责骂自己。
见到沈君芙对洛帝说了几句之后,洛帝神情有些转变,贺心莞以为皇后替自己求了情,便生出了希望。“陛下,皇后娘娘……嫔妾可以用自己的性命起誓,嫔妾绝无与班申公子苟且!更没有杀害庆妃姐姐!如有欺瞒,嫔妾愿不得好死!求陛下相信嫔妾!”
洛帝却不理她,他在意的从来不是贺心莞,而是与贺心莞私通的班申。
“传朕旨意,贺贵人与班申私通成孕,即刻将贺贵人关入天牢,没有朕的允许,谁也不许靠近!班申则就地正法!等贺贵人诞下婴孩,与朕滴血验亲,再做打算!”
贺心莞听后哭得涕泗横流,毫不理会自己六个月的身孕顶着自己的身体,手脚并用想爬到洛帝脚下,嘴里还哀嚎道:“陛下……真的不是嫔妾啊……陛下你为什么就不相信我……”
洛帝厌恶地看着她,冷冷地吩咐侍卫道:“将她拖出去!”
很快便有几个人上来将贺心莞拖走,可是贺心莞的哭嚎丝毫没有停过。沈君芙淡淡地看着这一切,心中不禁冷笑。她以为她是谁?能让陛下顾虑到她怀着孩子,就已经是最大的福分了,竟然还妄想陛下相信她?
忽然,贺心莞就像是想到了什么,一双眼竟然死死地盯住沈君芙。她不知哪里来的力气,一下子从侍卫的手里挣脱出来,飞快地扑到洛帝的脚边。
“陛下……是皇后!是皇后设计我的!皇后要杀母留子……皇后要杀母留子啊!”
沈君芙不由得一怔。
“皇后……你好狠的心……”
贺心莞说着,竟要伸出手来去抓沈君芙的裙摆。洛帝眼疾手快地将贺心莞一脚踹开,并朝愣住了的侍卫们大喊:“还愣着做什么?!快将她拖出去!”
侍卫们这才回过神,七手八脚地将发了疯的贺心莞抬走。沈君芙被她突如其来的指责吓了一跳,但是心里不禁在想,按照贺心莞那个脑子一定不会察觉,那她为什么会吐出杀母留子这样的话呢?
“君芙,你有没有被吓到?”洛帝满脸担心地搂着沈君芙,左看看右看看,怕她受到什么伤害。看样子,好像贺心莞最后说的话,他丝毫没有听见。
沈君芙道,“陛下,我没事。”
“你没事就好。”洛帝看着周围还需解决的一切,有些无奈地叹了口气。
他对沈君芙说道:“君芙,闹了这么久,你也累了。凤伊宫已经修葺完毕可以入住,本来朕打算今天给你一个惊喜的,却没想到出了这等事情……不如你先回去休息,朕处理好庆妃的事便过来。”
沈君芙垂眸微微屈膝,眼中露出惹洛帝怜悯的神情,“谢陛下关怀。臣妾还有一事相求。”
洛帝柔声道:“有什么事就直接对朕说就好了,朕何时拒绝过你。”
她看了看洛帝,似乎觉得将要说出的话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她抿了抿唇,试探性地问道:“庆妹妹惨死,按照惯例,宜丰公主便只能被养在公主所里……只不过臣妾很喜欢宜丰公主,不知可否将宜丰公主养在身边……”
洛帝的脸上除了心疼之外,再无别的表情,甚至觉得她的犹豫也是多余了。“既然你喜欢宜丰,那就依你的吧。朕本担心有孩子在宫里会吵着你休息,你不介意,你想怎么样都好。”
“谢陛下。”沈君芙终于露出发自内心的微笑。
“凤伊宫修葺好,鸿儿也该去住上一阵子了。等过几个月他满了十岁,他就要住进泰庆宫里。朕想,在他十岁那一天,正式将他册封为太子。”
沈君芙望着洛帝,眼中满是感激与依恋。她再次屈膝,洛帝却牵住了她的手不让她行礼。“陛下看重鸿儿,臣妾实在是很高兴。”
洛帝笑了笑,宽大的龙袍之中是越握越紧的两只手。
“那是我们的孩子,朕自然要给他最好的。”
送走了沈君芙后,洛帝安静地看着狼狈不堪的祁曼苑。庆妃的尸体虽然已经收拾好,但是现场的血腥还是让他忍不住将眉头皱得紧紧地。
东海一直在一旁等候着命令,等了许久才听得洛帝道:“东海,等下写一份认罪书让贺贵人画押,让侍卫带着认罪书去处决班申。班衍若知道朕要诛杀班申,必定会负隅顽抗,今夜要多安排些士兵去围住班衍,以防万一。狗被逼急了是会跳墙的,他要是今夜谋反,直接将他就地正法!”
东海安静地聆听着,心里便有了底,看来陛下已经铁了心要整死班丞相了。他垂着头,淡淡地回道:“是,陛下。奴才这就去准备。”
他说完,便礼数周全地退下,那毕恭毕敬的模样与年迈的全祥德如出一辙。
沉静的大殿中,洛帝久久站立着。他双手负立,目光坚定不可摧,浓烈的恨意放肆地窜出他的双眼。
“班衍,朕就是要你一双儿女都死绝!让你此生无后,悔不当初!”
沈君芙回到凤伊宫时,一向希望重回凤伊宫的落梅却没有笑意盈盈地上前迎接。她支支吾吾地,满脸的为难之色,转头看了看殿外,似乎不知怎么禀报。
沈君芙瞬间明白过来,原本还挂着微笑的脸顿时变得冷漠,“是太后的人来了吧?”
