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静守流年

东海之滨,琉璃千顷,如若看尽了这尘世花开花落,风停风起。多少岁月都随流奔去,难知往昔。

长天之上,有一道流光如虹奔掠而来,飞掠过这浩浩江海,坠落在了海岸之间,化为了两道伤痕累累的身影迎风落下。

身受重伤的她倒在了地上,大口的呕着鲜血。但还紧紧的怀抱着那个昏迷不醒的男子。这许多天以来,阿青一直都在保护着他,从洪荒,到神界,再到人间。她处在最绝望与无助的境地,但是却依旧舍生忘死的保护着挚爱之人。

她憔悴的容颜上满是疲惫之色,但是在沉睡的他面前,却化为了无言的深情。这个男子有着一双紫色的眼眸,明澈之间,好似能够看破天道万物。可他如今,却静静的躺在她怀里沉眠不醒。这个世界上发生再大的事情似乎也不能让他睁开双眼,更不能从无尽的黑暗之中醒来,看一看眼前那位,近在咫尺的所爱之人。

须臾,在天空之上,雷鼓震响,苍穹摇荡。一道巨大的血色漩涡在重天之上铺展开来,那东海的浩荡海水随着天际异象滚滚翻腾,在大海之上掀起了强猛的飓风,席卷起漫天的龙卷水流巨柱,在狂风的推波助澜之下,朝着海岸上的两人滔天怒卷而来!

“他们还是不肯罢休么?”

阿青深深叹息,眼神之中,满怀着一抹视死如归的决然之色。只见她摇身一摆,竟然由人身变化成了一道无边震撼的巨大白狐。这玄异的白狐毛色雪白,不染分毫人世尘埃。背后生有九道金纹狐尾,一对琉璃色的妖瞳之中,竟夹杂有着青紫两色,妖异之极。这女子却不知是何等修为,所幻化出的妖身竟然足有百里之大,恍若吞天弄月之神狐降临凡间。她将那男子护在背上,践踏地面,横身飞起,便朝着那天际上的血云之间,不顾一切的直冲而去!

整片东海都在声嘶力竭的咆哮着,无边的水流恍若擎天巨柱,向着她幻化出的妖身四面撞来,但是她分毫不惧,一时间,周身飘摇的九道狐尾迎风变化,竟全部成为了她的身外化身,足有九道天狐之影,各自飞向了不同的去向,令这些纷卷的海流失去了目标,互相撞击,一时间,山崩地裂,怒海滔天,宁静的东海化为了人间地狱。

“主上有命,定要抓回那个男子!”

血色云间,无边的空间裂隙恍若巨魔张开了血盆之口,在那其中,有着无数的妖魔,魑魅魍魉,不尽其数,各自腾云而来,看这群魔翻腾,恍若恶灵降下凡间,它们有身无首,无头的腔子里喷吐着如墨般的乌黑浊气,这群魔兵,都是早就将死的洪荒先民,受恶魔支配,从而变成了这幅模样。

无数的魔兵施展起了洪荒阵法,但见黑气漫天,遮云蔽日,有无数道锁链自云间飞掠而下,径直的追上了女子所化的神狐真身。将她牢牢的束缚在了其中,无数道锁链恍若跗骨之蛆,直钻入了她的身体之内,顷刻之间,便有数百道漆黑的锁链洞穿了她的身躯。

她悲鸣不止,奋力挣去,但见这黑气锁链却也暂时奈何她不得,被她勉力挣破脱出,利爪横扫,但见青光如刃,横扫而过,将一群魔兵分为两段,她变化为妖身之后所具备的凶悍的力量,便连这些极度难缠的魔兵,也难以抵御。

“九尾神狐之力啊,赐予我诛杀一切的力量!青刃之雨!”

她大声的吟唱起了死亡之咒文,但见她九道狐尾,化为九道雷芒直上天际,在云层之中,有风起雷吼,连绵不绝。下一刻,无数的青色雷霆自天际之上,如星辰般陨落直下,恍若暴风骤雨一般轰击着苍穹大地,杀得无数魔兵的尸首密密麻麻的坠落在海面上,永远的长眠在了东海之底。

“一群没用的废物,还要本祖亲自出手拿她!混沌断天指!”

血色的裂隙之间,一个声音仿佛穿越了万载洪荒,降临于此。下一刻,好似整个苍穹都为之凹陷而进,有一根巨大的黑暗之指,自重天之上,点落直下,无边的压迫力使得整片天地都震荡不止。在这根巨大的黑指之下,连女子化身的九尾神狐妖身,都仿若蝼蚁般的渺小。甚至她丝毫不怀疑,施展这等法力之人,足可以这一指之力,将这天地万物,都尽皆揉碎殆尽。

“我一定会守护他的,哪怕就此焚尽残生,我亦不悔!”

她撕心裂肺的厉啸着,额头之上,一道灿金色的天狐光纹,若隐若现,看那华光璀璨,将她庞大的妖身全部包揽在内,化为了炽烈的浴火天狐,九尾之焰,恍若将那天际云层,尽皆熊熊灼烧,向着那翻天覆地的一指,直冲而去!

“燃烧吧!神狐之血!燃烧吧!轮回之力!”

九天之间,虚无缥缈之处,传来了不可置信的声音:“你竟然如此不惜一切,要为他燃烧所有的一切么?你要知道,你如此的爱他,但是当他醒来之时,却不会再记得你了。你为了他,付出了这么多,这真的值得么?”

被无边怒焰包裹着的她只是笑了笑,轻声呢喃道:“混沌之祖,你永远不会懂的,我阿青一身性命,都是凭他所赐,君在何处,阿青当如影随形,永不与君分离。哪怕堕尽轮回也好,失去一切也罢。我只爱他一人。”

“那你们就一起死吧!”那个声音突然变得怒不可竭,不再耐烦,全力的催动法力,歇斯底里的碾压而下,直压在了阿青化身的神狐身躯之上,顿时,阿青只感觉自己好似无尽天地间的蝼蚁,如同被五岳之力,疯狂的挤压着每一寸肉身,她被那根巨大的黑指点得自天际之上,直落在地,整个人都失去了生机。

阿青失去了一切的直觉。妖身完全被打散,重新变化回了人类女子的模样。她已经尽力了,可是终究还是敌不过混沌之祖,即使,那只是混沌之祖的一道分身施展出的法术,她也是抵挡不住。

她原本只是一只小小的白狐,因为体内有着他的血脉,所以才能进化为这个世间唯一的九尾神狐,并且踏入‘返璞归真’以上的层次,勘破轮回。但这些,在存活了亿万年的混沌之祖面前,也只如萤火之光罢了。

“给我杀了她二人!”混沌之祖的声音微弱了许多,这里毕竟是人界,而混沌之祖却身处在洪荒位面的封印之中,能够勉强施展一次大法力降临人界,已经是她的极限了。不过,这些魔兵都是受她混沌之气操纵的傀儡,只有借着这些傀儡,方才能够终结他二人的生命。

正在这些魔兵杀来的时候,异变突生,一道紫色的神光,突然直射而出,洞穿了无数魔兵的身躯。只见这道紫色的神光所及之处,那些魔兵竟然纷纷化为了烟尘,随风消散,好似不曾来过这个世间一样。

“不可能!这不可能!你怎么还会醒来!”混沌之祖咆哮道。

天地之间的黑云,不知何时被驱散开来,那个男子,只是站在那里,便天地变色,他深紫色的眼瞳之中,不住迸发出一道道紫色神光,那些魔兵,顷刻之间,便化为烟消云散,更无人能抵得住这种恐怖莫名的神力。

“天地不灭,吾亦不灭。燃烧,轮回!”

紫色的火焰,自他体内山洪也似的四面爆发而出,亿万里东海涛涛,皆作飞火连天。那些无头魔兵,以及那天际上展开的洪荒裂隙,在那焚天烈焰的灼烧之下,纷纷蒸发殆尽。

“紫琊仙君!你好绝情啊!”混沌之祖的声音嘶声叫喊着,连同血色的空间裂痕,都一同被那神火所烧灭。

“阿青,如今你我轮回而去,万年之后,必会与你再度相逢。到那时,我会用一生的时光,来保你平安喜乐。”

万千的火海之中,他牵起了阿青的手,仰望天穹,放声长笑。一如当年的那个举世无双,纵情潇洒的他。二人一同化为了青紫二色的流光之影,互相缠绵许久,方才各自飞散而去,各自堕入中原大地。

那青色之流光,落在一片荒芜又全无人烟的土地之上,竟如同历经了春生夏长,有明净的山峦拔地而起,秀水如带,环绕其中,其间仙云隐隐,更胜似蓬莱仙境,好景如画。

在那其中,有无数初生的小狐,沐浴着清晨的光,在一片朦胧之间生长落地。

而那紫色流光,眷眷不舍,目送那青色流光离去,方才直投身向了东溟大海,华光璀璨,化为了一座仙云缭绕的紫色奇石。在那星海流尘,云雾环绕之间,恍若仙山陈列,不染半缕世俗尘垢。

时光如水,万年匆匆,青丘之山和东溟大海彼此相距万千里,那是紫琊仙君与阿青,一世轮回的距离。

终于,命运的安排,使他们再度相遇。他叫陆扬,是天命非凡的人界少年。

她叫青瑶,是青丘之山的九尾天狐。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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