“是……已经在偏殿等了许久了……”
沈君芙缓缓坐下,看了看镜中
面色红润,却满眼冰冷的自己,“让她进来吧。”
落梅遵命而去,很快,一个中年宫女打扮的女子带着宽厚的微笑走入。只见中年宫女手里拿着一个精致细腻的食盒,给沈君芙行了大礼道:“皇后娘娘,老奴已经等候您多时了。”
沈君芙只一瞥雨景姑姑,声音没有一丝热络。“今日后宫出了些事情,本宫才晚了回来。”
雨景姑姑抬眼看了看正在卸除头上珠翠的沈君芙,堆出一个充满关怀的笑容道:“皇后娘娘事务繁忙,但是也别忘了太后的吩咐才行。”
沈君芙手上的动作顿时停下,她回过头,终于肯正眼看向雨景姑姑,似笑非笑地问:“姑姑是怕我不喝吗?”
雨景姑姑又再垂眸,那脸上和蔼的笑容确实能让人放松警惕,可沈君芙早已看穿她的心思。“老奴没有这么说。老奴只是提醒一下皇后娘娘,既然太后吩咐了娘娘每日都要喝两帖药,便肯定有太后的用意的。”
“姑姑等了这么久,这药也该凉了吧。”沈君芙不紧不慢地与她说着话,诚挚的脸上看不出一丝一毫的厌恶,反倒有种她十分尊敬雨景姑姑的错觉。
“娘娘别担心,老奴一直给娘娘温着,保证不会太凉,也不会太烫。”
沈君芙定定了看了她许久,没有多说什么,直接从食盒中拿起那一碗暗红色的药汤,仰头喝下。
雨景姑姑见她动作流利,脸上的笑容更大了。她屈了屈膝,道:“老奴还要回去复命,给皇后娘娘跪安了。”
沈君芙没有理会她,反而转过头继续整理头上的珠翠。雨景姑姑似乎已经习惯了她的态度,只是兴奋地迈着小步伐离开了。
“娘娘……”落梅上前几步,替沈君芙梳头,一边还表露出惋惜的神情。
“她来了很久了么。”沈君芙淡淡道。
落梅点点头,“也有两个时辰了,一直在等娘娘回来。”
“呵呵,以前可不知道太后心里有这么惦记我。”沈君芙的嘴角扯开一个弧度,眼中不时露出轻蔑的神色。
“以前还只是每天一次,现在是一天两次……娘娘,太后为什么就这么不希望您怀孕呢?”
沈君芙沉默了一阵子,看着镜子中那个容貌几乎完美的自己,很久后才道:“若我是她,我也不想这么一个忤逆的儿媳再次怀孕的。”
“可是娘娘你之前说过,想要一个公主的……”
落梅的话令沈君芙微愣了一下。不过很快,笑容又浮现在她的脸上,但笑不语。
谁说她没有公主了?今天不就得了一个现成的了吗?等贺贵人的孩子出生,她又会多一个孩子了。
沈君芙面带微笑地走在通往延福宫的路上,但是谁也不知道,此刻她的内心是极其不耐烦的。
以往她为了避免见到靖安太后,去延福宫请安时都会掐准靖安太后午睡的时间再去。这样一来,靖安太后也没有理由责怪自己不去请安。但是这个小诡计似乎被靖安太后识破了,昨夜便通过雨景姑姑传旨,让自己早上过去。这下就不可避免地要与靖安太后面对面了。
然而当沈君芙怀着不安到达延福宫时,却发现情况有所不同。还没有走进寝殿,沈君芙就发现了温硕郡主的仪仗。她这才淡定下来,起码不用独自面对那个老太婆说教了。
沈君芙又向着寝殿迈近了几步,可是殿内传出的谈话内容让她忍不住驻足聆听。
“……若不是你母亲告诉哀家,哀家都不知道郎家人敢这么对你!竟然去听信那些市井的谣言,认为你被北祁人掳走时便失去清白?!可笑!真是可笑!愚蠢至极!”
“太后息怒,别气急了伤了身体……其实父亲母亲他们对待雪臣还是如亲生女儿一般的……”
“亲生女儿……若是亲生女儿怎么会去挖苦你?你别以为哀家不知道,郎家那些姑嫂经常冷嘲热讽,还欺负你!雪臣!你可是哀家亲封的温硕郡主,再怎么样,也该给几分薄面给哀家啊!他们这样对待你!就是在打哀家的脸哪!”
驻足的沈君芙眼中满是幸灾乐祸,听到靖安太后气得暴跳如雷后,面上泛出浅浅的微笑。
她整了整衣裙,昂首挺胸,换上谦逊的表情走了进去。
“臣妾给太后请安,愿太后千岁。”沈君芙今日故意穿得体面淡雅,力求在所有方面上,靖安太后都找不出可以挑剔的地方。
靖安太后看到沈君芙的脸,面上的不满更加浓烈了。她让沈君芙免礼之后,就让她继续站在原地,自己继续对坐在身边的谢雪臣说道:“雪臣,你是个清清白白的孩子,哀家绝对不会让你受这些气的。尤其是郎家那些女人,见你是郡主,身份比不得你,便从这些旁门左道上来压制你。你要记住,你是哀家亲封的温硕郡主,你哪怕是让她们去跳河,她们也不能说一个不字!”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